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假貝魯那裏拿過水壺,陸離迴到車隊。


    “您要直接告訴她真相嗎?”普修斯邁著四肢跟在陸離腳邊。


    “嗯。”


    “可她會很難過的!”普修斯覺得這麽做對一個老人太殘酷了。


    就連卡特琳娜也這麽想:“你可以不告訴她真相,隻說是一個叫貝魯的女孩讓你送來的。”


    “她早晚會知道真相。”陸離平靜說道。


    “起碼當劊子手的不是我們。”卡特琳娜聳肩,感覺某些方麵,陸離理智的近乎冷漠。


    前方不遠處,年邁女人站在馬車旁,等待那位永遠不會迴來的少女。


    “還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對你說的嗎?你要試著改變自己,別這麽冷漠……”


    卡特琳娜低聲說著,和陸離走近年邁女人。


    “貝魯,是你迴來了嗎?”


    蒙著黑布的蒼老臉龐因腳步聲轉過來。


    “是啊。”


    卡特琳娜在陸離說話前開口。


    老人微微偏頭,蒙著黑布的雙眼仿佛在觀察她:“你身邊的人是誰?”


    “我們是她新交的朋友。”卡特琳娜迴答,又補充說:“我們和她一個車廂。”


    “你叫了新朋友嗎?真好。”老人欣慰地說,接過“貝魯”遞到手旁的水壺。


    嗚——


    低沉號角聲在車隊上空迴蕩,車隊即將出發。


    “快啟航了,迴到你的馬車吧貝魯。”老人說。


    陸離扮演好一位不會說話的少女,卡特琳娜和她告別,他們返迴自己的馬車。


    “我們剛剛做了一件好事?”迴到車廂的普修斯飛快搖晃尾巴。“這是我第一次做好事!”


    “這不算做好事好嗎?最多是善意的謊言。”卡特琳娜蹙眉鬆開勒緊腰肢的皮甲。


    車廂輕輕顫動,車隊緩緩離開避風村,繼續出發。


    怪異時代的夜晚總是很快到來,年輕人很難理解舊日時代時晚上九點還隻是黃昏的情況。


    甚至他們無法理解“黃昏”這個詞匯本身,因為他們從未見過太陽。


    那比燈更明亮,比火更溫暖的美好陽光隻存在老人們的交談與油畫裏。


    普利西車隊的下一站是章魚鎮,位於幽暗原野外。


    相安無事的整夜趕路後,車隊在第二天清晨抵達章魚鎮外。


    ……


    車廂外聲響吵醒了淺睡的陸離等人,打開車窗,猶如市集的吵鬧喧囂鑽進車廂。


    周圍香水味忽然變得濃鬱,卡特琳娜湊到窗邊,豔羨地說:“在螳戈鎮我從沒見過這麽龐大的車隊……她怎麽會在?”


    年邁的卡羅萊娜遊蕩在車隊外圍,拄著拐杖摸索著詢問路人,漸漸靠近這邊。


    但她什麽也看不見,吵鬧聲又讓她聽不見聲音,老人與迎麵走來搬運貨物的工人撞到了一起。


    老人跌倒,懷裏摔出鐵盒,捧著木箱的工人也被拐杖絆倒,摔了一跤,


    卡羅萊娜雙手不安地在地上摸索著,碰到鐵盒,緊張地檢查是否完好,不顧得身上的灰塵:“很抱歉,請問你見到一位麻花辮不會說話的女孩了嗎?”


    “嘶……我沒看到。”


    工人揉著被木箱刮到的手臂,因為老人是乘客而沒法抱怨,捧起木箱及匆匆離開。


    老人的背脊更加彎曲,動作更加緩慢,仍在尋找她的侄女。


    “卡特琳娜,喊她過來吧。”


    默默注視這一幕的陸離說道。


    “嗯。”


    卡特琳娜這一迴沒出言反對,下車走向老人,與流露欣喜的老人交談後帶她來到馬車上。


    滿身灰塵的老人小心翼翼從懷裏取出視若珍寶的鐵盒打開:“我昨天烤了些你最愛吃的烤甜餅,但忘了給你……現在可能有些涼和硬。”


    鐵盒裏隻有幾張烤的有些焦糊,賣相不佳的圓餅。


    陸離伸手接過鐵盒。


    短暫沉默,卡特琳娜替貝魯開口:“貝魯在謝謝你。”


    老人欣慰地笑了笑:“當然,我知道……這孩子一直很內向。”


    “嗚——”縮在黑袍裏的普修斯發出一陣嗚咽聲。


    “還有誰在車廂裏嗎?”老人偏頭朝向普修斯。


    “普修斯,一隻小狗。”卡特琳娜拽住普修斯露在外麵的後腿,把它拖到老人手背邊。


    老人抬手輕輕摩挲普修斯的枯黃粗糙的毛發,想要去摸普修斯腦袋時被它躲過去。


    “它可真調皮。”老人和藹笑了笑,向陸離輕輕招手:“過來吧孩子,我幫你係頭發。”


    陸離和躲到角落的普修斯同時看向卡特琳娜。


    卡特琳娜瞪了這兩個家夥一眼,解開頭繩,僵硬地坐到老人麵前。


    她罕見地有些拘謹,任由老人輕緩地將她頭發重新紮起。


    卡特琳娜和貝魯的頭發似乎一樣長,沒引起老人懷疑。


    “好了。貝魯我迴去了,下次停車我再過來。”


    老人離開車廂,注視下蹣跚背影離開車廂。


    “嗚嗚……”


    普修斯又沒忍住發出了嗚咽聲。


    “你在哭嗎鬣狗?”卡特琳娜望去。


    “是你的香水太嗆了……”普修斯的人臉轉到一邊。


    陸離沒吃烤甜餅,隻是收起了鐵盒。


    之後每次停靠村鎮,老人都會找來,隨著時間推移,他們漸漸變的熟絡。


    有時候老人會和卡特琳娜講避風村的故事,還有她們想要去維納不凍港的原因:夢想。


    有一天,她們聽說了維納不凍港,於是她們真的啟程了。


    隻是旅途上隻有卡羅萊娜一個人。


    偶爾老人會忽然認不清人,或是以為自己還在避風村裏。


    陸離他們偽裝的很好,精神狀態很差的老人始終沒有發現真相。


    直到第三天下午。


    “她笨手笨腳地把滾燙的餅丟進爐子裏,撈出來上麵沾滿了木灰……貝魯她沒拿去洗,吃完後就像是隻花貓……”


    老人欣慰地笑著,突然沉默了,蒼老臉龐朝向陸離,問道:“……你不是貝魯,對嗎?”


    車廂中的溫馨氣氛逐漸冷卻


    迴答之前,車廂外忽然響起一片透著不詳的驚慌喊聲。


    傳進車廂的喊聲片段透露了車隊後麵,有一隻首領怪異在追逐他們。


    “你想到什麽了?”


    不安的卡特琳娜下意識按住匕首,看向陸離。


    她隱隱意識到那隻首領怪異是什麽。


    舊下水道裏遭遇的模特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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