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道盡頭,樹影沙沙,李氏咬牙將地上的落花狠狠碾碎。


    花瓣殘破,花汁斑駁一地,在青石路上留下點點印記。


    “你也跟著我出來做什麽!非要你大嫂一個人出夠風頭嗎!”


    她扭頭對沈玉蓉怒道。


    沈玉蓉神情有些恍惚,眼前似乎仍舊是那散發著柔光的衣裙以及穿著衣裙的美麗女子。


    “你個沒用的東西!”


    李氏用力戳了一下她的肩頭。


    “不過是件衣裳而已就讓你認輸了?你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比不過人家一件衣裳?”


    沈玉蓉被戳的迴過了神,眼眶一紅,委屈的想要落淚。


    那怎麽是一件衣裳的事?明明是那個人,是那個人穿著那件衣裳,所以才讓人挪不開眼,所以才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哭哭哭,就知道哭!明明是一樣的吃穿用度養著的人,你看看人家什麽樣再看看你是什麽樣!人家怎麽就能討得了那些夫人太太的歡心,你怎麽就隻知道跟在我屁股後麵跑!”


    這一下沈玉蓉真的哭出來了:“那能一樣嗎?怎麽一樣?人家從小就是嫡女,我一個半路上位的怎麽能和人家比!再說我為什麽不討那些夫人太太的歡心你難道還不清楚嗎!還不是因為……”


    這創口誰也不願再提,上次提了一下母女兩人就大吵了一架甚至還動了手,沈玉蓉說到這兒終究是停了下來,委屈的哭泣著。


    李氏氣悶得很,卻也知道自己是遷怒於女兒了,頭疼的歎了口氣:“行了行了,你快迴去吧,跟那些小姐們一塊兒玩兒去。好不容易舉辦一次荷花宴,不能讓你大嫂一個人把風頭占盡了。”


    沈玉蓉擦了擦眼淚,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以前覺得很好看的裙裳,現在卻是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皎月絲啊,大嫂身上那是皎月絲啊,全北安城也找不出多少的皎月絲,怎麽她就能穿在身上……


    李氏耐著性子再次歎了口氣:“快去吧,等什麽時候雲霓坊再有皎月絲了母親讓他們也給你做件衣裳。”


    沈玉蓉眼中亮了亮,這才勉強轉身離開了,先讓人去廚房拿了雞蛋將眼底滾了滾,這才又向花廳走去。


    花廳裏早沒了人,聽說大家是去玉溪池了她又趕忙轉身往玉溪池的方向去。


    衣裙緊緊的繃在身上,她腳步不趕快,動作不敢大,一路小心翼翼的來到玉溪池時大家已經準備去湖上泛舟了。


    來參加荷花宴的賓客基本已經到齊,人比剛才多了許多。


    小舟肯定是不夠所有人乘坐的,年長的夫人太太們也不像年輕的小姑娘那般對泛舟遊湖有著濃厚的興趣,便陪著老夫人坐在涼亭裏歇涼說話。


    當然,涼亭的地方也是有限,並不是所有人都能陪伴在老夫人身側的。


    擠不進去或是不夠資格的人就三三兩兩的在湖邊散步,尋找著自己有意想親近的人家攀談。


    “少夫人真是越發出挑了,我今日乍見竟沒認出來呢。”


    一位婦人笑著對老夫人道。


    老夫人毫不掩飾自己對夢寶的滿意,點了點頭:“日後多見見就熟悉了。”


    多見見,什麽人才應該多見見?自然是當家作主的人。


    簡單的一句話,奠定了夢寶在府裏的地位。


    在場的夫人們心裏明鏡一般,笑著湊趣繼續誇獎著遠處正準備登船的夢寶。


    夢寶正一腳穩穩地踩在船上,另一隻腳還沒上去卻覺得身邊被人一擠,身子就有些搖晃。


    “呀,小心……”


    周圍一陣低唿聲。


    手臂及時被人牢牢扶住,迴頭一看就見到沈玉蓉有些擔憂的神情:“大嫂,你沒事吧?”


    原本走在夢寶身邊的沈玉靑不知何時被擠到了一旁,眉頭微不可察的蹙了蹙,卻又抬頭笑道:“還好六姐姐及時扶住了,不然摔著大嫂可怎麽是好。雖然是六月的天,但這玉溪池的池水可仍舊是涼的很呢,大嫂身子剛好,可不能再生病了。”


    夢寶看了兩人一眼,笑了笑:“沒事。”


    說著抽出手隻讓另一邊的紅箋扶著自己,轉頭道:“你們也小心些,一個一個慢慢的上船,不擠到一起就不會摔著了。”


    身後的人連連點頭,紛紛拉開一段距離,再沒有人擁簇在一起。


    荷花池裏遍布荷花,船太大會將荷花衝撞的殘破不堪,壞了景致,故而湖邊的小舟都不大。


    夢寶乘坐的小舟雖然是最大的,卻也不過能乘坐七八人而已,除去夢寶自己和身邊緊跟著的紅箋喜兒,就隻能再上來四五個人。


    沈玉蓉毫不客氣的跟著踏了上去,沈玉青和沈玉錦作為自家人就不好再跟上去,轉而乘坐了別的小舟幫忙招待其他的賓客。


    船艙空間有限,裏麵自有定南侯府的丫鬟伺候著,各府夫人小姐的隨侍丫鬟便沒有上去,跟上去的隻有各府的主子。


    最終和夢寶乘上同一隻小舟的是沈玉蓉,蘇夢婉,和另外兩個不熟悉的女子。


    一個顯然還未出閣,一個應該是初為人婦,梳著婦人頭,穿著茜粉色裙裳,容貌嬌麗。


    小舟輕輕蕩漾在湖中,夢寶看了一眼有些拘謹的那個小姑娘:“趙小姐嚐嚐這荷葉茶,裏麵的荷葉就是從這玉溪池中采摘的,甚是清爽,夏季喝著清熱養神,最合適不過了。”


    趙小姐看她主動搭話,語氣和善笑容親切,心中不禁安穩了幾分,捧起茶杯輕啜了一口。


    一旁的另一名女子輕聲笑了,看著外麵滿池荷葉道:“不知姐姐能否讓我們采些蓮葉迴去,這樣我們日後也好在自己府裏做些荷葉茶,省的總來叨擾姐姐了。”


    夢寶剛要說話,坐在她身邊的蘇夢婉就笑道:“陳少奶奶這話說的,我姐姐豈會是那在意幾片荷葉的小氣人,這滿池荷葉這麽多,陳少奶奶喜歡便自去摘就是了。”


    說著還稍稍傾了傾身,似乎想擋在那女子和夢寶之間。


    夢寶有些不明所以,另一側的沈玉蓉聽了卻有些不大高興了。


    “蘇姑娘好大方,我大嫂還沒說話你就幫她決定了。這池裏荷葉雖多,但大家今日都是為了賞荷而來,還沒怎麽賞呢就被人摘得亂七八糟的,豈不壞了大家的興致。”


    那被稱為陳少奶奶的女子看了說話的兩人一眼,有些莫名。


    怎麽感覺這兩個說話的人一個對自己有些敵意,一個對另一人有些敵意。


    夢寶有些無奈的暗自歎了口氣,笑道:“摘荷葉與賞荷本也不衝突,等待會兒的午宴過了,大家沒什麽興致賞荷了,這池中的荷葉隨便陳少奶奶摘。你若是覺得自己製茶麻煩的話,我們製好了再給你送去也是一樣的。”


    那女子感覺到夢寶在打圓場,笑了笑,說了聲好便沒再言語了。


    艙外忽然傳來一陣男子的爽朗笑聲,原來小舟已經行駛至湖中央空曠的地方,不遠處就是一處水榭。


    水榭中一眾男子正在嬉戲遊樂,也不知發生了什麽事笑的格外大聲。


    周圍幾隻小舟中有大膽的女眷走了出來,或站在船頭或站在船尾。


    那位陳少奶奶也起了身,滿含笑意的走了出去。


    夢寶作為主人自然要作陪,蘇夢婉卻在此時拉住了她,對她搖了搖頭。


    她不解的看了她一眼,見她隻是皺眉卻不說話,便抽出自己的袖子又準備跟出去。


    蘇夢婉再度拉住:“姐姐,你……你……哎!還是我去陪她吧,姐姐你在這裏坐著好了。”


    說著就起身向船頭走去。


    夢寶一臉不解,卻也沒有再跟上去了。


    船頭除了船娘以外已經站了兩人,她再帶著紅箋喜兒過去人就多了,擁擠不說還容易讓船身不穩,索性就讓喜兒去陪同他們,自己則帶著紅箋走向船尾。


    沈玉蓉自然不甘落後,也晃悠悠的跟了出來。


    水榭中的男子們不知說著什麽,時不時發出一陣笑聲,看到湖中小舟上圍觀的女子,遠遠的行禮招唿。


    “我們這裏出了個好對子,不知湖中哪位夫人小姐願意一試?”


    有男子遠遠的喊道。


    這是每年荷花宴上都會有的場景,水榭上的男子們有了好的詩詞或對子,遠遠的用箭射到小舟上,小舟上的女子便要作答。


    男子射出的箭一般是射到自己心儀的女子所在的船上,期待心儀之人來作答。


    答的好自然是件樂事,答的不好也一笑而過,隻當玩樂。畢竟這個年代真正算得上才女的沒有幾人,大家閨秀所謂的詩詞才華在這些男子們眼裏隻能算是閑時玩樂而已。


    不過因此結緣的佳侶卻不止一對兒,所以這場景在大家眼裏多少含有些不同的意味。


    “不知上聯是什麽?”


    有嬌柔女聲怯怯的問道。


    水榭上男子哈哈笑了:“向來是先射箭再應答,之後才念出來的,不過今日是個例外,這出對子的人已經成了親,便念來給大家聽聽。”


    說完便念道:“畫上荷花和尚畫。”


    湖中女子們麵麵相覷,有人撇了撇嘴:“聽著也不怎麽樣嘛。”


    便有男子解釋:“乍聽上去雖沒什麽,但無論正著念還是反著年卻都是同音,首尾又都是同一個字,這就難了。”


    女子們仔細思量了一番,果真如此,便都垂首不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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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劇情過渡期間,內容無聊之處還望大家海涵,男主下周就迴來啦~讓大家久等了,抱歉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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