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似乎有些不明白這沈俞怎麽會這樣沉穩的站在這兒,手微微一僵, 隨即笑道, “沈大人好酒量, 連這種烈酒喝上幾杯都能站穩。”


    沈俞臉色淡淡, “左相這是要造反嗎?”


    左相甩了甩袖子,冷笑,“老臣入朝三十歲年, 忠心耿耿, 無緣無故被潑上這樣的髒水, 真是說不清了。如今奸臣當道!禹王要清君側!”


    朱璟沉默一會兒, “奸臣是在說你自己嗎?”


    左相氣的手直抖, “陛下真是...真是...”


    沈俞長劍指了指那群附和的大臣, 臉色冷峻,“佞臣賊子,誅九族!”


    那群本就是搖擺不定的大臣立即嚇得腿軟, 沈俞統帥驍騎營,更是孫戟將軍的左膀右臂, 他能站在這裏,難道是早已打算好的?可這左相看起來也是底氣十足, 真是左右為難!


    一群臣子慌慌張張,不知所措。


    “這天下是朕的天下。”朱璟薄唇輕啟,口氣淡淡。


    這群人似乎是突然領悟了, 左相這樣說到底還是言不正名不順, 即使成功了還是被按上佞臣賊子的名聲, 世世代代都難以脫身。


    連忙站在一旁,不去摻和。


    這種時候,隨隨便便的一個轉變都讓人心緒不穩,左相握緊拳,“你們這群豬狗不如的東西,牆頭草,這大縉的前途就毀在你們手裏了。”


    一大臣抖著膽子,“左相,即使林大人專政,這天下井井有條,如何禍亂朝綱了?”


    一旁附和左相的吳提督揮劍將這大臣斬殺,噴湧的鮮血讓一旁的大臣臉色慘白。


    左相笑,“不瞞陛下,孫戟將軍被派去治亂,鎮守邊境的虎盧將軍、吳提督與王都統也紛紛支持臣清君側的舉措,不怪別人,是陛下太過於沉迷玩樂,眾人不忿罷了。”


    朱璟似笑非笑,“那你為何自信能夠成功?”


    “除去賊人,眾臣擁護,禹王是下一任君王是命上天注定。”左相穩了穩心思,“皇家獵場的人全都是吳提督的人,暗衛與臣的手下也早早地將林子軒這個閹黨圍住,褚大人也被臣弟綁了起來,城外虎盧將軍待命,隻需陛下退位,一切都可以順理成章。”


    朱璟似是有些為難地搖了搖頭,“看起來確實是四麵臨敵。”


    “陛下,臣也不想的,你小時候臣還做過你的太傅呢,你我何必成這個局麵?”左相似有戚戚,“禹王會給你一條生路的。”


    說著說著,帳篷外似有信號聲,左相沒有在意,一般獵場中也有發信號標記捕捉大型獵物。


    沈俞微微笑了笑,“左相,虎盧將軍已經進城了。”


    左相心一慌,“你什麽意思?”剛說完這句話就感到脖間一涼,吳提督手中的鋼刀已經抵在他的脖子上。


    “吳提督?”左相驚恐地喘息著。


    “左相,對不起了,你許給我的將軍職務,臣覺得受之有愧。”吳提督笑的吊兒郎當,“還是林大人許的黃金分地讓我踏實一些。”


    左相臉皮抽搐,“吳提督,老臣也可以許你。”


    吳提督搖了搖頭,頗為無賴,“不是我說,你那說的是糊弄三歲小兒的嗎?輔佐禹王?你也不看禹王那個吊樣子,當了皇上是等著縉滅了嗎?”


    一旁的禹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此時更是兩股戰戰,口中直顫,涎水連連,頗為狼狽。


    左相喘著氣,“臣弟,臣弟已經將林子軒與褚悠白製服!性命堪憂!”


    “不必左大人擔心,林一手下的人比你那府中的蠢貨靠譜多了。”冷風吹過,沈俞手中的劍鳴聲“嗡嗡”,頗有涼意,說出的話卻比這更寒冷。


    左相最後在掙紮了一下,“虎盧將軍...虎盧將軍已經....”


    “誅九族,虎盧將軍念及舊情,特意前來,親自斬首。”沈俞冷笑。


    左相心如死灰,兩目怒睜,心緒大起大落之下,一時之間竟要昏厥。


    “左相可不能昏過去,否則哪裏看得到好戲?”林子軒慢悠悠進了來,語調輕緩,心情很不錯。


    一旁的吳提督拿了酒水潑到他的臉上。


    “你...你都計劃好的?”左相渾身直顫。


    林子軒笑眯眯,“算是吧,你的一舉一動都在眼皮子底下。說也巧了,自東廠成立,每日都將大臣的生活起居畫下來送到我麵前,左相每日見了誰,說了什麽話,我一不小心都聽了個全。我想著這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也就沒說。”


    左相死死地攥著手心,這個閹黨!這個手段刁鑽的閹人!難怪他的消息靈通,無人知道是何原因。


    “你說你勾搭的都是什麽人,朝中什麽狗東西你都能搭上話。”林子軒看了眼被壓製的死死的大臣,笑的滿意,“本想著開始便直接將你處死,想到朝中一些心裏有想法的大臣實在是多,借此倒是可以去去糟粕。”


    “林大人!林大人!你聽我說,我根本沒有參與這件事!都是左相鼓動的,和臣完全沒有關係!”


    林子軒走到他麵前,見他倒是眉目清秀,忍不住憐惜,“是的呢,我好像聽說了,那就誅你九族,留你每日被剮下一片肉,直到死好了。”


    “閹人!閹狗!你不得好死!”


    “林子軒!你不得好死!”


    看了眼那一旁裝死的大臣,“剛剛是誰牆頭草的,一起綁起來。”林子軒看了眼惶恐不安地大臣,笑得迷人,“還不如幹脆一點,這樣我還能欣賞一些,這樣兩邊倒看得我真是惡心。”


    林一站在身後沉默,一旁的士兵立即手腳幹脆地將這群人綁了起來。


    “隨行的家眷不要忘記綁了,漏掉了到底是不方便,誤了他們一家團圓。”林子軒漫不經心地打了個哈欠。


    好好的宴會七零八散,地麵倒落的桌椅酒盞,拉扯之間掉在地上的官帽,飯菜與酒水,將這營帳糟蹋的亂七八糟。


    臉色猙獰而又驚恐的大臣被捂住口拖了出去,剩下的大臣心中狂跳,暗暗擦了擦冷汗。


    林子軒走上前,看了看周大學士,笑道,“周學士真是好骨氣,倒是沒讓林一失望,林一,快來拜見你嶽父。”


    林一走上前,恭恭敬敬道,“嶽父大人安好。”


    周大學士臉色紅白交加,既慶幸活下來,想了想剛剛林一幹脆利索的殺了幾個人,又忍不住心裏一抖。“好...好....”


    朱璟走上前,拉住林子軒的手,“幾天各位受驚了,先迴去吧。”


    幾個大臣拱了拱手,慢慢地退了下去。


    朱璟看了看,問道,“林一,怎得沒見褚大人?”


    林一臉色一僵,“褚大人...剛剛受了些傷...”


    朱璟倒也沒在意,畢竟這種時候受一些傷倒是正常,“請禦醫好好看看。”


    林一點了點頭,心想著自己下手很準,流血雖多,不會死的。


    左相帶著人清君側時,林一見沈俞醒了過來,局麵穩定,自己便悄悄溜了出去,去找林子軒。


    到了左成嚴的帳篷,就見裏麵左成嚴已經被綁的老老實實丟在地上,門外左相安插的人也全部被斬。而林子軒被褚悠白攙著,坐在塌上,似乎是喝了醒酒茶,已經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林一走上前,放下心。仔細一看,心疼道大人臉上的牙印還沒有消散。


    沒過兩秒林一瞬間醒悟過來,拔刀朝向褚悠白。


    大人右臉上的牙印清晰,可原本...是在左邊的。


    褚悠白....這個乘人之危的狗東西...


    林一殺了這麽多年的人,更是東廠第一鐵腕血手,早知道捅哪裏不會死卻很痛,一連捅了十幾刀才解氣。


    林子軒醒了之後就看到褚悠白渾身是血躺在血泊中,一時之間有些驚悚。“這這這....”


    林一收起了擦好的刀,沉聲道,“褚大人與左相的暗衛搏鬥...”


    “真是...真是了不得....”林子軒暗暗讚揚。


    林一輕輕的給他揉了揉臉,又敷了一會兒才去掉那牙印,心想著怎麽沒再多捅幾刀。


    ***


    此次冬獵滿載而歸,前麵的十幾輛馬車載著獵物,後麵十幾輛馬車裝著死氣沉沉的反臣。


    林子軒的馬車依舊“噠噠”的踩著青石板迴了宮,留下清脆的靈玉相擊的細碎聲。


    左丞相謀反未遂,一經昭告天下震驚。


    行刑前,林子軒與沈俞去了監牢。


    “兩年前是我在這裏,今日終於輪到你了。”沈俞臉色平淡。


    左相冷笑,“沈家剩下的小東西,還挺倔呢,我當你是個明白人,卻沒想到是個糊塗的。”


    沈俞淡淡,“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當年坍塌死了那麽多人,必須有人要承擔這個後果,更何況沈大人確實貪了那三萬兩銀子。”左相嘶啞道,“你心裏清楚,你家人死的不冤。你隻是恨我將這事捅出來。”


    沈俞心中輕顫,沒錯,這是他一直難以釋懷的,他不可以正大光明的報仇,因為他的父親確實收了那三萬兩。


    “你卻不知,林子軒那閹人手中卻拿了十萬兩,為了封口,他說服沈大人拿了那三萬兩。出了事之後卻將所有的事都推到沈大人身上,最後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沈大人,我難道還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左相嘶啞地笑著,“林子軒,他還是你的恩人嗎?”


    沈俞臉色淡然,甚至微微笑著,“我不信。”


    “不信你可以去查一查,荊州水禍的案子的備份還在我府上。”左相興奮地喘著粗氣,“當了這麽久的走狗,你可恨?”


    沈俞出了牢獄,就見林子軒的蟒袍上賤了幾滴血,一邊走一邊說道,“這禹王實在是弱雞,打幾下竟然濺我一身血??”


    是了,這人做事毫不在意別人,他隻關心自己,沈俞心中波動極大。右手暗暗握住了刀。


    見沈俞站在自己麵前,林子軒疑惑,“沈大人怎麽定定站在這裏?”


    “我隻問你,當年荊州水禍的事情,你可參與了?”沈俞顫著音。


    林子軒懶懶道,“許是吧,記不得了。”


    林一想了想,“確實是大人親自監工。”


    “哦?是嘛?”林子軒挑了挑眉,“那便是...”


    話沒說話,沈俞拔出劍直直砍向林子軒,林一站在身後,離得較遠,見此一把拉過林子軒,硬生生扛了一劍。


    “沈俞,你是不是瘋了?”林子軒皺著眉。


    沈俞心緒極其不穩定,臉色發青。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沒有一件是真的。他看了眼林一,手中的劍毫不留情。


    林一受了一劍,有些力不從心。將林子軒護在身後。


    兩側的護衛一見此,連忙衝了上去。林子軒轉頭看到兩側的護衛上前,心裏稍有些放心,卻見急忙趕上前的護衛腳步一僵,他慌忙轉過頭。


    就見沈俞狠狠劈了林一一劍,林一靠著刀,不由自主地跪下身。而沈俞的劍鮮血沿著刀刃流到刀端,在底下淌出一個小小的水窩。


    林子軒對上沈俞的眼睛,臉色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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