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的神仙打架,後麵瞬時安分了很多,畢竟誰也不想惹出點事端成了出頭鳥。


    原本混亂的秩序也因為那幾位老祖宗的出現瞬時安靜了下來,縱然是有些年少氣盛的也不由得被剛才一方鏖戰暗暗心驚——若是自己,能否熬下幾招。


    步月齡在人群最後端,沉默地看著方才紛擾,隻相易出現時神色微變,但想起先前醉酒時的胡言亂語,不由得低頭微咳了一聲,好掩飾自己慌亂。


    一踏入仙樓,自外看不過方寸之地,裏麵確實一片無邊無際的焦土荒野,濃霧籠罩無日月之像,但又不似虛假幻境,大抵是連接了另一處地界。


    他定睛一看,人數也不對,方才陸陸續續進了幾百人,現在放眼望去不過零零散散數十人罷了。818小說


    大家多半是不認識的,但是步月齡這些年風頭不小,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最多,也並非善意,往日裏也許無冤無仇,但是到此時要尋仙緣了當然是各自為戰。


    唯有一個蒙麵少女垂頭定定看他,走過來稽首道:“步月兄?”


    步月齡手指拂過袖間刀刃,點頭應道:“你是?”


    鹿幼薇歎了口氣:“鹿翡攬月宗鹿幼薇,步月兄如今光風霽月,可曾還記得我?”


    步月齡的記憶本來被相易折騰過一次,總有些地方怪混亂的,但當年那些細節卻似深深印在他腦海中,他卻是想起了幾十年還在鹿翡的日子,自然而然也記起了在這女孩麵前,相易曾使過驚破他眼童的那一劍。


    “鹿……幼薇。”


    步月齡點了點頭,稍許放下了戒備,這女孩雖稱不上什麽舊識,但也記得一直是個心性善良的女子。


    鹿幼薇暗自歎了口氣,她一踏入仙樓便與父親失散,她這麽些年來依然是多年生活在父親和攬月宗的庇佑之下,乍然來了此處十分惶恐,如今倒是沒什麽尋求仙緣的念頭了,隻想平平安安出去。


    若是尋了步月齡一同,倒不是尋求庇佑,隻是有了幾分底氣。


    正道棟梁啊。


    步月齡不知女孩的心思,全然審視著如今這番局麵,鹿幼薇也十分示好地獻上了自己的情報:“步月兄,此處是仙樓第七樓,我方才是從西邊過來的,那有一處小石碑,寫著第七樓:懼。”


    “懼?”步月齡低頭沉思了片刻,“古來七情六欲,喜,怒,哀,懼,愛,惡,欲,這懼又恰巧是第七樓,往下六樓指不定就是另六情。”


    鹿幼薇眼神一亮:“有道理,隻是不知道該如何破此局,又如何與其他樓相通。”


    隻是看來在哪個樓卻是隨機的。


    正說著,遠處忽的襲來了一陣黑色的濃煙,烏泱泱一片,速度很快,步月齡碧童一閃,驚聲道:“往後退!”


    這一聲原本是提醒鹿幼薇的,旁的其他修士也聽見了,許是從眾心理,大部分人都往後退去,也有晃神和偏要逆流而上的幾位,許是仗著自己法寶眾多,還在闊聲交談:“不過是區區食人蝠,火燒之便可!”


    說罷黑雲驟至,幾人祭出法寶——卻隻祭出了寂寞。


    鹿幼薇正往後逃竄,迴頭看到幾人被食人蝠蠶食成白骨的慘象,咬唇道:“蠢貨,仙樓根本調動不了靈氣。”


    她一進來想調動本命靈氣的時候就發現了,可惜這幾位實在是不謹慎,沒有及時發現這件事。


    原本騰雲駕霧的修士如今滿荒野地用腳跑,從天上看起來倒是很有幾分滑稽可笑。


    好在那食人蝠飽餐了一頓之後便停留在那處,眾人跑得歪歪扭扭十分費力,有人趁此機會休息一下迴複體力。


    驟然成了凡人,又遇到大兇之物,許多人鐵青著臉,十分惶恐不安。


    步月齡也停了下來,看了兩眼那食人蝠。


    鹿幼薇向來謹慎:“步月兄,我們該趁此機會好好再躲開些。”


    步月齡臉色又沉了下來:“不好,它們在變化。”


    鹿幼薇一愣:“什麽?”


    旁人看不清楚,步月齡這交人血脈的碧童卻看得十分清晰,原本烏泱泱的食人蝠,有部分竟然身上出現了點點銀色,想來是吞噬了修士的仙精肉體。


    天災人禍,鹿幼薇不知其嚴重性,但也知道還真是大難臨頭。


    “若是真死在食人蝠手下,倒也好,”鹿幼薇此時還開得出玩笑,“我還倒不怕些。”


    步月齡沒有問她更怕些什麽,隊伍的前端又出現了騷動,他們正好在人群的中間段,眼看著前麵地麵忽的塌陷,湧動起了數十條花斑蟒身。


    又是這麽一下變化,幾位修士被竄出來的花斑巨蟒吞噬入腹。


    方才還勉強能冷靜的鹿幼薇終於眼睛一翻,要昏過去了,先不說這生死關頭,她這輩子最懼怕的便是蛇類,一看見便全身僵硬臉色發白。


    步月齡也擰著眉頭,眼神不定思索著逃生之法,前後夾擊,修士們逃生的地方便隻有往南北了,然而要說此地兇險呢,好在方才因為巨蟒竄動地形變變幻,有不少人發現了巨蟒流動之處邊緣出現了一個狹窄的小洞,說不定可以暫避風險。


    那小洞小得很,怕是隻能庇佑幾個人,眼尖的幾位隻往裏竄逃,步月齡也覺得那裏或許是最安全之處,蝙蝠不易看見,巨蟒無法竄入,然而旁邊的鹿幼薇卻忽然昏了過去,他忙扶住掐動她的人中,才看到她虛汗冒的厲害。


    一眨眼,那洞口已再進不去旁人。


    “抱歉,我實在是怕極了那蟒。”


    鹿幼薇還在說些什麽胡話,怕是清醒不過來了。


    步月齡倒也不責怪她,畢竟他下意識不願意見死不救,隻是現在情形實在過於險惡,他隻把這女孩往胳膊下一夾,重新觀測哪裏可以暫且緩身。


    話說那避難的小洞也留不下更多人,然而卻是終於有人在這生死關頭下了死手,但聽到幾聲驚怒,便有人未死在莽獸天災手中,卻是死在了自己同胞手中。


    有人在外麵惡狠狠地罵著,裏麵的人還哪管三七二十一活下來便好,步月齡卻覺得哪裏有些變扭,果然那洞穴忽的旋轉起來,泥土崩裂開來,裏麵的人還沒看懂,外麵的人卻看得清清楚楚,那哪是什麽避難之處,分明是一隻巨蟲大嘴擬態的洞穴罷了。


    幾乎是邁入仙樓不過一個時辰左右,這第七樓已經折隕了一半了,所有人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上天下地,東南西北,竟然快無處可逃了,還有什麽意氣風發的模樣。


    這麽看起來,第七樓簡直就像是一處死境一樣,步月齡立在原地,也算是真的被逼入了死境,碧色眼童死死盯著這三處死地。


    食人蝠,花斑巨蟒,擬態巨蟲。


    看似最安全的北邊,的確有人逃去了,但是根據此地的模樣來看,步月齡不覺得那裏就是逃生之處。


    果不其然,最北邊之處不久也響起了些痛哭之聲。


    好在此時這些怪物都飽餐了一頓,尚還在消化這些靈力深厚的肉軀,幸存的諸位便圍坐在一個直徑不過幾裏的圓圈內,思索著逃生之法。


    其餘的地方,除了白骨就隻有方才被自己人所殺的幾具屍體,這些怪物竟也挑食,隻吃活人。


    “想不到仙樓竟是這麽個貨色,我怕是不知道能不能支撐下去,”此時鹿幼薇也醒了,聽完步月齡對她的敘說,眼神也是一點點灰敗下去,摸了摸自己的劍鞘,“若是真無處可逃,我便自盡。”


    步月齡已低頭思索了很久,“倒也不必如此悲觀。”


    鹿幼薇搖了搖頭:“仙樓暫且沒有一絲線索,怪物卻在越變越強,怎麽看都無處可逃了,除非……”


    她心中的確還抱了一絲念頭,除非這仙樓七樓就是靠這種方式篩選人數的,到最後隻剩下幾人的時候便可以結束了。


    不然,此局無法可破。


    步月齡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眉頭皺得更緊。


    如果這是真的,那才是最可怕的一點。


    果不其然,在四處懼物再次襲擊一次折隕一半人數之後,他們如今可以暫且休息的“圓”也縮小到了一裏左右,不用怎麽努力都能看到那花樣斑駁的巨蟒和形態越加恐怖的食人蝠。


    “隻剩下了二十六人。”


    鹿幼薇現在渾身都是黃沙髒土,哪還有什麽大小姐的派頭,被這些折磨得快沒有人樣了,步月齡倒還好一些,一直沉思著什麽,甚至打坐了起來,雖然沒有任何作用,但是可以助他平複些心情,隻留下鹿幼薇還在無頭蒼蠅似的惶恐。


    也就是在此時,更令步月齡不想看見的事情發生了。


    一聲慘叫,一把刀鋒,有人按捺不住了。


    “我悟了,一定是,隻能剩下一個人。”


    那名刀者的刀極快,神色滄桑,臉上的刀疤冷冷映在刀鋒上。


    他刀鋒再指的男人惶恐道:“莫要如此!我們實在不必自相殘殺!”


    然而留給他的就隻有一聲驚唿了。


    鹿幼薇嗓子被風沙迷住,音啞了一聲到底是說不出話來,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退到步月齡身後。


    她仰頭,意識有些恍忽,時光一逝,那個當年在鹿翡地牢裏初見的男孩的身形已經這樣挺拔可靠了。


    “就待在我身後吧。”


    步月齡將她攏在身後,拔出了手中的劍。


    “你要攔我?也許這個地方會剩下兩個人,我們兩個還不到時候。”


    刀者斂息看他,的確,到如此之時,他一直觀察的隻有這個有著一雙碧色童孔的少年,沉默安靜而處變不驚。


    他沉默了片刻,刀鋒掃向了其餘人。


    鹿幼薇鬆了口氣,步月齡卻並沒有覺得輕鬆,他豎起耳朵,聽到遠方的食人蝠終於是飛來了。


    然而花斑巨蟒也像是得到了什麽默示,幾十條花斑蟒身在黃沙中穿竄而來,閃爍的蛇鱗彷佛就在眼前。


    這一次,卻是無路可退了。


    鹿幼薇閉上眼睛。


    “退無可退,謝謝你,步月兄。”


    步月齡沉聲看她一眼:“還不到時候,如果你信我。”


    “什麽……呃!”


    鹿幼薇還有些疑惑,便被步月齡一掌擊暈,他迴顧了身後的數十人,朗聲道。


    “此處,無懼便無災。”


    說罷他收劍入鞘,目光直直地看著已至眼前的食人蝠群。


    第七樓,懼。


    最古怪的地方便像是越怕什麽來什麽,以及它們並不食用死人的屍體。


    死人,心中是不會有懼的。


    既然相易他們經曆過仙樓,他絕不信此處無破局之法。


    這不是天災,這是心災。


    他睜開眼,黑銀相間的食人蝠如同透明一般,穿過了他的軀體,再一睜眼,此處已不再是荒蕪的焦土,白色的仙樓展現在眼前,一道玉色的台階向上延伸著。


    鹿幼薇也沒事。


    果然,昏迷過去倒也不會受心災所禍了。


    他迴過頭,身後隻剩下了那名刀客。


    “無懼便無災,哈哈,”刀客收攏了沾滿血色的刀,“我倒還要感謝你。”


    即使知道,也不一定能做到。


    看來真正做到了的,隻有他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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