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沒那麽遭。


    細窄的隘口無法通過湍急河流。


    氧氣即將耗盡。陸離停下探索,盡可能原路返迴。


    河水推搡著陸離的背脊,讓他更快返迴到孤島,但也可能無意間與孤島擦肩而過,被暗河裹挾向更下遊——


    濃鬱黑暗中滲透進一抹光亮。


    細微偏離方向的陸離靠近水麵上的光亮,浮出水麵。


    嘩啦——


    帶著滴淌的河水爬上岩石,陸離迴到火堆邊坐下取暖,緩和著唿吸。


    “找到通往外麵的路了?”捧著罐頭瓶的星期五問他。


    “下一次。”


    陸離簡短迴答。


    無論那是令人絕望還是充滿希望。


    等待身體迴溫的間隙,陸離用空罐頭盛起河水,放在火堆邊燒熱。再次出發前,將正變得滾燙的熱水喝完。


    帶著烘暖身軀的熱意,陸離再一次鑽進暗河,沿著上一次路線前進。


    岩壁在十米位置開始收縮。這一次陸離沒再駐足,繼續向上。


    湍急水流將他向後拉扯,皮膚被衝刷的變得蒼白。岩壁迅速收攏,在約十五米處形成隻有二十公分寬的狹窄隘口。


    隻有嘈雜水流聲的濃鬱黑暗離,陸離吐出泯滅在水流中的氣泡,手臂伸進狹窄空隙,肩膀抵在隘口前,努力向外伸著。


    某個時刻,與湍急水流截然不同的觸感浮現在指尖,隻是刹那,但足以讓陸離感受到更寧靜與平和的感覺。


    陸離觸摸到了空氣。


    氧氣所剩無幾,陸離並未轉身返迴孤島。他雙腿蹬在岩壁間,雙手繼續摩挲著隘口。


    隘口並不同樣細窄,也許一直往某個方向遊動,隘口會逐漸寬闊,直到可以容納一人鑽過。


    那裏可能就是陸離進入暗河的地方。


    缺氧之前,陸離迴到孤島,濕漉漉爬上岩石。


    “找到了?”星期五問。


    “嗯。”


    陸離臉龐上隻有平靜,仿佛他不在意尋到的答案。隻有話語透露他的想法:“你能撈到繩子或水囊嗎。”


    前者可以讓他永遠不會迷失迴孤島的路,後者可以續航潛水時間。


    觸碰隘口已經接近陸離的極限,難以再有更大的提升,除非陸離不為歸途考慮。


    “我試試”說著,星期五將手伸進暗河,隨意撈動幾下,伸迴來在黑袍上擦拭幹淨。


    “辦不到。”


    星期五不準備在脫困上幫助陸離。


    陸離什麽也沒說。等到身軀迴暖,和上次相同地準備一罐熱水,在火堆旁呆得更久,捧起滾燙的罐子一口一口慢酌,積攢溫度。


    幾分鍾後,陸離放下空罐,進入暗河,將肺部填滿空氣,鑽入冰冷河流占據的岩壁。


    頂著刺骨水流衝刷,陸離再次抵達隘口前,沿著隘口向右側挪動。


    挪動一段距離,陸離抬起手掌摸索隘口。隘口似乎有些變化,似乎沒有。


    吐出轉瞬消失的氣泡,陸離忍耐肺部的燒灼感,繼續挪動。


    再逗留十秒。


    陸離默默計算所能堅持的極限,再一次抬起手掌觸碰隘口。


    這次的感覺截然不同,水流更加緩和,空隙也更大,似乎能容納一人穿過。


    不再猶豫,陸離攀住隘口,逆流向上攀爬。腦袋很快貼著岩壁鑽過隘口,然後是脖頸,但胸部被岩壁卡住。


    陸離伸出手臂,這迴半條前臂都露出水麵,風吹過皮膚的觸感比之前更加清晰。


    伸出的手掌攥住空氣,帶著迴到口鼻前。


    陸離吸氣,稀薄氧氣與涼水同時湧入鼻腔,鑽進氣管,流進肺部。


    令人難以忍耐,想要蜷縮起身軀劇烈咳嗽的異物感被陸離強行忍耐。


    唿吸隻會因嗆水而失去意識。


    希望就在麵前,但陸離正麵臨一個抉擇。


    隘口寬度有限,也許能讓陸離勉強鑽出去,迴歸外界。但也許會在胸口被卡住,讓他在夾縫間痛苦溺亡。


    陸離的身軀鑽迴隘口,表明自己的選擇:退迴岩層空洞。


    憑借記憶迴到最先觸碰到的隘口位置,陸離鬆開手掌,任由暗河簇擁著他原路返迴。


    十米,五米,一米,周圍。


    陸離因缺氧開始難以思考。


    他應該已經來到了孤島附近,可頭頂仍是岩壁,視線裏除了濃鬱的黑暗什麽都沒有。


    偏離了方向?


    陸離抬起雙手攀住岩壁,在暗河中穩住身形,艱難地往右邊挪動。


    咕嚕——


    一長串氣泡泯滅在湍急水流裏,陸離的身軀逐漸無力。


    意識逐漸迷離間,他恍惚看到下遊亮起和煦溫暖的光芒,仿佛地平線升起的黎明,照耀整片海洋。


    難以控製身軀,陸離能做的隻有在意識消失前緊閉口鼻,不被湧進肺部的冰水加速昏迷與死亡,任由暗流將他帶往光芒的源頭——


    猶如小船撞上礁石,陸離撞上岩石,被一隻白皙手掌拉出暗流。


    星期五放下“燈塔”,將皮膚蒼白泛青的陸離拖上岩石,擠壓胸口,讓空氣湧入肺部。


    沉淪的意識迴歸身軀,陸離的唿吸開始恢複,翻過身劇烈咳嗽幹嘔。


    “你差點淹死自己。”


    星期五在一旁說。


    “我找到了……去外麵的路。”抹去嘴角水漬,陸離靠在火堆旁迴溫。


    星期五不置可否,平常的語氣好像什麽也沒發生:“恭喜,我們能離開這裏了。”


    這一次地休息格外漫長。


    長時間泡在隻有幾度的暗流裏和因缺氧險些失去意識讓陸離患上低體溫症狀。


    他裹緊大衣,將火堆燒得更旺,避免低體溫變為病症。


    休息一陣時間,陸離燒熱河水,再一次烘暖全身,進入暗河。


    這一次,陸離沒再筆直向上,而是帶著一些傾斜,徑直抵達上一次探索到的隘口,開始往右側挪動。


    隘口漸漸變得狹窄與合攏,仿佛在不遠外將要閉合。陸離帶著耐心繼續挪動。


    氧氣所剩無幾時,隘口重新擴張,隘口似乎變得邊之前更加寬闊——


    沒有遲疑,陸離鑽入隘口,首先時頭顱,然後是身軀——


    浸泡水裏的陸離鑽出腦袋。


    混沌水下地噪音陡然清晰,高亢地湍急水聲耳畔響起,仿佛在為陸離新生而雀躍。


    陸離從隘口裏爬出,站起,渾身滴淌著河水,安靜站在小腿深的水流中,仰頭望向天空。


    瑰麗的繁星點綴在天穹之上。


    如果那是真的天空。


    如果它們是真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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