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小店的店門緊閉著,似乎沒有營業。北賜走上前敲門。寐無張站在她旁邊, 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塊。


    羅子抱著仍處於昏迷狀態的小黑鳥, 老老實實跟在他們倆人身後。羅子很擔心小黑鳥,它看起來有點虛弱, 連鳥脖子都軟軟地垂著。


    “好奇怪……”北賜嘀咕了一句, 然後側臉貼在門板上仔細聽, 好一會兒過去,什麽聲音都沒聽到, 她轉身跟寐無張說:“店主人可能是不在, 裏麵好安靜。”


    寐無張看著她笑了一下,爾後抬腳踢開店門。


    北賜:“……”


    果然是暴力少年, 為夜郎小店默哀一秒。


    店門被踹開之後,一陣山風灌入, 揚起無數塵埃,三人緊緊捂住口鼻。但等塵埃都落下後,眼前所見使北賜目瞪口呆, “這是一間空店?!”


    寐無張挑眉, “看起來是的。”


    羅子轉頭去看外麵那條大橫幅, 然後默默低下頭, 沒出聲。


    店鋪裏麵一片空蕩, 除了老舊的收銀台和貨櫃架子,什麽貨物都沒有, 而且積塵很多, 一看就是被遺棄了很久的。三人在空店裏轉了一圈, 北賜確定這是一間被店主人拋棄了的店鋪。


    “可惜了,我還以為能在這裏打聽到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消息。”北賜拍了拍雙手,她發現自己的手掌沾到了一些金粉,大概是從那個劣質神像身上沾的。


    羅子正好站在她旁邊,想給她遞紙巾,又不敢伸過手去。


    北賜看了看羅子,突然問:“羅子,你在山莊的房間裏時,為什麽會心血來潮地變異?”


    羅子臉紅,擺手說:“不是,不是心血來潮的。”這個詞說得好像他很喜歡變異成野獸一樣……


    北賜摸額角,笑著說:“算我說錯了。那你那會兒到底為什麽要變異?”


    羅子一時也說不出來,臉都漲紅了。北賜心想:這問題應該不折辱人吧?他怎麽這個反應?


    “我不知道。”好半天過去,羅子才抬起頭說了這一句。


    北賜哈哈笑了兩聲,“沒事沒事。也許是我強人所難了。”


    聽她這麽說,羅子著急了,補充道:“我真的是想不起來,就是,當時潛意識覺得要那樣,就變了。”


    ‘潛意識’這個詞讓北賜覺得有點意思。但到底有什麽意思,她還沒想清楚。


    兩人沉默了幾秒,北賜皺著眉問羅子:“哎,你有沒有發現哪裏不對勁?”


    羅子懵懂:“哪裏?”


    北賜背著手來迴踱了幾步,說:“是不是少了點什麽?”


    羅子仍舊懵懂:“什麽?”


    這時,從另一個貨架背後傳來寐無張的聲音:“你們聊完了?聊完了就過來。”


    聽到他的聲音,北賜才福至心靈,展開眉頭,在原地小幅度地跳躍了一下,笑著對羅子說:“這個!”


    羅子從頭到尾懵懂:“哪,哪個啊?”


    “就是這個啊,少了這個!”北賜說完就跑去找寐無張了。剩下羅子站在原地繼續懵懂。


    貨架後麵,寐無張正單膝半蹲在地,不知道在看什麽。


    好一會兒沒見著他,北賜就說有哪裏不對勁嘛。她從寐無張的背後走過去,身形被光線拉出一道暗影,隨著她腳步的靠近而慢慢覆蓋在寐無張的眼前。


    “這裏並不是一無所有。”寐無張說。


    他一出聲,北賜就停下腳步,兩手捂住自己的嘴巴鼻子,拚命屏住唿吸。


    寐無張笑了笑,“你認為我會不知道你在後麵嗎?”


    北賜泄氣,“你就不能假裝不知道哦?!”她本來想突然出現在他背後並試圖嚇他一迴的。


    既然已經被他知道了,北賜光明正大地走過去,見他正在看一本記錄本,墨痕褪色,圖文皆有,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她也半蹲下去,“這是什麽?”


    寐無張翻迴上一頁,指尖劃過書頁,停留在一幅略為簡陋的圖案上,爾後轉頭看她。北賜當然也看見了他指的那幅圖,是一頭犀牛的透視圖。


    寐無張把記錄本合上,讓她看封麵信息。北賜立即皺起了眉。這是夜先生的手稿,《基因變異——黑犀牛的一千種可能》。


    “這實驗項目的名字怎麽這麽籠統?”北賜說著,翻開目錄頁,但是這手稿並沒有目錄頁。她又隨便翻了幾下,發現整本記錄本所寫的東西都很淩亂,隻記錄了一些實驗思路和可能得到的實驗結果。


    寐無張站起身,說:“越亂越真實。”


    “嗯。”北賜同意。她想,這可能是那位夜先生未曾麵世曝光的一本手稿,至於這個跟犀牛有關的實驗項目到底是在研究什麽,似乎也隻能等他們看完這本手稿才能得知了。


    北賜又問:“對了,你從哪裏找到的?”


    寐無張用鞋尖踢了一下旁邊貨架的底部,說:“它被壓在這下麵。”


    他一踢,北賜才發現旁邊那個貨架已經搖搖欲墜了。這是個四腳的長方體貨架,另外三隻腳下各墊著一塊磚頭。她明白了:這本手稿被店主人拿來墊貨架腳了。


    整間小店的貨物都被清空了,隻有這本手稿以這樣的方式幸存下來。可能是店主人嫌貨架太矮,想把貨架墊高一點,但又找不齊四塊磚頭,就隨便拿了本書來充數。北賜忽然覺得這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


    “你很開心?”寐無張問。


    “嗯~”北賜的音調都飄了,反問他:“你不開心嗎?”


    寐無張斂下眉眼,“我沒有開心的理由。”


    “開心還需要什麽理由啊?”北賜扯了扯他的黑色鬥篷,仰著臉對他說:“看我,你看我!”


    “看你做什麽?”寐無張雖然這麽問,但還是按照她說的轉頭去看她。


    他的目光一投過來,北賜就立刻扮了個鬼臉,好幼稚,但是她自己隨即先哈哈大笑起來。


    寐無張也垂眸一笑,再抬起眼眸,看向別處。


    北賜笑完,微微喘氣,追問道:“怎麽樣?好笑嗎?”


    寐無張不說話,轉身往外走。北賜在他身後喊:“哎你別這麽不給麵子啊!明明就很好笑啊,我自己都笑了!”


    羅子正站在收銀台前幫小黑鳥梳理羽毛,見寐無張從貨架之間的通道走出來,唇邊還掛著令人難以忽視的笑意。羅子也努力地彎起嘴角,憨憨地朝寐無張笑了笑,可惜他麵部肌肉僵硬,所以笑容也很僵硬。


    寐無張輕飄飄地看了眼羅子,收起唇邊的笑意,徑直出了店門。


    羅子顯得有些無措,以為是自己的笑容太難看,影響到寐無張的心情了。於是羅子就站在那裏努力地彎嘴角,聯係笑容,直到北賜也從貨架背後走出來。


    北賜一出來就看見羅子正在死命地扯動他自己的嘴唇,仿若麵部抽筋了似的。她感到不可思議,問:“羅子,你這是怎麽了?”


    羅子僵笑著迴答:“我在練習。”


    “哦……”北賜假裝了然,實則沒聽懂他的意思,伸手指了指他的唇角,又問:“你這裏還好嗎?”


    羅子點頭,“以後會好的。”他堅信自己能把笑容練習到一個稍微好看、不掃人興的程度。


    聽見他這麽說,北賜也不好意思直接說他看起來像是抽筋了。便隻好隨著他點頭道:“嗯,我也認為你以後會好的。”應該不會一直抽筋吧。


    離開了夜郎小店,三人一鳥繼續上路,北賜擔任起閱讀手稿的重任。


    本來北賜實在是不喜歡閱讀的,她本身就是一個很難靜下心來的人,以往這種事都是初靈替她代勞。但現在,初靈寄宿在一隻小黑鳥身上,還昏迷著,壓根指望不上;羅子又要負責開車,總不能勞煩他邊駕駛邊看書;而寐無張……


    北賜從書頁中抬起頭,正對上寐無張那雙黑曜曜的桃花眼。


    北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直靜靜地注視著她的寐無張見她又突然笑得如此燦爛,也不知她在笑什麽,本想等她自己先說話的,但北賜笑完就繼續低下頭看手稿了,全然一副認真閱讀的模樣,仿佛剛才那個狂笑的人不是她一樣。


    寐無張試著慢慢習慣她這種做派,雖然很令人費解,但也不是什麽怪病。


    而北賜心裏想的是:初靈暈了,羅子在開車,寐無張也在忙,這三個都打擾不得,看來這本手稿隻能由我獨自完成閱讀了。什麽?寐無張在忙什麽?他在忙著看我啊。這是絕對不能被打擾的。


    車子繞著山路一路往下,羅子的駕駛風格十分保守,速度很慢,嚴格遵守每一個路標指示。


    北賜看書看得有些倦了,轉身敲了敲擋風玻璃,朝羅子喊道:“羅子,你能不能開個飛車?這樣太無聊了吧,來點狂野的行不行?”


    原本羅子很專心地在看著前方道路,但聽見北賜的話,他就分神看了一下旁邊副駕上的小黑鳥,然後迴答說:“我,我不會開飛車。”


    北賜坐在車板上,兩手撐在身側,翹著二郎腿兒,說:“羅子你說什麽鬼話呢,你要是不會開飛車,昨天你是怎麽把車開到夜郎山莊的二樓大廳的?”要是沒記錯,那時,他們的車可是直接從落地窗飛進來的。


    羅子吞吞吐吐:“那,那是……”


    沒等他說出話,北賜又想起一事,“還有,你是怎麽開著車從醫院的頂層天台離開的?你肯定會開飛車啊。”


    羅子又看了看昏迷的小黑鳥,弱弱地囁嚅道:“我,我真的不會……”


    北賜歎氣,還想說點什麽,車子卻在這時猛地一震,旋即響起刺耳的刹車聲,車子停在半山腰的公路上。


    “怎麽了?”北賜站起身。


    坐在駕駛座的羅子整個人都呆了,“好像,撞到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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