三個月後,平亂隊伍迴京,但這其中卻沒有沈南竹的身影。


    夢寶這幾個月來連他的一封書信都沒有收到,心中擔憂自然不言而喻。


    似乎是為了安撫她的情緒,久未登門的劉不凡這日來到了劉府。


    “劉老先生,為什麽別人都迴來了,唯獨阿竹沒有迴來?”


    劉不凡剛一進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夢寶迎頭問道。


    他蹙了蹙眉,有些不滿的看向他:“說了多少遍了是劉先生劉先生,不是什麽劉老先生!”


    往常夢寶可懶得理會他,但今日卻不得不耐著性子施了一禮,道:“是,劉先生。”


    劉不凡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自顧自的在房中坐了下來。


    “其實倒也不是隻有阿竹沒迴來。”


    他接過紅箋遞來的茶盞說道。


    “榮國公府的二公子,還有與他們一起的那些人,有好幾個都還沒有迴來呢嘛。”


    夢寶差點兒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那些人迴不迴來關她什麽什麽事,她沒事兒閑的才會去注意這些!


    “旁人我不管,我隻想知道阿竹為什麽沒有迴來。”


    她問道。


    劉不凡抿了口茶,將杯盞放下。


    “想必你也知道,阿竹是被陛下派去執行一些別的任務了,平亂不過是個幌子而已。”


    “我知道。”


    夢寶點頭:“難不成比平亂還危險嗎?”


    比平亂還危險?


    劉不凡認真的想了想,說起來,這件事若被發現了,的確比平亂還危險。


    不過眼下跟這丫頭說這些也沒什麽用,反正事情已經辦成了。


    “那倒沒有。”他搖頭道。


    夢寶深深的鬆了口氣。又問:“那先生可知阿竹現在在哪兒?為何連封家書也不曾寄來?”


    “不止是你沒有收到家書,陛下那裏這三個月也都沒有收到他的奏報。”


    劉不凡又喝了口茶,徐徐說道:“因為要行事隱秘,萬不能被人發現露出馬腳,所以他這三個月除了與自己身邊那些人之外,幾乎沒有和任何人聯係過,自然更不能聯係你。”


    萬一聯係了。被人發現或猜疑什麽。遠在京城的她也會有危險。


    夢寶心下了然,眉頭卻並沒有舒展。


    “那現在呢?事情辦好了嗎?”


    “嗯,辦好了。”劉不凡點頭,“事情辦好後他第一時間給陛下呈遞了奏報,但奏報中不好提及到你,所以應該是單獨給你寫了家書讓人送來。”


    “這家書自然沒有專門呈遞給朝廷的奏報走的快。現在估計還在路上呢,過不久你應該就能收到了。”


    夢寶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卻還是不解:“既然事情都已經辦好了,為什麽他卻沒能跟平亂的隊伍一起迴京。”


    “哦,這個啊……”


    “之前陛下交代給他的事情雖然已經辦好,但還有一些別的事需要他處理。所以他一時半會兒還迴不來呢。”


    一時半會兒都迴不來?


    夢寶憤憤的咬了咬牙,難不成盛安就隻有沈南竹一人可用了嗎?


    劉不凡自然知道她在想什麽,嘿嘿笑了兩聲。道:“你也別擔心,之後的事沒有什麽危險。”


    最起碼比查探閔王謀反之事安全多了。


    他心裏補充了一句。當然這句話也沒有對夢寶說。


    “阿竹此行立了大功,陛下勢必要借著平亂之事對他大加封賞。”


    “據我所知,陛下已經在城東賜下了一座宅子給他。”


    “剛好他近來又要迴北安城呆幾個月,我估摸著他會趁此機會將家裏人接來,到時候你們就能團聚了。”


    幾個月?


    夢寶又翻了個白眼。


    誰知劉不凡又說了一句:“時間長一點兒的話說不定要一年半載吧。不過等他迴來,你可就風光無限了!”


    誰要什麽風光無限!


    夢寶咬牙切齒。


    “先生確定阿竹是迴北安了嗎?”


    她沉著臉問道。


    劉不凡點頭:“是啊,按照奏報所書,他半個月前就完成了陛下交代的事,那現在應該已經抵達北安了才是。”


    話音剛落,就見眼前的女子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桌麵都跟著震了震。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


    夢寶心中喊了一句,但是嘴上卻不敢這麽說。


    這不是二十一世紀,她背起背包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此刻的她已經嫁為人婦,哪有夫君不在家的時候到處亂走的道理,即便是迴北安也不行啊。


    她正愁眉苦臉不知如何是好,門外傳來喜兒的聲音:“小姐,桑子來了,說是有世子爺的書信。”


    書信?


    夢寶驚喜的站了起來:“快讓他進來!”


    一旁的劉不凡滿臉驚訝,竟然隻比給朝廷的奏報慢了半日?不應該啊……


    白淨的少年走入房中,靦腆的對夢寶行禮,理也沒理坐在一旁的劉不凡。


    “小姐,世子爺送了信迴來。”


    桑子說著將手中的書信遞了過來。


    夢寶接過,迫不及待的拆開,仔細看了起來。


    隨著書信的翻動,她的唇角漸漸翹起,眼中漫上甜蜜的笑意。


    “紅箋,喜兒,去把趙媽媽和鵲兒也叫來,收拾行李。阿蠻,告訴曹管事準備馬車,等收好行裝後我們即刻啟程,前往北安。”


    “什麽?”


    劉不凡差點兒沒忍住直接將書信從她手裏搶過來。


    “阿竹讓你去的?”


    “是啊。”


    夢寶揚了揚手中的家書:“他不知道自己會在北安呆多久,想讓我迴去跟他一起過年。”


    一起過年?


    劉不凡一口老血堵在心口。


    他那冷麵徒兒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打死他也不信!


    “你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他說著就要伸手去拿書信。


    夢寶倒也沒有為難,笑著遞給了他,又轉頭跟丫鬟們交代起什麽來。


    劉不凡將手中書信看了一半兒就還給了夢寶,之後還用力錘了自己心口兩下。


    “師不如妻……老夫一輩子也沒聽他這樣和顏悅色的說過話……”


    夢寶咧嘴一笑。收好書信跟丫鬟們喜滋滋的收拾行李去了。


    劉不凡端起桌上杯盞想要再飲一口,這才發現杯中茶水已經一滴不剩。


    他皺了皺眉,舉著茶杯抬手:“再給我倒杯茶啊。”


    這聲音卻淹沒在了幾個女人的說笑商討聲中,半晌也沒人理會。


    他歎了口氣,無奈的站了起來,自顧自的離開了。


    早知道就不來了,早知道就不來了!這叫什麽事兒啊!


    …………………………


    “她來北安了?”


    魏乘風猛地從床上坐直了身。滿臉驚喜。


    隨侍無奈的歎了口氣。點頭道:“是,據說原本還有三兩日的路程就到了,但是因為路上遇到風雪。所以可能要晚上幾日。”


    魏乘風眉眼間滿是笑意,病中蒼白的膚色都因此紅潤了幾分,人也顯得精神了一些,不似這些日子以來的憔悴。


    “所以二少爺。您趕快把藥喝了吧。不然等她來了,您病怏怏的站在沈世子身邊。更顯得您比不上沈世子了。”


    對對對,要趕緊喝藥,不能讓她看到這樣的自己。


    魏乘風趕忙端起了放在一旁的藥碗。


    剛剛遞到唇邊卻又想起什麽,瞪眼道:“什麽叫更顯得比不上他了?我之前有哪裏比不上他嗎?”


    “沒有沒有!”


    隨侍趕忙說道:“二少爺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要不是因為病了,那絕對能力壓沈世子一籌!”


    這還差不多!


    魏乘風又瞪了他一眼,將碗中苦澀無比的湯藥一飲而盡。


    隨侍鬆了口氣。接過空的藥碗準備離開,卻又被他一把抓住。


    “二少爺有何吩咐?”


    他問道。


    魏乘風遲遲沒有說話。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半晌他才低聲吩咐了隨侍幾句,隨侍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二少爺,這怕是不好吧?”


    “讓你去你就去,哪兒這麽多廢話!”


    “可是……”


    魏乘風兩眼一翻,又躺迴了床上,有氣無力的捂著心口:“不行,這藥太苦了,我再也不喝了……”


    隨侍無語,隻好點了點頭:“是,屬下這就按您交代的去辦。”


    躺在床上唉聲歎氣的男子仍舊捂著心口一副難受的樣子,但唇邊卻悄無聲息的牽起了一抹笑意。


    走出房門的隨侍抬頭望天,最終無奈的搖了搖頭,低聲對守在門外的人說了幾句什麽。


    那人微怔,壓低聲音道:“這樣可以嗎?二少爺剛剛好像不是這麽交代的。”


    雖然剛才魏乘風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他在房外還是聽到了。


    隨侍皺眉瞪了他一眼:“讓你去你就去,哪兒這麽多廢話。”


    那人趕忙低頭,應聲是飛快的離開了,走出院子之後卻撇了撇嘴:“拿少爺訓你的話訓我,就會按資排輩的欺負人!”


    …………………………


    眼看著離北安隻有一日的路程,風雪卻又忽然大了起來,夢寶一行人不得已再次停了下來。


    “這是第幾次了?”


    夢寶皺眉問道。


    “第三次了吧。”


    紅箋翻了翻炭盆中的炭火,嗬出一口白氣說道。


    這一路風雪時大時小,他們緊趕慢趕,卻總是被迫停下,留宿驛館。


    “好了小姐,可以把披風脫下來了。”


    眼看著房中已經有了熱氣,不似剛進門時的冰冷,紅箋才對夢寶說道。


    夢寶將披風解下遞給了她,走到窗邊推開了窗。


    寒風裹著飛舞冰冷的雪粒灌了進來,紅箋哎呀一聲,趕忙上前:“小姐,雪下的這麽大,您開什麽窗啊,好不容易攢下的一點兒熱氣都沒有了!”


    說著就要伸手將窗戶關上。


    夢寶笑了笑,攔住了她要關窗的手。


    “隻是剛打開的時候灌進來一些罷了,你看現在不是好了嗎。”


    “那也冷啊,萬一把您凍壞了可怎麽辦!”


    紅箋鼓著腮幫子說道。


    “沒事的,我就看看。”


    夢寶有些失神的望向遠方。


    “那邊就是北安了吧?”


    她看著一個方向喃喃說道。


    紅箋點了點頭:“嗯,不過咱們現在離得還遠,風雪又大,您看不到的。”


    夢寶哦了一聲,兩手攏在袖籠裏,倚靠在窗邊。


    這可惡的風雪,平白害她晚了這麽多天。


    若不是當初她收到書信後立刻就著手準備起程了,隻怕要趕不上年關了。


    窗外傳來一陣車馬聲,又有人為躲避風雪住了進來。


    來人撣著風帽上的積雪,不耐的說道:“這天老爺子太可惡!這麽大風雪害死個人!耽誤了老子多少生意!”


    “行了,知足吧你!”


    另一人說道:“咱們這好歹還吃飽穿暖有命在,總比昨日碰見的那個小哥強。”


    之前說話的人嘖嘖兩聲,點了點頭:“那倒是,那小哥也太倒黴了些,病的那麽厲害正急著要趕迴城醫治,偏偏今日又這麽大的風雪,路上怕是走不動嘍……”


    “是啊,聽那同行的人說還是個剛剛為朝廷立了功的青年才俊呢,這朝廷的封賞還沒下來,人就先不行了。”


    旁邊的人輕笑一聲:“你倒聽的清楚!”


    “我倒沒想仔細聽,隻是那幾人說什麽早知道還不如把那小哥的功勞攬在自己身上之類的,覺得未免太薄情寡義了些,就沒忍住多聽了幾句。”


    “哈!你多聽幾句又怎樣?難不成還能打聽到那小哥是誰,再告訴那小哥的家人讓他的家人給小哥出氣?”


    “嘿!你別說!我還真聽見了!那些人說那小哥是個什麽世子爺,好像……姓沈?”


    哐當。


    頭頂傳來一聲巨響,原本隻開了半扇的窗戶被人猛地用力全部推開。


    “你們說什麽?”


    夢寶問道。


    …………………………


    刺骨的寒風裹著冰冷的雪花迎麵拍打在臉上,夢寶的臉龐凍得通紅,握在馬鞍上的手指已經僵硬不堪。


    身後的阿蠻雖然極力用自己的身子以及寬大的披風護住她,卻還是抵不住寒風的侵襲。


    騎馬走在前麵的桑子迴頭看了她們一眼,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最終還是迴過頭什麽都沒有說,繼續打馬向前疾馳而去。


    紅箋站在驛站門口,看著早已消失在風雪中的人影,眼眶通紅。


    “娘,小姐她不會有事吧?”


    趙媽媽站在她的身側,同樣看著遠方,喃喃說道:“世子爺沒事小姐自然沒事,世子爺若有事……”


    她仰起頭迎著風雪抬頭望天,兩手合十放在胸前,蒼天保佑,莫要讓小姐再吃苦頭了,蒼天保佑……(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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