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杜蘅忽然茅塞頓開。


    換一種思緒去了解問題。


    也就是說, 這幾種人格, 就連思考方式都是不一樣的, 她們有些是從感性的角度出發, 有些則是理性的角度。所以,她們才會這樣的截然不同!


    叛逆,有時候並不是為了什麽目的。


    或許有些人就是尋求刺激, 有些人則是為了引起父母親的注意, 有些人就是純粹覺得這樣很“酷”。


    對於主人格來說, 柳煙這樣的“叛逆”其實是她向往的“自由”的存在!


    但對於柳煙來說, 她可能就是懷抱著某種中二的想法, 想要與眾不同, 想要讓別人都發現她的不一樣,想要獲得別人的崇拜。


    主人格和柳煙這兩種人格,想法是完全不一樣的!


    她明白了!


    杜蘅露出了一抹誌在必得的笑容。


    她可以成為柳煙了。


    不是主人格林瑞音, 就隻是柳煙而已。


    柳煙這個獨立的,個體。


    而海棠這個角色也是類似的。她勾引男人, 是為了證明自己的魅力嗎?是為了嘲諷男人不過是下半身思考的低等生物,她隨隨便便就可以操縱嗎?


    或許兩者都是, 亦或許兩者都不是。


    玫瑰俱樂部。


    李少爺今天仍然來了。


    “你怎麽什麽都不和我說啊!”剛一走進包廂,李少爺就冷哼了一聲,別過頭去, 又舍不得徹底轉過頭, 隻用眼睛餘光瞧著杜蘅。


    李少爺生氣了, 後果十分嚴重。


    杜蘅勾唇一笑,托腮望著他,也不說話。


    隻是她那一雙眼睛,盈盈地一眄,就仿佛有萬千話語都蘊藏在那雙眼眸裏,實在是難以形容它的美麗。


    李少爺哪裏還舍得同她生氣太久。


    隻一分鍾,就已經生不起氣來了。


    她好像更美了。


    那種勾人心魄的美麗不再那麽張揚,反而變得內斂,但這樣的內斂,反而更令人神往。她愈發像是藏在霧裏一般,令人捉摸不透。但這樣的捉摸不透,就是令人心癢癢的,想要去探個究竟。


    李少爺癡癡地望著她,不由自主地開口說道:“我,我是說你被人欺負這件事。”


    “我不會被人欺負的。”杜蘅笑容弧度勾大,眼尾輕輕勾起。那一點兒內斂的魅惑,有如香水,從暗香的前調,變成了漸漸濃鬱蔓延的中調。


    她的手臂豐腴白皙如玉,手腕纖細似柳條,映襯著一枚血一般鮮紅的紅玉鐲,那種美人的風韻,油然而生。


    任誰都無法將她與好學生左陽,叛逆少女柳煙聯係在一起。


    她就是她,獨一無二的海棠。


    她已經完全地成為了另外一個人。


    “有英浩在,誰會欺負我呢。”杜蘅聲音幽幽的,音尾習慣性地帶了些許柔軟的氣音,像一把小鉤子,令人心癢癢的。輕靈似空穀幽蘭,又似勾人的海妖。


    李英浩隻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都要酥了。


    杜蘅雙眼朦朧,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迷蒙像是在看他,又像是沒有看他,令李英浩的心七上八下地忐忑不安。


    在看不見她的日子裏,他像是丟了魂似的,隻想著見她。但真的見到她了,又覺得像是夢境一般,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李英浩忍不住想要問她,你到底在看誰,你看的到底是不是我?


    但看到她的臉時,又忍不住將這個問題咽了下去。


    李英浩被她的目光引誘,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想要吻她,卻被她一根手指輕輕錯開。


    她手指纖長,抵在他的嘴唇上,貼著他的唇肉。


    他下意識地想要含住她的手指,杜蘅輕輕地貼近了他,將臉頰湊在了他的身邊,輕輕地咬住了他的耳垂。


    “現在可還不行,李少爺。”她的聲音溫柔,卻帶著一股不容拒絕的氣勢。


    李英浩下意識地鬆開了她的手指。


    “真乖。”她誇獎地揉了揉他的頭發,從他身邊起身,渾身像是帶著一股花香,夾裹著風,從他身邊掠過。


    他伸手下意識去抓,她卻離開了他手指範圍,她歪著頭看他,笑靨如花。


    “要去拿酒呢,李少爺。”


    他看著她邁著輕盈的步子離開了包廂的門。每次總在以為離她近了的時候,她卻總是越來越遠。


    他以為她對他有感情的時候,然而杜蘅卻依舊那樣的,若即若離。


    讓人想靠近,卻又覺得那麽遙遠。


    李英浩並不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看見海棠了。


    無論他之後再怎麽瘋狂地尋找,海棠都如一滴水一般消失在了玫瑰俱樂部,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好像她的存在隻是個幻覺。


    好像她隻是他的一個夢境。


    從玫瑰俱樂部走出來,褪下“海棠”的麵具,杜蘅鬆了口氣。她剛剛是真的想要和李少爺滾床單的,但她分離出來的一縷意識在告訴她,不要被“海棠”給侵占了。


    不要被這個角色占領,做出一些有悖道德的事情。畢竟,像“於姮”這樣危險的角色,她要掌握,可不是要通過殺人才能得到的。她要有能夠控製角色的能力。


    經過剛剛和李少爺的那一番對白,杜蘅覺得,這個角色她已經把握住了。


    在沒有目的性的勾引下,她變得天真純粹,勾人妖媚,這兩種氣質巧妙地融合在一起,竟然這般自然。


    李少爺被她引誘,成為了墮入她網裏的獵物。


    然而海棠隻是動情地、又冷漠地看著他。


    之所以動情,是因為起了性/欲,之所以冷漠,是因為李少爺並不是她唯一的獵物,隻是她眾多獵物中的一個罷了。


    海棠的種種勾引行為本來就是沒有目的性的,根本就不需要去研究她行為的邏輯,因為她沒有邏輯。


    她是為了歡樂而生的。


    是為了主人格未曾體會過的歡樂,是為了主人格懼怕的兩/性的歡樂而生的。


    她是代表“性”而生的。


    所以,剛剛杜蘅差點陷入到海棠的情緒裏,和李少爺睡了,還好那一絲清醒的屬於杜蘅的意識讓她懸崖勒馬。


    林瑞音,左陽,海棠,柳煙,這四個角色在她的體內已經逐漸孕育成型。


    隻剩下最後的那個人格了。那個最危險的,最聰明的,同時也是最極端的人格——於姮。


    姮在中國古文裏是嫦娥的意思,在於姮看來,嫦娥是個美貌且富有心機的女人,她為了成仙的機緣,偷走了後裔的靈藥獨自服下,飛升成仙,然而故事的最後,卻被關在了廣寒宮,一人孤獨的活著。


    在於姮看來,這個結局隻不過是影射了人們對“善良”這種品質的無限向往罷了。


    好像一切關於善良的反麵詞語都是不可取的,好像心機、謀劃這些詞語,都是最後會得到懲罰的。


    於姮卻偏偏不信邪,像那種垃圾繼父都沒得到他應有的懲罰,那她,就偏偏要試試看,自己會不會得到被關在廣寒宮裏這樣的懲罰。


    不知道為什麽,杜蘅總覺得這個角色和自己有點像。


    隻不過他們兩個人的差別在於那一念之差。


    兩個人都是善謀的類型,但於姮因為畸形的家庭環境,自己的思維也變得十分的極端鑽牛角尖,一念之差就走向了偏激。正因為她成功地“處理”了繼父這個障礙,嚐到了甜頭,行事愈發不忌,以自我為中心。而與她行事的極端和猖狂相對應的,則是她擁有縝密的邏輯思維能力和冷靜細膩的行事風格,信奉實施完美的犯罪,並且有足夠的自信成為能夠逃脫罪責的“嫦娥”。


    最後的結局也是相當戲劇性的。


    還正應了她的名字,於姮最終被關進了監獄,也就是她隱喻的“廣寒宮”。


    不知道那時候她的心情又是怎樣的呢。


    兩三個月的時間眨眼就過去了,杜蘅的角色揣摩也隻能到此為止。


    a國第一站的目的地就是c國,畢竟c國地廣人多,優秀的女演員多如竹筍,是需要大量時間好好挑選的。


    接下來則是k國,j國,亞洲各國基本上都是要去一趟的。


    “馬上就要開始試鏡了,緊張嗎?”董英問她。


    杜蘅目光輕飄飄地瞟了董英一眼,嘴角一勾,十分嘲諷,“我看是你比較緊張吧。”


    董英咽了口口水,看向杜蘅,“怎……怎麽?很明顯嗎?”


    “你滿頭都是汗。”杜蘅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斜他一眼,“我還以為你已經見過很多大場麵了,怎麽這麽把持不住。”


    董英心裏苦啊。他太久沒帶演員這一波了,帶的多是衝流量的小鮮肉,這種選國際女演員的陣仗他還真見得少。再說了,杜蘅這一個選角可是關係到他的未來啊!


    想到還有那麽多k國、j國的優秀女演員,董英就給生生要嚇出一身汗來。畢竟杜蘅這三個月沒有接戲,都是為了這個角色做準備,之後的行程也專門給空出來了,就為了這部戲。


    可以說得上是孤注一擲了。


    可是,如果沒有選上……


    那不就全部都是白費功夫嗎?


    而如果沒有選上,在國內又沒有接的戲,根本就沒有接檔。杜蘅作為一個女演員,最忌諱的就是沒有作品,而且杜蘅是放下話來絕不參加綜藝的,那沒有戲,不就等於沒什麽曝光度嘛。


    董英怎麽能不緊張。


    杜蘅隻遞給他一張紙巾,語氣淡然:“盡人事,聽天命。該做的事情都做了,放心,我很有自信。”


    董英擦去額頭上的汗,覺得自己真不能因為太緊張影響到對方。


    “number 1098.”


    “該你了。”董英話音剛落,杜蘅站了起來。


    她一步一步地,走進了那扇象征著國際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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