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靜然怔了下, 她現在應該文藝的感歎‘橫看成嶺側成峰’還是通俗的‘我是誰,我在哪裏、我要幹什麽’。


    她還沒有想明白,就被身後的人一掌給推了進去。


    “哎,你往裏麵走啊, 別堵在門口。”田思思說。


    陸靜然:“……”


    “那邊有兩個位置, 我們快去, 不然被別人占了。”


    田思思端著塑料盆,快速的了過去,占好了位子, 後轉身朝著人招手。


    陸靜然慢騰騰的走過去,她還沒有做好心理建設, 田思思就已經把衣服全脫了。


    “……”


    “你快點別磨蹭, 洗個澡還磨洋工。”田思思催人。


    “哦, 好。”陸靜然拽著衣角, 想著能不能習慣, 以後都得這樣。


    她也就沒不做心理建設了, 安慰自己, 這是發福利了。


    等她脫完了衣服, 覺得有些不對勁, 說好的‘發福利’, 怎麽其他人都看了過來。


    女人某種程度上,比男人更喜歡看漂亮的胸和長腿。


    大美人的吸引力是不分性別, 因為浴室地點的特殊性, 打量的視線更不加掩飾。


    田思思上手摸了一把:“陸靜然, 你好像又漂亮了啊,胖了點好看。”


    “……”


    好好說話,怎麽還動上手了。


    她轉過身體,催眠自己這很正常,然後快速的開始洗。


    陸靜然最近都有在努力吃飯,倒是長胖了幾斤。


    不過這樣是更好看,依然瘦,卻瘦不見骨,該有的地方都。


    膚色比周圍人白了幾個度,晃眼睛。


    穿上衣服是美色,脫了衣服,便是‘豔色如刀’。


    田思思心裏戚戚然,雖然早就習慣了身邊有個大美人。


    她看向陸靜然,嗬,別人的十八歲。


    低下頭看自己,嗬,她的十八歲。


    兩個人洗完澡出來,田思思問:“你今天怎麽這麽快,都沒怎麽抬頭,是不好意思?你以前可不這樣,都是目空一切的”


    “是嗎?那我以前是怎麽樣?”陸靜然問。


    “怎麽說呢,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


    田思思想了下,這暑假迴來身邊人真變了個性子。


    今天室友進來,陸靜然抬頭打招唿的時候,自己真的被嚇到了。


    要知道,這個人話很少,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學校裏每次有人堵著陸靜然表白,路上有人吹口哨,她直接把當空氣了,連個眼神都懶得迴應。不過也正常,對方大概從小到大被誇得最多就是‘漂亮’,已經免疫了。


    可是這次來,對方身上的那種疏離感少了。


    陸靜然隨口問一句,也準備和對方深入討論自己的變化,田思思也就奇怪,倒是多多想。


    在寢室放了東西,田思思就叫上陸靜然和她去教室。


    雖然沒有正式開課,但今天第一天來,也很多寄宿生自覺地去教室看書。


    在這個年代,讀重點高中很冒險。因為中專畢業就可以包分工,相當於後世的‘公務員’。


    事業編、工資、房子都不發愁了。


    不過中專比高中還難考,不是因為分數線高,而是要準。


    中專的錄取線,比普通高中要高,但比重點高中低,中間隻有15分的落差,而且中專也分等級,省會、市區。縣區,三個等級相差也就幾分,考上省會才是鐵飯碗。


    因為這樣,很多家庭條件一般的學霸,在考場提前算好了分數,故意不答題卡著分數線。


    讀重點高中都是孤注一擲的,隻有上大學一條出路。


    按照去年省內大學招生比例,理科錄取比例4:1,文科更低,寧縣這個偏遠縣城比例還得低一點。


    全縣每年三四百個人參加考試,考上大學能有三十個就很好了。


    陸靜然到了教室的時候,已經坐著不少人了。


    理科對於她比文科簡單的多,因為出題更加客觀,所有的演算到答案都是有跡可循的,是不可變。


    文科出題老師的主觀性很大,你還得揣測出題者用意。


    她從前有研究過怎麽提高記憶效率,所有坐下後沒有看課本,而是把大腦中的記憶宮殿走了一遍,加深記憶查漏補缺。


    到了快十點,老師來叫人了,這些學生才離開教學樓迴寢室。


    陸靜然摸了下幹了的頭發,學校洗漱用水不是很方便,她想去把剪短一些。


    陸靜然問:“這附近哪裏有理發店嗎?”


    田思思說:“我你要去剪頭發,我可以陪你去。”


    “行吧,我們明天中午去。”


    陸靜然倒不擔心發型,這張臉的顏值,可以不挑剔托尼老師的手藝。


    ——


    陸靜然早上睜開眼睛,宿舍的人已經走了一半了。


    寧縣一中,從初三到高三六個年級,加起來有一千多人,食堂挺大。


    學生在這裏吃飯,必須從家裏自己背米,然後換成糧票。菜另外算價錢,小菜兩毛,大菜五毛。


    如果沒有票的話,也可以直接給錢。


    早上有粉條和包子饅頭,田思思從家裏帶來了一罐醃菜,可以早上就饅頭吃。


    田思思問:“要不然你也吃點?”


    “好啊,謝謝。”


    陸靜然用饅頭沾了點,雖然不知道成分是什麽,味道倒不錯。


    劉秀萍也有給她帶了東西,鹵的雞蛋和肉,她昨天到寢室就分給了室友,天氣大怕放壞。


    但當時寢室裏,本來在自說自話的姑娘,吃了陸靜然東西,倒是時不時一句話把她捎帶進來。


    田思思還是覺得怪怪的,以前陸靜然獨來獨往,寢室裏也就理下她的。


    兩個人吃完早餐就去了教室。


    早自習正常上課,八點舉行開學典禮,年級的前十名都有獎狀和獎品——鋼筆和筆記本。


    ———


    丁美伊剛走進來,班上就有幾個男生陸續開口打招唿。


    她穿了條漂亮的碎花裙子,剛坐下來就幾個女生都湊過來,誇她這一身好看。


    陸靜然聽到動靜,抬頭看了眼坐在自己前排的女孩。


    濃眉大眼的漂亮,笑起來有兩個酒窩也挺甜。


    不過說句不要臉的話,她現在照鏡子多了,對小美女已經有了免疫力。


    她低頭又去看書。


    不是看課本,而且《初刻拍案驚奇》。


    周圍太吵鬧,她看不進去課本。


    這本那套‘三言兩拍’的第四本。


    這在原主的抽屜裏翻到額,上麵還有翻看到一半,做記號的折痕。


    她從前沒看過這類的明清話本,這不屬於一個高中女生的課外拓展範圍,如果家裏有這本書,大約都得放到孩子夠不到的地方。


    因為尺度還蠻大。


    她就發現之前的那個陸靜然,很多書都挺有意思。


    那個帶著手銬卻依然眼睛明亮的女人,從少年時期就和一般人不同。


    她獨立、自主、敢於賭博。


    知道生父的不懷好意,卻依然跟著人走了,雖然是賭輸了,但對於當時的她,離開卻是權衡各方麵最好的選擇。


    一般人未必有這個膽子。


    她就比同齡人早慧,看事情透徹,隻是隱忍不發。


    集合鈴響了後,班上的學生陸續走了出去。


    陸靜然把書合上放到課桌裏,她剛準備走,就看到前麵圍著好幾個人。


    丁美伊的這條裙子有些緊了,穿進去的時候就很費力,必須用力收腹。


    剛才站起來的動作大了,後背的拉鏈被崩壞了。


    馬上就要升旗儀式,上課期間宿舍也是關著門的,這要換衣服也沒地方,而且來不及了。


    幾個人急得團團轉。


    陸靜然把夾住卷子的三個夾子取了下來,她走過去撥開人說:“隻能做個緊急處理,暫時夾住吧。”


    幾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陸靜然就已經把三個夾子,分別的夾在裙子拉鏈的上中下段。


    然後她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遞給人說:“披在外麵。”


    到了九月,早上還是有些冷,不過穿外套的人不多,她怕冷才多穿了一件。


    陸靜然想著待會兒的開學典禮,自己得發言,也沒有多停留,匆匆的走出了教室。


    幾個原地的人都徹底呆了。


    丁美伊站了起來,開口問:“我這樣可以嗎?”


    “可以,壞的拉鏈都被遮住了。”


    “是啊,我們走吧,再不然遲到了班主任該說了。”


    丁美伊點了下頭,幾個人快步離開了教室。


    雖然幾個人也搞不清,今天陸靜然怎麽突然熱心了。


    丁美伊摸著外套。


    倒也不是和陸靜然有矛盾,她從小就屬於同齡人裏長得最漂亮的,直到高中和陸靜然一個班……


    陸靜然不怎麽和人來往,勁勁的,她談不上多討厭人,但是絕對喜歡不起來。


    ———


    陸靜然被點到名,琢磨了下學生代表發言,相當於思想動員,於是心裏有了底。


    她走上台,果然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中午從食堂出來,她準備理發。


    田思思和人走在一排,忍不住問:“我怎麽看到丁美伊穿著你外套,你們怎麽玩上了路,我聽班上的人說,她和校外很多男生都喜歡玩。”


    陸靜然說:“我就是借給她外套穿一穿,她裙子的拉鎖壞了。”


    田思思想了下又說:“你看她每次穿的衣服,恨不得貼著肉,真是不知道羞恥。”


    丁美伊的裙子都是緊身的,很顯身材,這和學校其他女生很不同。


    現在風氣沒這麽開放,大多數青春期的女生都穿寬大衣服,怕男生笑話,有些走路還含胸。


    陸靜然笑了下:“不會啊,我覺得這樣很好看。”


    丁美伊怔了下,這怎麽會好看?她一時無言。


    校門口停了輛小轎車,十分紮眼,吸引了周圍所有的視線。


    陸靜然也有些詫異,下一秒就看到車裏的人對自己揮手。


    陳憶琳從桑塔納車上下來,把墨鏡取下來,笑著說:“小美女,我等你很久了。”


    她不知道對方的家庭住址,隻知道陸靜然是寧縣一中的學生,所以在這裏守株待兔。


    陸靜然怔了怔:“陳小姐,你怎麽來了。”


    “有事情找你唄,我們去哪裏聊一聊?”


    陸靜然側過臉看向旁邊的人


    。


    田思思馬上說:“既然有人找你,那我就不陪你去剪頭發了,你自己去啊,我迴學校了。”


    “嗯,好。”


    田思思吐了下舌頭,難怪陸靜然說丁美伊正常,剛才那個車上下來的女人,居然把腰都露在外麵。


    陳憶琳說:“這裏也沒有可以去的地方吧,上車吧,我陪你去剪頭發,車上說。”


    “好。”


    陸靜然上了車。


    縣城也有部分人開上了小汽車,可這輛是迪奧,眾人看著就稀奇了。


    陳憶琳說:“你送給我爸的茶葉,他很喜歡喝,叫我再和你買幾盒。”


    “他喝完了我再送給他就是,上次的事情幫了大忙。”


    陳憶琳笑了下:“你要送,那可就不是一兩盒的事,老爺子讓我和你定二十盒,塊到中秋,很多人來探望他,用來迴禮剛好,你也不要算我們便宜,這能多少錢,還不如我一個項鏈貴呢。”


    頓了下又說:“這筆錢本來我們計劃內的開支,你要是打折,不就是變成了我們占你的便宜,別和我說樂哦。”


    “好吧,那你什麽時候要,不然我現在讓我叔送過來?”陸靜然問。


    陳憶琳點了下頭:“也可以,我是準備開車去拿的,不過現在剛好邊等邊陪你做頭發。”


    頓了下,拿起放在旁邊的大哥大看了下:“你要自己去打公用電話,我這個家夥,到了這裏居然沒信號。”


    “嗯,縣城通訊覆蓋率不高。”


    陳憶琳在路邊停了車,剛好理發店旁邊有公用電話。


    打完了電話,兩個人進了理發店。


    理發店一共就兩張台子,白牆上貼著幾張香港明星的照片。


    街上開店的大多數外地人,老板陳憶琳愣了下,這像電影裏走出來的摩登女郎,他抄著不標準的普通話問:“小姐是你做發型嗎?”


    陳憶琳指了指身後的人:“是她。”


    老板看向後麵的人,不得了,這個姑娘長得更好看。


    陸靜然說:“我想要剪短發,齊耳的長度就可以了。”


    “那好,你坐下來,我幫你看看。”


    陳憶琳摸著對方像是黑緞一樣的頭發,覺得剪了怪可惜的。


    心裏感歎,美人真是連著頭發絲都漂亮的。


    她這裏仔細的打扮,可是看到陸靜然出來,卻覺得對方穿著普通襯衣,也美的很有特色。


    陳憶琳對老板說:“剪短再燙,做成我這個造型,你行嗎?”


    “可以的啊,我的手藝你放心。”老板說。


    陸靜然說:“等等,我隻要剪短發不要燙,我還是學生。”


    她要抓緊時間,表達一下自己的意見。


    陳憶琳反應過來了,笑著說:“對,我都忘了這茬,那就不燙了。”


    陸靜然:“……”


    她突然不知道說什麽,算了,頭發就交給托尼老師了。


    半個小時後,陸靜然從理發店出來,感覺脖子都輕鬆了很多。


    短發利落,這個發型,讓她漂亮的眉眼的肩線都出來了,比長發多了幾分俏麗。


    陳憶琳看著也喜歡,更覺得自己顏控是沒得救了。


    她笑著問:“對了,你覺得餘驚遠怎麽樣啊?”


    陸靜然怔了下,腦子裏浮現了一個挺翹的屁|股。


    ……


    糟糕了,不會是昨天看多人體,想起了一個人不是臉,居然是屁|股?


    陸靜然整理了下難以言說的心情,聲音平淡的說:“挺好的,很熱心。”


    “你對他印象不錯?”


    陸靜然點了下頭。


    陳憶琳聳了下肩膀,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便宜那小子了。


    她覺得和這個人說話很舒服,雖然自己大對方十歲,可是這完全不是事,絲毫沒有代溝。


    兩個人在街邊等了二十來分鍾,李福來就把東西送來,滿滿一編織袋,給人放在後備箱裏。


    陳憶琳把陸靜然送到校門口,這才開車離開,說下次有空還來找人玩。


    一個星期過得很快,這個周末李誌傑把茶葉捎了迴來。


    他帶東西,運費自然一樣給師傅,還送了煙,師傅自然沒意見。


    李誌傑學了大半年的木工活,手腳算靈活,學車算是快的。而且他手腳勤快,年輕有力氣,每次主動幫忙上貨卸貨。


    卡車師傅有了這個助手,倒是感覺鬆快了很多,徒弟沒白收。所以對李誌傑教得也認真。


    李誌傑這次跑省城迴來,除了茶葉,還帶了包糖果給陸靜然。


    這個月是陸靜然生日,他也不知道那丫頭喜歡什麽,就隨便買的。


    哦,可能她就喜歡錢,不過她可比自己有錢多了。


    李誌傑曬黑了些,不過整個人看起來倒是更加精神了。


    陸靜然和人說了幾句話,然後把寫好的紙條遞給人,“你省城會停半天等裝貨,如果有時間去這個地址一趟。”


    “做什麽?”


    陸靜然說:“我和老板說好了,你去他那裏拿電子表來賣,十塊的成本,轉手一塊可以賣二十。”


    這個年代電子手表雖然不是新鮮事物,但是在這個內陸小縣城,還是很少見的。


    香港日本的舶來品很廉價,三五塊一隻,轉手到內地經銷商賣到十五,然後在分銷加價到三十左右。


    市裏麵的百貨就賣三十,所以他們開價20還是很容易轉手。


    李誌傑剛想和人嘚瑟自己開車聽到的見聞,沒想到對方倒是先讓他意外了。


    他瞪大眼睛問:“你是怎麽聯係到這些人的。”


    陸靜然說:“你這個的啊,上午在火車上的那兩個大學生,他們給我留了地址。”


    李誌傑不知道說什麽好,陸靜然那個時候就算計上別人了。


    怪不得一個暑假經常有她的信!


    李誌傑皺著眉說:“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啊,心思也太深了。”


    陸靜然說:“這叫朋友間的互相幫助,你這個價拿貨,對方還是有賺的。”


    李誌傑:“……”


    “賺了的錢都算你的,把你的師傅也算上,他是老司機認識的人多,銷路自然不用愁,你單獨做也瞞不過他,不如把他拉入夥,省得到時候有分歧。要舍得把自己賺的錢,適當的分給合夥的人,這才才會長遠下去。”


    開卡車在內陸一個月也得賺個幾千,但是大部分想不到捎帶著做生意這點。


    電子表雖然賺的不算暴力,倒是積少成多。


    李誌傑說:“好吧,我給你賺錢。”


    陸靜然搖頭:“你不用給我,賺了的錢自己拿著,你都這麽大年紀了,身上也都揣著點錢才像話。”


    李誌傑‘哦’了聲,心裏有些過不去。


    他剛才還說陸靜然算計的厲害。


    陸靜然拿出五百塊,放到人手上說:“拿貨就自己去,不要帶你師傅一起,每次就三十塊到五十塊,凡是要給自己留有餘地。”


    “嗯,我知道嗎,你的鬼主意怎麽這麽多?”


    陸靜然微微一笑:“那是因為我讀的書比你多。”


    李誌傑:“你這是在人身攻擊。”


    曾經他也有個夢想,想當科學家,直到……他初中物理考了12分,化學考了10分。


    陸靜然決定不逗人了,舉起了手上的東西晃了晃:“謝謝你的糖,那我迴學校了,路上開車小心。”


    “呢。”


    陸靜然轉身往校內走,他心裏歎了口氣,賣表不是為了賺錢,主要有意的在鍛煉人。


    善良是一種選擇,不是天性,所以才更加值得被尊重,但和精明不相衝突,太老實了未必全是好事。她邊想事情邊走,沒幾步就聽見後麵有人叫自己。


    陸靜然轉過身就看到了丁美伊。


    自從陸靜然借了外套給對方,丁美伊倒是經常找人來說話。


    一個班兩年了,但是丁美伊從前沒怎麽和對方打交道,她覺得其實陸靜然還挺好的。


    丁美伊看著那袋糖,笑著說:“你哥對你真好,雖然不是親的。”


    陸靜然微微一笑:“是啊,剛才和你說話的幾個人,是你朋友嗎?”


    丁美伊身體一怔,表情有些怪異,聲音幹巴巴說:“是我哥哥,和他的朋友。”


    “這樣。”陸靜然也沒追問,她拿了幾顆糖遞給對方,“請你吃。”


    “謝謝你啊。”頓了下,她沒頭沒尾的說了句,“我真挺羨慕你。”


    “我有什麽好羨慕的,生活是可以被選擇的。”陸靜然撥開了一顆糖放在嘴裏,還是太甜了。


    丁美伊笑了下,沒有再說話。


    ———


    陸靜然從浴室出來,再一次感慨人的確是習慣性很強。


    她已經能夠坦然去浴室……


    畢竟和‘’不洗澡’這個選項並列在一起,這是必然的。


    陸靜然走進寢室,就看到正在很人打鬧的丁美伊。


    丁美伊是走讀生,不過她有幾個朋友寄宿,所以偶爾她會不迴家睡在寢室,和別人擠一張床。她喜歡和人在熄燈後說話,大家也都不敢說什麽,不過這個情況也不嚴重,每次也就說個十幾分鍾不長。


    丁美伊笑著走過來,說:“陸靜然,要不然我今天和你睡吧。”


    正和陸靜然說話的田思思一臉不可思議,這個人怎麽呢?


    怎麽突然和靜然這麽熟了?


    陸靜然說:“我還是喜歡一個人。”


    丁美伊被拒絕了也不生氣,笑嘻嘻的去和另外一個人說話了。


    陸靜然睡覺向來很淺,聽到有動靜她睜開了眼睛。


    寢室的門是打開了的,她猶豫了兩秒,起床走了出去。


    走廊末端站著個人,穿著件熟悉白色的裙子。


    陸靜然走過去,壓低聲音問:“你怎麽不睡覺?”


    丁美伊轉了過來,有些意外的說:“你怎麽來了,上廁所?”


    陸靜然沒有說話。


    丁美伊眨了下眼睛,又說:“我發現你真的很講究,不是表麵那種。隔天穿的衣服,晚上就噴上水掛起來,每天要洗衣服。”


    難怪這個人把衣服穿得特別熨帖。


    陸靜然說:“習慣了。”


    她習慣保持衣服和身體清爽,這樣不至於發生突發情況的時候,別人把自己送到醫院會覺得尷尬。


    丁美伊接著月色,打量著人,突然開口問:“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這個人看她的眼神,總帶著了然。


    “ 你不說,我怎麽會知道。”


    “你果然知道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她沒有告訴自己的那幾個朋友,現在卻忍不住問陸靜然。


    大概下意識認為,對方即便是不幫自己,也不會說出去。


    陸靜然問:“你心裏沒有想法嗎?”


    丁美伊怔了下,靠近對方,用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話。


    幾年前,她媽和繼父結婚,她多了個大幾歲繼兄,那個人經常騷擾她不算,現在還帶著朋友來學校找她。


    像是噩夢一樣,而且她媽其實明白,隻是假裝不知道,還說繼父能供她讀書已經不容易了。


    丁美伊很無奈,她愛漂亮,喜歡穿裙子,但是並不與代表她不檢點。


    所以她經常睡在朋友宿舍,不願意迴家。


    陸靜然不意外,上次幫人扣拉鏈的時候,看到對方腰下有齒痕,能咬在那個地方……


    “我悄悄的存了二十塊錢,我想跑路,可是不知道去哪裏,又要做什麽?”


    她想要逃離現在壞境,可從小到大自己都沒有離開過縣城,要去哪裏?


    陸靜然說:“我去過廣州,那邊不錯,深圳發展也很快,那邊工廠都在招人,也有很多機會。”


    “真的嗎?”


    陸靜然點頭:“不管你要去什麽地方,都不要告訴別人。好了,我要去睡了,明天還得早起。”


    丁美伊怔了下,這個人聽完都不意外嗎?表情這麽平靜。


    陸靜然迴去,果然利落的走了。


    丁美伊心裏有一絲酸楚,好歹安慰幾句啊,也太不近人情。


    這天晚上之後,丁美伊前後想了一個星期,終於下定了決心。


    放學後,她找到了陸靜然,把對方帶到了個沒人的地方。


    這是她長大的地方,這次離開或許就不會迴來了,總應該做個告別。


    可是除了眼前這個不近人情的,她沒有可告別的人。


    “我就要走了。”


    陸靜然問:“不反悔了?”


    丁美伊點了下頭:“哪怕我死在外麵,也比現在好。”


    “你決定了就好。”


    陸靜然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遞給人。


    丁美伊接了過來,紙上麵有個地址和車牌號,還包著……兩百塊錢。


    陸靜然說:“你走了,三年內不要聯係任何認識的人,不要打電話或者寄信迴來,這點錢應該足夠撐到找到工作,實在走投無路就去車站找這個人,他叫周石,他對那邊熟或許能幫你。”


    丁美伊看著人:“你這都給我了?哪裏這麽多錢。”


    “我自己存的,收起來吧。”


    丁美伊把貼身放好,又說:“我以後會還給你的,翻十倍的給你!”


    “不用了,這錢既然我給你了,就沒有指望你還給我。”


    頓了下,又說:“你告訴別人是我給的,我也不會承認,而且別人也不會信,非親非故。”


    丁美伊笑了下:“你是怕我出賣你,我走了……自然不會迴來。”


    頓了下,她心情複雜的又問:“這些錢,你準備多久了?”


    “那天晚上以後。”


    這個小地方,報警未必是最好的選擇,她不過剛經過官匪一家的鬧劇。


    她就算是想幫,也要當事人有這個意識和意願,不然自己都全身難退。


    如果丁美伊的繼父和母親知道是她讚助人錢跑路,不知道會怎麽鬧,有些事情根本沒辦法講道理。


    雖然她是個律師,卻深諳這點。


    林欽大學畢業,參加過‘律師進農村’的活動,很多事情見怪不怪。


    不說是這個年代,後麵她就接觸過很多案子。


    一家的女性去做色|情服務,來養家裏的男人。


    其中有一件她記憶特別深刻,有個女生才十幾歲就被她親媽帶去接客,後來有次逃跑的時候被打壞了頭,神智不清醒了,家人就收了筆錢把她賣到了更偏遠的地方。


    有次打拐行動,警方發現了那個神經不正常的女孩子不是本地戶口,涉及人口販賣,可是想要遣送,都沒地方送。


    陸靜然雖然見多了,卻也做不到麻木不仁,想要盡自己能力幫別人。


    丁美伊她紅了眼眶:“我以前還覺得,你是個木頭,現在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陸靜然:“你保重,凡是留個心。”


    丁美伊看著人又問:“我要走了,難道你都不為我哭一下嗎?”


    陸靜然拍了下人的肩膀,沒說話。


    國慶節假期的前一天,丁美伊在宿舍住了一夜,第二天和班主任請假,說身體不舒服要迴家。


    這個年代不是每家有公用電話的,自然不能實時的聯係家人。班主任問了幾句就準假了,放人走了。


    丁美伊從頭到尾沒表現出不對勁的地方,等她的母親發現不對勁,女兒放假都不迴來,家裏還少了兩套衣服和她的身份證,卻已經晚了


    丁美伊那時候已經搭上了火車。


    國慶節人多,這一走猶如魚入大海。


    全家想要在學校問問同學,有沒有知情的,放假也早就人去樓空。


    十一放假這天,陸靜然什麽行李也沒帶。


    她拎著提包,坐上了去市裏的汽車。


    陸靜然之前說好了,這個國慶節讓李誌傑當老板,雖然她偶爾撒謊,但是多數的時候還是很有誠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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