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英光眯起雙眸,他黑黝黝的眸子映著杜蘅那把大劍的寒光, 愈發顯得他純黑的瞳仁賽水晶的冰冷。


    他蒼白的嘴唇動了動, 一字一句道:“憑什麽。”他看著雖然身體虛弱, 說出口的話卻囂張至極。他麵上神色漠然, 有種睥睨一切的自信。


    “就憑我能找人治好你。”杜蘅淡然道。


    杜蘅這句話一出口,藍英光明顯愣住了,他神色驀地變得陰鷙冰冷, 明顯看出杜蘅這句話令他受到了很大的震動。他滿是憤怒地瞪著杜蘅, 嗓音嘶啞, 滿懷恨意:“你敢騙我!”


    隨著藍英光話音剛落, 杜蘅就感覺到五髒六腑像是被什麽劇烈的撞了一下。就那一瞬間, 她隻覺得心口像是被無數螞蟻噬咬一般, 疼痛難以自抑。


    她登時膝蓋一軟,渾身酸軟,隻覺得整個人都在往下墜, 手裏的大劍重得她幾乎拿不住!


    難道她這是……中毒了?什麽時候,怎麽可能?


    看出杜蘅不可置信的表情, 藍英光黑眸裏閃過一抹傲然,他輕蔑一笑, 神色不屑:“在想什麽時候中毒的麽?”


    “在你們踏進煉星堂的瞬間,就已經中了毒了。”藍英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杜蘅猛地瞪大眼睛。


    藍英光輕笑一聲,猛地咳嗽起來。他身體虛弱地晃了晃, 好像隨時可能暈倒似的。


    這少年看著如此虛弱, 好像人獸無害的模樣, 說話時,眉宇間的神色卻十分陰狠:“你以為什麽人最容易被控製?自然是命攥在我手裏的人才最容易被控製。”


    “藍英光。”杜蘅猛地一發力,將手裏的大劍插/進了地麵,用這力道撐起身子。


    “我勸你還是別掙紮了,強行運功隻會加速你血液裏的毒流向你四肢百骸。怎麽樣,是不是覺得手已經麻得拿不住劍了?”藍英光冷笑一聲,冷眼看著杜蘅。


    太過鋒利的劍總會傷人傷己。就算真能奪過來煉星堂,謝祺安又是否有這個自信駕馭他呢。杜蘅忍不住想道。


    然而現在的情勢已容不得杜蘅多想了。


    這毒來得太過猛烈,杜蘅隻得咬牙撐著。然她神智已然不清,隻得咬破舌尖,唇角流下血來,這才稍微恢複了些許神智。


    也正如藍英光所說,她的四肢開始發麻,已經是強弩之末,撐不久了。


    “即便如此,我要殺你的力氣還是有的。”杜蘅道。


    聞言,藍英光麵上一絲波動也無:“若我死了,他們也活不了,所以他們就算自己死,也不會讓我死。” 他眸中神色冷漠得驚人,看著周圍那些人的目光猶如看著死物。


    聽到藍英光的話,周圍的人果然眼神一凜,手中拿著武器,虎視眈眈地朝著杜蘅靠了過來。


    “他們不會有我的速度快。”杜蘅右手撐著大劍撐住身體,左手卻突兀的變出了一把小刀。隻見這小刀通體烏黑,刀刃泛著寒光,猛地貼在了藍英光的脖子上。她手雖然有些抖,但用起刀來十分熟練,周圍的人看著她的動作,便下意識地停下了靠過來的步伐。


    見識到杜蘅的這一份不肯認輸的毅力,藍英光的神色這才有了些許微妙的變化。


    “鬼穀子在聖火教,你當真不願意一試?若是成功了,你就能擺脫這孱弱的身軀。”杜蘅徐徐道,“羅刹門於你無恩無德,你又何必屈居此處?”


    藍英光古井無波的目光終於有了變化,他神色間有些動搖,卻更為警惕。如他這般在鮮血裏長大的人,自然心防極重,他不會因為杜蘅這幾句話就輕易信了她。


    他戒備地盯著杜蘅,口吻懷疑地問道:“你又為什麽要給聖火教效力?”


    這個女人他聽過,是名門正派出身,後來因為修習魔教內功被發現,被逐出了門派。沒想到她倒是直接加入了聖火教,甚至還參與到了魔教內鬥之中。


    藍英光本來還以為她是為了想要報複,如今見了麵,他卻直覺並沒這麽簡單。


    “以後你也不用聽謝祺安的,聽我的就行。”杜蘅沒有迴答他的問題,隻這麽說道。


    藍英光卻聽懂了。


    ……這意思是想要奪位?


    “聖火教嗎……”藍英光嘟噥著,輕輕地笑了起來,神色輕狂:“跟你去又如何。”


    他確實對這個女人有了興趣,反正羅刹門,聖火教對他而言也沒什麽區別。倒是這個女人,可能會給他一些驚喜。反正他壽命也不長,和她去又何妨,反正誰也威脅不到他。


    得到了藍英光的迴答,杜蘅再也撐不住,靠著大劍滑到了地上,手上的匕首也“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藍英光冷笑一聲:“我還以為這毒對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呢。”


    語畢,他突然生出想要惡作劇的心思,望著杜蘅道:“如若我現在反悔,你失去了奪我性命的機會,隻怕你是要死在這兒了。”


    杜蘅抬起頭來。此時的她臉色嫣紅,融化了平時過於冷冰冰的麵孔,變得難得鮮活明媚起來。


    “你不會。”她這般斬釘截鐵,倒叫藍英光吃了一驚,不由怔忡。他想問她為什麽他不會,卻見杜蘅已經昏了過去。


    杜蘅再醒來時,已是躺在了床上。剛睜開眼不久,房門就被推開了。


    “我估計你也該醒了。”來人正是藍英光。


    “琳琅呢?”杜蘅問道。


    “誰?”藍英光明知故問。


    “同我一起的那個姑娘。”


    “我看她與你頗不對付,你又何必要救她,讓她死了不更好嗎?”藍英光漫不經心道,神情殘酷。


    琳琅是個好姑娘,隻是腦子蠢了點,其他都很好。


    “琳琅是和我一同來的。”說了這一句,杜蘅便不再多說。


    藍英光自動理解成了,杜蘅說和琳琅是一起來的,若是琳琅死了,會引起謝祺安的懷疑。不過,雖是如此,她也實在太坦然了。


    “沒想到你倒是個同情泛濫的人。”雖然這麽冷哼了一聲,藍英光還是緩緩說道:“放心吧,她也已經服了解□□,算起來,這時候該鬧起來了。”


    藍英光話音剛落,果然隔壁房間就發出了一連串的響動聲,是琳琅爆發的聲音,正在喊著,“矮子我殺了你!!!!”


    藍英光聽著她的叫喊也不為所動,隻冷冷道:“我就在這。”


    話音剛落,隔壁房間安靜了一瞬,轉眼琳琅就一腳踹開了房門,手裏的鞭子才揚起來,就聽見藍英光淡淡道:“你要是還想再中一次毒,就盡管試試。”


    這話明顯就是唬人的。


    他們之前是不知道煉星堂布滿了毒氣,這才中了招。毒氣本來就沒這麽強的毒性,估計昏迷一陣也會好很多。現在更是毒已解了,隻怕在無聲無息間他要再給人下毒還是沒那麽簡單的。


    隻不過這話用來唬頭腦簡單的琳琅,已經夠了。


    聽到這話,琳琅果然愣了一愣,揚著鞭子久久沒有落下來。


    杜蘅隻得站出來打圓場:“好了琳琅,以後英光就是聖火教的人了,大家同為教主效力,還是盡快給教主複命為好,沒必要意氣之爭。”一抬出教主,琳琅這個無腦教主吹多少會冷靜下來。


    杜蘅臉上沒什麽表情,難得一段長話她說出來涼颼颼地,頗有種像是斥責人的意味。


    本來杜蘅都做好了琳琅跳腳的準備,沒想到對方卻突然漲紅了臉,朝著她吼了一聲:“不要你多事!”


    說完她人就氣衝衝地跑了迴去。


    杜蘅:“……???”這姑娘怎麽感覺和柳小姐有點像啊??


    琳琅衝了出去,房間裏就剩了杜蘅和藍英光兩個,杜蘅看著藍英光好整以暇的表情歎了口氣。


    “你又何必這般作弄她。”


    “哦?”藍英光眉尖輕挑,露出惡劣的笑容:“你確定這隻是個作弄?你要知道,你們昏過去這段時間,要對你們做點手腳可並不難。你確定我沒對你們下毒?”他眸子深處像是蔓草叢生的沼澤,充滿了汙泥。


    杜蘅愣了一下,還沒說話,就見藍英光意味深長的一笑,走出了門。


    真是可怕,剛剛就連杜蘅也全身冒起了寒氣。


    這人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實在是看不透,真是危險。不過,用這樣的人本來就充滿了風險,這一點杜蘅倒是早料到了。


    他本就是一把雙刃劍。使用他就必須要承擔他帶來的風險。


    “對了。”杜蘅剛褪下外衣,打算換身裏衣,就見剛剛才離去的藍英光再度推門而入。他見著杜蘅隻著裏衣,也沒有什麽表情變化,隻道:“你之前為什麽這麽肯定我不會奪你性命?”


    杜蘅無奈地看著他,冷冷道:“沒人告訴你進來前要敲門嗎,你不知道裏麵的人可能在換衣服嗎?”


    藍英光麵色毫無波動地搖了搖頭,道:“沒有。”


    聞言,杜蘅不由噎住。不過想也能猜到,藍英光作為藥人長大,沒有這種常識也理所當然。這樣一想,但也對他的無理能夠理解了。


    於是杜蘅說:“其實我並不肯定。我隻是為了引起你的好奇心,這樣我活下來的機會就大了。”


    杜蘅說得這般的坦然誠懇,於是這次噎住的人換成了藍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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