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電梯屏幕上的數字停在5,我感覺上升的過程中,越來越壓抑。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刻,我幾乎是衝出來的,領路的男護工詫異的看了我一眼,轉身往左走去。


    這一層是醫院大樓的頂層,相比急診大廳真的是異常的冷清,空氣中都透著寒氣。


    薛辰跟護工並肩走著,蕭婷跟在我身後,不一會兒寫著“太平間”幾個字的標識牌出現在眾人視野裏。


    “我們這停屍位少,跟死者單位溝通過了,正準備送去火化!”護工一臉稀鬆平常的說著,拉開了大門。


    “那個……”蕭婷突然拉住我說:“姍,反正有薛辰陪你,我在外麵等你們!”


    “嗯!”我點頭應道,其實蕭婷不說,我原本也想她留下來,畢竟這種地方能不去最好。


    我同薛辰跟隨護工進入太平間,刺骨的寒意撲麵而來,也不知是冷氣太強,還是散發著傳說的“陰氣”。


    護工走到寫著“10”的大方櫃前,熟練的拉了出來,長櫃裏麵裝著一個冒著寒氣的黑色袋子。他將袋子的拉鏈扯開,臉上總算浮現一絲敬畏,對我們說:“我們這規定隻能待十五分鍾,我先出去了!”


    護工離開後,我心情複雜的看著老王頭的遺容,想到這個性格孤僻的老人再也睜不開他那雙深陷的雙眼,不由悲從中來。


    薛辰扶著我的肩膀,試圖給我安慰。我將視線從老王頭身上移開,環顧這間不大的太平間,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這麽迫切的想看見鬼魂。時間一點點過去,在這個原本陰氣最重的地方,我卻沒有看到一絲異樣,不禁有些失望。


    “……為什麽……想見的見不到,不想見的偏偏……”我的聲音抑製不住的哽咽起來,看著老王頭安詳的樣子,心裏千般滋味。


    “嘻嘻……哭哭哭……羞羞羞……”


    “誰?”我猛然轉過身,身後卻是空蕩蕩的。


    薛辰沒有感應異樣,擔憂的問:“是不是又聽到銅鈴聲了?”


    我抬起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水,困惑的說:“好像……是小孩子的聲音!”


    “小孩?”薛辰左右看了看,“這裏是太平間,小孩不可能來這種地方!”


    我疑心是太緊張了,有些失望的說:“老王頭不在這……”


    薛辰自然明白我說的“老王頭”是指他的鬼魂,安慰說:“一般的人心裏沒有執念是不會變成鬼魂的,這未必不是件好事!”


    “嗯……”我木訥的應了聲,心裏雖然明白,卻還是不甘心——老王頭死了,是不是意味著“係鈴人”沒了?銅鈴的事我又能問誰?


    我悵然若失地將黑色袋子的拉鏈緩緩拉上,薛辰幫著我一起將櫃子推了進去。


    “走吧!”薛辰低沉的說。


    我轉身走到大門前站定,忍不住迴頭望了望,這裏除了強烈的冷氣,隻有死一般的寂靜。薛辰拍拍我的肩膀,走上前拉開門,我平複自己的心情走了出去。在太平間外等候的蕭婷立馬迎上前,緊握住我冰冷的手:“你還好嗎?”


    “沒事!”我勉強扯出一絲笑容。


    薛辰同護工說著話,我和蕭婷先一步往前走去,忽然我腳下一頓,那童稚的聲音依附著空氣再次傳入我耳中——“羞羞羞……哭鼻子……”


    這下我可以肯定覺不是我的幻聽,難道……


    “婷,你有看到小孩經過嗎?”


    “小孩?”蕭婷不解的問:“這裏哪來的小孩子!”


    薛辰走過來說:“我留了電話,火葬場焚燒那天,我們再去一次!”


    我心裏越發覺得不對勁,走迴去問護工:“這裏最近有小孩去世嗎?”


    護工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我,很肯定的說:“沒有,醫院最近沒聽說有送來小孩的遺體。沒有!”


    我心裏有些慌,轉身快步離去,蕭婷追了上來,輕聲問:“你又看到那個了?”


    “沒!”我往前走著,雙手不自覺的緊握著。


    “阿姨,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我話音剛落,那天真爛漫的聲音又響起,卻比鬼哭還讓我難受。


    我強忍著,很多時候看不見的“存在”比能看見的更讓人抓狂……突然,一個小男孩衝到我前麵阻攔我前進!


    小男孩穿著寬鬆的病號服,雙臂伸開,圓嘟嘟的臉上帶著笑容,一雙大大的眼睛好奇的看著我問:“阿姨,你看得見我嗎?”


    蕭婷見我突然停下不動,問:“怎麽了?”


    我沒有迴答,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說實在的,若是平時看見這麽個小孩子,我會覺得他挺萌的,而且他的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還是很正常的,不像是鬼魂那種麵若死灰的白。但在旁人都看不見的情況下,再萌的娃也能讓人嚇出一身冷汗。


    小男孩又追過來,一臉興奮的問:“阿姨,你看得見我對不對?”他蹦蹦跳跳轉起圈,叫著:“好高興!終於有人看見我了……阿姨你陪我玩,阿


    姨……你陪我玩……”


    我按下電梯的按鈕,心裏自我催眠著:看不見、聽不見、看不見、聽不見……電梯門開的那一刻,我如同來時那般,第一個衝了進去。


    好在那小男孩沒有再繼續跟過來,電梯門緊閉的那一刻,我聽見他語帶委屈的叫了一聲:“阿姨……”


    走出醫院,站在太陽下,我鬆了口氣。


    薛辰忽然繞到我前麵,偏頭看著我問:“你剛剛看到什麽?”


    感覺光線被擋住,我抬頭與他對視,一臉平靜的問:“什麽什麽?”


    “一個小孩?”薛辰的神情嚴肅起來。


    “什麽小孩?你們在說什麽?”蕭婷插話問。


    “我累了,我要迴家睡覺!”我試圖繞過薛辰,並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不想薛辰卻一把將我拉迴,被迫麵對他那張眉頭緊皺的臉。


    “林珊,你這種迴避的態度是不對的,你懂不懂?”薛辰語含無奈的說:“有些事遇上了,你就應該拿出勇氣去麵對……這不是你不想就能當做什麽


    都沒發生的!”


    我一時怔住了——這家夥是在生氣?怎麽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味道!


    如果換成以前,要是有個人這麽跟我說話,我一定會甩他一句“你誰呀,本姑奶奶要你管!”,但此刻,我隻想說“我就逃避怎麽了?我就裝聾作


    啞怎麽了?你要我怎麽辦?你告訴我能怎麽辦?”可是這些話到了嘴邊,我就說了一個字:“哦!”


    “哦?”薛辰氣極反笑,神情暗淡下來:“那好……我先走,有事打給我!”後麵一句,他是對蕭婷說的。


    蕭婷看著薛辰離開的背影,惋惜的說:“瞧被你氣得!”


    我轉身盯著她,穩定自己情緒,說:“說真的,我不明白他在氣什麽?你也迴家吧,不必陪我了!”


    “得了吧!我不陪你,你得陪我!”蕭婷兇巴巴的說:“這種時候,你讓老娘一個人怎麽待?嗯?”


    哎,這才是我認識的蕭大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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