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垣家。


    房間裏燈光敞亮,綾瀨坐在床上拿著手機,她盯著通訊錄,有些苦惱地揪著頭發,指尖一圈圈地繞動。


    “……到底要不要打給哥哥呢?”


    傍晚,在得知夏悠交了女朋友時,除開愕然、失落與難以置信以外,綾瀨一度真的氣得快哭了,感覺自己蒙受了欺騙與背叛。


    明明有女朋友了,為什麽不跟我說?為什麽要始終瞞著我?


    明明有女朋友了,為什麽還要對我性、性騷擾呢?


    哥哥真是大壞蛋大色狼大騙子!


    最最最討厭你了!


    在如此激湧的情緒驅使下,最終,沒等夏悠從醫院歸來,綾瀨就負氣衝出了別墅。


    盡管這一舉動有些衝動,不太理智,但如今冷靜下來,綾瀨卻很慶幸自己能先走一步。否則等夏悠迴來,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給他一耳光——如果真的這麽做了,那就不好收場了。


    “不過話又說迴來,要是換作以前的我,多半會做得更加誇張吧?”


    綾瀨嘀咕道,說實話,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本質——外在老實單純,可內心卻頑固暴躁,主觀意識非常強,很容易陷入歇斯底裏。


    ……或者說陷入黑化。


    過去,綾瀨就曾因此引發過很多衝突,每次都把夏悠嚇得夠嗆,甚至一度禁止她拿菜刀。


    啊,仔細一想,哥哥這不是很過分嗎?被這麽防備,就算是我也會受傷的啦!明明不管再怎麽生氣,我都不可能會拿刀捅他……嗯,大概。


    總而言之,綾瀨很清楚自己的性格相當偏激。即便經曆了夏ic爭吵一事,她的本質還是沒變,隻是爆發的閾值相對拔高了而已。


    因此她十分慶幸自己傍晚走得比較快,不然等哥哥迴來,隻會讓衝突演變得更加激烈。


    到那時,沒準就真的無法挽迴了。


    “哥哥一直瞞著沒說他交女友的事,應該是有什麽苦衷才對,我作為妹妹,要盡可能相信他才行。至少在沒問清楚詳情前,都不能跟以前一樣隨便發火。”


    綾瀨兀自點頭,正當她準備發一封郵件給夏悠時,門外忽然傳來一串腳步聲,還有低低的哼唱聲。


    “嗯?這個聲音應該是惠姐姐吧?”


    綾瀨下意識抬起了頭。


    傍晚,在她負氣離開別墅後,加藤惠很快就追了上來,然後默默送她來到了電車站。


    本來在電車駛來時,加藤惠就準備迴家了,但被綾瀨挽留,她實在不想這種時候還孤零零一個人。而最終加藤惠也遷就了她,兩人一起搭上了電車,來到了新垣家。


    “唔唿,總算洗完澡了。”


    如綾瀨所料,來人正是加藤惠。她臉上笑容放鬆,肌膚白裏透紅,洋溢著靜謐色彩的黑色秀發微微濕潤著,肩上搭著一條白色毛巾,顯然一副剛沐浴完的樣子。


    “啊,惠姐姐你洗完澡啦?”


    見到自己最尊敬的人走了進來,綾瀨連發郵件給夏悠都顧不上了,登時喜上眉梢,一溜兒下了床去。


    “嗯嗯,話說綾瀨你家的浴室好寬敞耶,還有浴缸也很大,泡起澡來非常舒服哦。”


    加藤惠微笑著點頭。她的語氣輕飄飄的,透著股享受的意味,仿佛此刻還沉浸在泡澡的舒適之中。


    聞言,即便被誇獎的對象不是自己,可綾瀨依然很高興:“嘻嘻,惠姐姐你喜歡就好,我剛才還擔心你會不會洗得不習慣呢。”


    “不會啦。——啊,對了,借用了伯母的這身衣服,還真是不好意思呢。待會我是不是該下樓跟伯母道聲謝呢?”


    先是靜靜地搖了搖頭,隨後忽然想起什麽,加藤惠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對綾瀨柔聲細語地問道。


    “不用不用。剛才在樓下吃飯時,惠姐姐你已經說過很多遍謝謝啦,讓我耳朵都快生繭子了呢。”


    開了個玩笑後,頓了頓,綾瀨關切地問道:“對了,惠姐姐,衣服你穿得還合身嗎?會不會太大了?要是會的話,我讓媽媽再拿別的衣服給你換。”


    “不會哦,非常合身,綾瀨你看。”


    加藤惠特意在原地轉了一圈,繡著蕾絲邊的衣擺輕輕飄動。


    的確,衣服穿在她身上非常合適,既不會太寬鬆也不會太緊致,恰到好處。


    “那就好。”


    其實綾瀨更加希望把自己的衣服借給加藤惠穿,奈何她個子太小,衣服對加藤惠而言太緊了點,所以她隻好翻出媽媽以前的那些舊衣服。


    當然,說是舊衣服,其實跟新的沒啥區別,熱衷購物的新垣媽媽多得是這種隻穿了幾次就沒穿過的衣服。


    “啊,惠姐姐,我來幫你吹頭發吧?”


    注意到加藤惠的頭發濕潤著,綾瀨立即小手高舉,她眼眸閃閃發亮顯露期待,毛遂自薦地說道。


    對此,加藤惠沒有拒絕,她溫婉一笑:“好啊,不過我頭發很長哦,吹起來非常麻煩的。”


    “沒事,我媽媽的頭發也很長,平常她洗了澡總會叫我幫她吹一吹。”


    “是嗎?那就拜托你咯。”


    “嗯嗯。”


    拿起吹風筒接上電源,一聲‘汙’的聲響立時拖長響起,熱風源源不斷湧出。


    綾瀨熟練地拉起加藤惠的長發,認真細致地吹了起來。


    “惠姐姐你的發質好好哦,又滑又軟,摸起來手感真好。”


    一麵細細吹著頭發,綾瀨一邊羨慕道,就是她小臉上有點苦惱:“像我的頭發就沒那麽好了,總是幹幹的。聽媽媽常去的那家美容院的人說,我的發質比別人要幹燥一些。”


    聞言,加藤惠微微訝異,她眨了眨眼問道:“會嗎?可我平常看綾瀨你的頭發不都挺好的麽?”


    “那是因為平常我總會花很多時間來保養啦。”


    “這樣哦。”


    說實話,加藤惠對頭發的了解很少,畢竟她以前一直都是留短發的,很少花時間打理,頂多隔幾天洗一洗。


    直到最近大半年來,她才改變了自己的發型。


    波波頭——單馬尾——黑長直。


    “對了,綾瀨,待會借我一套棉被吧?我鋪在地上睡覺就行了。”


    忽然想起了什麽,加藤惠微微仰頭,對站在身後幫她吹頭發的綾瀨這麽說道。


    “嗯?不用啦,我們一起睡床上就行了,反正床夠大的。”


    綾瀨哪裏會答應她的要求,要知道現在都已經深秋了,溫度一天比一天低,在地板上鋪被褥睡很容易感冒的。


    “可是……”


    見加藤惠還有些遲疑,但她的口風已經鬆動,綾瀨眼珠轉了轉,繼續勸說道:“以前去惠姐姐你家裏玩的時候,我們不也是一起睡的嗎?這迴換你在我家留宿,當然也要一樣啦。”


    想了想,加藤惠覺得確實無妨,既然綾瀨本人都不介意的話,那她也沒必要多推脫。


    於是她點了點頭:“說的也是,那就一起睡吧。”


    “嗯嗯!”


    見加藤惠答應下來,綾瀨當即揚起燦爛的笑容,就連聲音都帶上了幾分喜悅。能跟最尊敬最喜歡的姐姐睡在一起,她哪能不高興呢?


    當下,就連吹頭發都讓綾瀨感到別有動力,她捧著加藤惠一縷縷豔麗長發,更加細致地吹了起來。


    很快,頭發吹幹,把吹風筒放迴抽屜裏。


    而此時已經深夜十點半了。


    “不知不覺,都這麽晚了呢。”


    望了眼牆上時鍾,加藤惠微微打了個嗬欠,眼角擠出了一滴淚水,她抬手拭去。


    見此,綾瀨當即眼睛一亮,滿含期待地問道:“咦,惠姐姐已經困了嗎?那要不要上床睡覺了?”


    “嗯?可以哦,如果綾瀨你不介意的話,那就睡覺吧。”


    盡管不懂綾瀨為何一臉期待,但對於她的提議,加藤惠想了想沒有拒絕。因為她確實困了。


    平常在學校吃完午餐後,加藤惠總會在課桌趴一會兒,然而今天因為夏悠吃醋的緣故,她陪他到天台吃飯,等吃完時都快上課了,因此自然沒休息到。


    “那惠姐姐我們先去洗漱一下吧?我讓媽媽準備新的牙刷和毛巾給你。”


    “嗯,好的。”


    說著話,兩人一前一後離開了房間。等洗漱完,她們才一起迴來,接著便是關燈上床。


    畢竟天氣涼了,被窩裏一開始好冷,少女們窸窸窣窣一陣才總算暖和了起來。


    分明剛才還很困呢,可等洗漱完上了床後,加藤惠反而沒啥睡意,這讓她有點無奈。


    ……不過也好,剛好可以跟綾瀨聊一聊。


    “呐,綾瀨,你睡了嗎?”


    “沒有哦,惠姐姐還不睡嗎?”


    “不知道為什麽,現在沒什麽睡意。”


    “嘻嘻,其實我也是。”


    輕笑聲低低響起,加藤惠感覺到綾瀨往她這湊了湊,被窩裏更加溫暖了。


    “呐,綾瀨,你是怎麽想的?”


    “嗯?什麽怎麽想?”


    “就是夏悠同學那件事。”


    “——哦,那件事嗎?”


    一瞬間,綾瀨的語氣就暴跌到了冰點以下,被窩裏超冷。


    她把眼睛閉上,大約一秒鍾後複而睜開,然後用下定決心的冷淡口吻說道:“——惠姐姐,讓我們聯手把那隻偷腥貓鏟除掉吧!不留餘地的!”


    “誒?”


    聽到這話,饒是如植物般安定的加藤惠都不禁呆了一秒,旋即她趕忙搖頭道:“才、才不會鏟除掉啦!又不是廢品哪裏能用這種說法,綾瀨你這孩子的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麽呢?”


    這迴輪到綾瀨呆住了:“啊咧?惠姐姐你不是準備跟我商量除掉偷腥貓的計劃嗎?”


    “怎麽可能啊!?——話說,綾瀨你到底把我想象成什麽樣的人啦?”


    “作為目標的女性?”


    “……那綾瀨你到底是以我身上哪裏為目標才能想出這種計劃啊?”


    加藤惠下意識吐槽道,感覺有點頭疼。她再次深深認識到了綾瀨和夏悠確實是兄妹,這倆人本質上都一樣不著調耶。


    “話說,總感覺我在綾瀨你心目中,好像被定位成了很奇怪的形象。”


    “才沒有呢,我可是非常尊敬惠姐姐你的。”


    “就是這種尊敬才不好啦。——還有,綾瀨,不可以總是開這種危險的玩笑哦?女孩子說鏟除啊什麽的聽起來很奇怪啦。”


    “唔,好吧,我知道了。”


    即便是在訓斥,加藤惠的口調依舊溫柔而安穩。不知為何,每次聽到這個聲音,綾瀨心裏的壞主意都會跑掉。


    “呐,惠姐姐,我可以抱著你的手臂嗎?”


    “嗯?當然可以。”


    “那——”


    被窩裏一陣窸窸窣窣,加藤惠便感覺到手臂被人抱住了,不過並不難受,就是有些癢癢的。她語氣有些寵溺,像是對待妹妹一般說道:“還真是愛撒嬌啊你,綾瀨。”


    “嘻嘻。”


    綾瀨低頭害羞地笑了。


    盡管看上去很成熟,有著遠超同齡人的見識與閱曆,但其實綾瀨隻有十三四歲,還在讀國中呢,愛撒嬌並不奇怪。


    “對了,我聽夏悠同學提起過,以前小時候,你們經常睡在一起,他還會給你念故事書。”


    “對的。”


    “那綾瀨你喜歡夏悠同學嗎?”


    “嗯,喜歡。——從小時候就一直很喜歡很喜歡哥哥。”


    “這樣啊。”


    加藤惠的語氣聽上去放鬆多了,她在黑暗中摸索了會兒,然後輕輕撫摸起了綾瀨順滑柔軟的長發。


    “那不能放棄哦。要一直堅持下去。”


    “嗯,我不會放棄的。”


    綾瀨的語氣則是非常堅定。


    說完,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她又往加藤惠那兒湊了湊,然後像是訴說埋藏在心底的秘密一樣,悄悄道:“呐,惠姐姐,要是能三個人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嗯,是呢。”


    加藤惠同樣還以輕言細語。


    話音落下,房內終於安靜了下來,在清冷月光和微涼夜風的安撫下,少女們相擁而眠。


    ☆


    (這章寫得不太滿意啊……怎麽改都改不好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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