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說完,就忍不住咳嗽兩聲,麵露隱忍。霽涯打量著他,先前的靈藥大概耗得差不多了,想了想過去道:“你知道蕪沼在何處?”“嗯,修真境內暮靈山的範圍崔某熟悉。”崔遙說,“你們好自為之吧,崔某先行告辭,他日若有需要崔某之處,隻要不違道義禮法,崔某定當迴報救命之恩。”霽涯看他站起來,這人態度嚴肅認真,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腳步虛浮,幹脆就飛快地出手攫住崔遙手腕,指尖按上脈門。崔遙一愣,盡管不認為霽涯是要傷他,但還是反射性的翻手想要掙開。“別動!我看看你傷勢如何,能不能給我們當個向導。”霽涯提高了聲音,又伸手按在崔遙肩上,順著胸前往下劃了一遍。崔遙渾身僵硬,右手抵擋著霽涯的動作,直接拆了幾招。藺滄鳴迴來時就看見兩人欲拒還迎欲罷不能欲言又止的詭異畫麵,崔遙像在醞釀說辭,推拒間警告霽涯道:“崔某無礙!”霽涯的視線越過崔遙,沒有半點驚慌,悠哉地放開了崔遙的手腕:“斷了兩根肋骨,又傷了肺,你確定能撐到蕪沼?”“你管他做什麽。”藺滄鳴有點發堵,知道霽涯是在檢查傷情,但還是不悅地拉下臉,從崔遙身後經過順手把他拽出幾尺遠去。崔遙一臉莫名地站穩,咬牙道:“你們也去不成,崔某不幹涉你們已是退步,你們卻要來幹涉崔某公務。”“這怎麽算幹涉呢,你給我們當向導,我們給你做免費保鏢。”霽涯笑道,又偏頭對藺滄鳴小聲解釋,“他們既然把屍體扔進‘蕪沼’,我們去盯個梢,想必能見到傀師的人,老大怎麽說?什麽時候來?現在傀師已經在針對我們,拖得久了隻怕危險。”藺滄鳴用餘光瞟著霽涯一開一合的唇,心不在焉地說:“巧了,他有事來修真境,天亮就能到壽河鎮。”“這麽巧!”霽涯聞言喜道,“沒準兒能一鍋端了傀師,之後咱們再去沉淪……呸,話不能早說。”崔遙聽著兩人話意,故意模糊了關鍵信息,但似乎是找了個厲害的幫手,他正要說話,霽涯拽了拽藺滄鳴的鬥篷,藺滄鳴就直接向他扔來一個藥瓶。“帶我們去蕪沼,就算你還上人情。”藺滄鳴說道。“……好。”崔遙深吸口氣又吐出去,打開藥瓶裏麵還剩三枚上品靈藥,他差點又說擇日再還,結果見藺滄鳴正低著頭和霽涯傳音討論著什麽。霽涯抿了抿嘴笑起來,不經意地拂平藺滄鳴鬥篷上的毛領,把那些柔軟的絨毛都壓往一個方向,反射的光澤細膩均勻,看著總算舒服下來。崔遙暗自咽下一枚傷藥,不禁腹誹這麻煩的人情還是到此為止算了,默默把藥瓶裝進乾坤袋。蕪沼周圍瘴氣環繞,扭曲的老樹纏滿藤條,黯淡的月光透過灰褐色的葉片縫隙,把地麵晃成一塊塊支離破碎的鏡子。崔遙帶兩人禦劍上山,到達蕪沼時已經後半夜,枯木長在泥濘的土地上,水田鼠從潮濕腐爛的空心木樁裏鑽出來,皮毛沾滿泥漿,像個刺蝟一樣從崔遙踩著的劍身下竄過,崔遙升起些禦劍高度,又險些被上方的枯枝撞到頭。“小心,這些老鼠和蛇都是有毒的。”崔遙抬臂攔了一下,示意身後霽涯和藺滄鳴注意,“枯樹裏大多有蟻巢,不要太靠近,還活著的樹上寄生的藤蔓能捕食動物和人,驚動一個整片樹藤都會醒過來,跟緊崔某警惕周圍,有危險崔某會斷後。”霽涯認真把崔遙的囑咐記下,他越過暮靈山時還真沒經過沼澤,地形複雜,藺滄鳴的鴉群化成凝實的黑羽,像一朵輕薄的烏雲載著兩人穩穩跟在後麵。“這種地方,屍體扔進來不消片刻就被吃幹淨了。”霽涯低聲道,“他們倒是選了個毀屍滅跡的好場地。”藺滄鳴麵具下的眉眼聚起冷怒:“能建起縱生塔,傀師早就喪心病狂,眼中毫無人命的重量了。”他憤怒之餘又不明白,張伯昀口中的傀師不失正氣手段柔和,對闖進家門的小孩隻是在頭上放個花藤警告一下,到底為何會變得殘忍無道,傀師到底找到了什麽答案?禦劍飛在前麵的崔遙職業病似的不時安撫一句注意安全,在蕪沼他也要集中注意,聽見藺滄鳴說話才想起來這兩人或許都比他修為更高。“難得,有如你們這般的高手也會在意凡人的性命。”崔遙迴了下頭感慨,“崔某見過不少前輩同僚,凡人的一生和他們比起來好似貓狗,他們或許不會隨便取人性命,但也絕不會為此難過激憤,作為修者隻修自己的道,視而不見天下人的道。”“崔大人之前還看不慣我們。”霽涯笑眯眯的說,“但我們也不是什麽心懷天下的好人,崔大人可別失望。”“有感而發罷了,若你們行事偏斜,崔某仍要阻止。”崔遙彎腰從一片垂落的枯藤下鑽過,目光落在樹上想等藺滄鳴和霽涯安然通過,卻忽地注意到樹幹上一抹亮色,“……等等!”“是長命鎖?”霽涯踩著鴉羽輕輕一躍,並指一劃放出佩劍踏上,看見樹杈一堆枯草裏放著塊白色布料,上麵還有發黑的銀飾。“大概是被鳥銜來築巢了。”崔遙捏起長命鎖,掐訣施術在銀飾上一劃,老舊的飾品綻出一點白光,螢火般飄飄搖搖地往遠處飛去,他見狀一喜,“長命鎖的主人還活著!”越往蕪沼深處便越不好行動,霽涯落迴藺滄鳴的鴉羽上,碰了碰他的胳膊道:“清下場。”藺滄鳴反手壓住霽涯的肩膀,催動鴉羽在半空帶起一串飄落的陰影,繞到崔遙前麵道:“我開路,跟上。”崔遙微微一怔,隻見藺滄鳴單手一揮,灑出一蓬星星點點的火苗,幽藍在樹藤叢生的沼澤裏擴散開來,四周宛如鬼域,悄無聲息的燒出一片空地。沒了擋人視線的障礙,隻見不遠處一塊狹窄的泥地裏蜷縮著一道人影,那人踩著一截枯樹的斷麵,半個身子倚在歪扭的樹幹上,手裏還握著根枯枝,已然奄奄一息。“醒一醒,撐住。”崔遙劍如流星疾閃過去,輕聲喊道,檢查他的傷勢才發現他右腿及膝斷去,胸口血肉外翻露著白骨,連骨架下的齒輪都清晰可見,當下握緊了拳頭強忍怒意安撫,“沒事了,執法堂會救你離開。”那人還是少年模樣,衣衫襤褸,也就十七八歲,迷迷糊糊的醒來,喃喃道:“救我……我不想死,好疼啊……”藺滄鳴靠近了蹲下,仔細看了看,不知道多少髒器被替換成了偃甲。霽涯聽他喊疼,也有些於心不忍,別過眼歎道:“有合適的藥嗎?”藺滄鳴試探少年的脈搏後搖頭:“他承受不住靈藥,趕快送醫吧,還有救。”“別怕,崔某這就帶你迴家。”崔遙自乾坤袋裏拿出件外衣給少年披上,把長命鎖給他看了看:“小兄弟可是張平?這是你的東西吧,你的妹妹張燕還在等你。”張平聽見張燕的名字,愣了一下,眼神終於聚起一點光彩,虛弱地抓住了崔遙:“您是……執法堂的大人嗎?我妹妹還好嗎?”“是,榕城執法堂總捕崔遙,有令牌在此,小兄弟不用緊張。”崔遙把腰間令牌取下給他看了一眼,抱起張平轉頭對藺滄鳴道,“崔某已帶你們前來蕪沼,救人要緊崔某先迴,你們自便吧。”“等等。”藺滄鳴攔住他,“我還有話要問他,我載你們去醫館。”“多謝閣下義舉。”崔遙此時也不客套,剛要將張平放到鴉羽上安置,一枚雪亮的飛刀倏然從兩人中間掠過。崔遙不得不抱著張平和藺滄鳴各退一步,飛刀在空中轉了個彎兒,霽涯抽出佩劍擋下,劍身卻在一瞬間便裂開細紋。“有高手!各自小心!”霽涯直接化出藏虹,並起食中二指一抹劍刃,碧色劍影瞬息化成無數細碎劍芒,如青竹翠葉般卷向飛刀,將它寸寸削掉。“藺滄鳴,你連藺家正道的風骨驕傲都扔到九霄雲外了嗎?藺庭洲直到死前都拒絕將還念草交給我們,可你卻將自己送上幽冥閣。”控製飛刀的人在暗中現身,踏在空中如履平地,正是傀師的助手。崔遙聞言詫異扭頭,難以置信道:“藺家?藺家公子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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