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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盧卡斯, 膽子不小啊。在外麵胡玩了一個多月才想起來找我,是不是又想被拔毛了?”


    在這一對主寵——不對,埃迪說了是小弟, 那這一人一鷹的相處模式就真的像是兄弟一樣——兄弟交流感情的時候,恩奇都就在旁邊光明正大地打量他們。


    盧卡斯是一隻相當神氣的鷹。


    神氣不止體現在體型,外表那黑墨一般根根豎起宛若刀刃的羽毛,亦或者鋒利得可以輕鬆撕裂獵物身體的利爪。也不知道為什麽,恩奇都的心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雖然才見到沒多久, 但這個念頭似乎打一開始就出現了,自此很難再掩下去。


    盧卡斯很像一個人。


    很像一個男人。


    嗯……


    恩奇都:“啊, 真的一模一樣。”


    他輕聲地自言自語, 豈料話音再輕, 也被前一秒還在譴責自家的鷹玩忽職守的埃迪聽到了。


    埃迪:“和誰一模一樣?”


    盧卡斯:“噶?”


    一人,一鷹, 在同一時間扭過頭來。


    從鷹的小腦袋上自然是看不出表情的,但是, 隻要看它那對幾乎和埃迪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眼珠——


    純粹得容不下一絲汙垢的金色,其間,似還隱藏著無法容人直視的光芒。


    同樣的眼神, 放在鷹這裏,就是作為天生狩獵者的猛禽自帶的犀利目光。而若是鑲嵌在人的眼中, 那股霸道不變, 反而更加氣勢逼人。


    當然了——相同之處, 似乎還是不止於此。


    恩奇都仍在沉吟。


    他覺得,自己應該已經得到一些頭緒了,但又一時很難組織好語言來形容。


    恰好就在這時候,埃迪沒等到恩奇都的迴答,以為他不想說,便自然而然地提起了另一件比較重要的事情。其實,那也就是恩奇都之前問起的事兒。


    “你們剛才是在說什麽‘災禍’?指的就是這家夥,盧卡斯這個笨蛋對吧?”


    他轉過去,詢問還沒有散去的那幾個城民。


    顯然,埃迪問起來時相當自然,語氣也很正常。但他剛一開口,本就對他的突然而至麵露緊張的人們神色頓僵,第一時間埋頭不與他對視,此後,更不用說要迴答了。


    埃迪:“……”


    麵對這一情況,埃迪也開始無奈了。


    不過,他無奈的原因,不是一下子意識到自己嚇到了人——他要是能夠意識到就謝天謝地了,而是見大家都不說話,以為是受到欺負的債主們不好意思開口,當著他的麵數落盧卡斯的罪狀。


    “好吧好吧,你們不說我也猜得到。”


    自家小弟什麽德行,做大哥的最清楚不過了。


    先前還老老實實站在埃迪肩上的盧卡斯突然高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張開翅膀,直衝雲霄……嗯,隻差一點點就真的衝上去了。


    它的速度快,埃迪的反應比它還快。


    眼睛不眨,甚至連表情也一點沒變,埃迪直接伸手抓著盧卡斯的爪子,把試圖逃跑的盧卡斯硬生生拖了迴來。


    盧卡斯:“噶!噶!噶!!!”


    這聲音既尖銳又淒涼,透露出盧卡斯內心強烈的想要離埃迪越遠越好的期望。


    然而,埃迪一邊罵它:“笨蛋!來之前就跟你說了,這個地方不是老家,不要看到什麽好看的東西就帶走!你是鷹還是龍啊!”一邊將就著抓住爪的姿勢,倒提起盧卡斯,把半人多高的鷹抖袋子似的毫不留情地甩。


    盧卡斯不甘的哀鳴還在繼續,但與之同時響起的,還有稀裏嘩啦的聲音響個不停,


    “天……呐……”


    “這麽多東西,都被它藏到哪兒了?”


    旁人不由得目瞪口呆。


    似是有無數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從盧卡斯的翅膀下麵抖了出來,裏麵有小花環,手鐲,布絹,石板的碎片……總而言之,什麽小東西都有,共同點在於,它們要麽做工精致,要麽花紋好看,要麽就是在太陽底下會閃閃發光。


    盧卡斯的翅膀底下顯然藏不了這麽多東西,但事實卻是,真的有這麽多東西被埃迪甩了出來。


    其中自然包含了不能直接丟到地上的易碎品,一個小小的罐子最後被抖落,在它淒慘地落地開花之前,埃迪及時地將它撈在了手裏。


    埃迪的腳前一片淩亂,不僅喜歡美人、還喜歡搶走一切以鷹的眼光覺得好看的東西的盧卡斯挺著脖子,擺出一副倔強到底愛咋咋樣的強硬姿態。不說別人,反正恩奇都注意到了之後,不禁多看了它——和他一眼。


    埃迪:“……”


    短暫的沉默。


    就目前看來,埃迪的神情已經非常嚴肅了。


    神色比方才還要冷淡,當他抬起頭,看向在恩奇都來前就聚在這裏議論盧卡斯的罪責的那些人時,人們的心幾乎要跳到嗓子眼。


    明明占理的是他們這一邊,可完全說不出話。就像是下一秒,這個眼神恐怖,渾身都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男人就會獰笑一聲,把他們全都——


    全都……


    “抱歉,實在是抱歉。”


    欸?


    眼神恐怖的男人發話了,但話一出口,就讓所有人震驚在了原地。


    埃迪也不說廢話,三下五除二拔掉了盧卡斯那幾根漂亮的、但不知為何像是才長出來沒多久的尾羽(由此可見,它已經是慣犯了)。


    “盧卡斯就喜歡收集看著漂亮的東西,一不留神讓這笨蛋跑出去,結果就是這樣——對了,能告訴我,這些東西的主人在哪兒麽?”


    幹脆趁這個機會,他把每一樣小玩意兒的主人都挨個找到,手裏還提著垂頭喪氣的盧卡斯。


    左鄰右裏嘀咕的“災禍”,那神出鬼沒搶走人們身上、手邊等等地方的東西的黑影,真麵目就是一隻頭腦單純的鷹。


    恩奇都一路跟了上去,便發現,他沒有預料到的事情還很多。


    就比如說,埃迪找到那些人,並不是去還東西的。


    他從自己的衣兜裏掏出了一大把金幣——就跟盧卡斯能在翅膀底下藏住那麽多東西一樣奇怪,用一枚金幣去換原主人所有的,實際上一點也不值錢的小玩意兒。


    毫無疑問,這絕對是虧本的交換,可埃迪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吃了虧。他也沒做什麽,隻是在斥責盧卡斯的同時,把所有被盧卡斯順走的東西都名正言順地換迴來,重新塞進笨蛋小弟的翅膀裏。


    然而,這吃虧的交換之路,就從大白天一直走到了天黑,他的舉動也自然吸引來許多好奇的人圍觀。


    最後的最後,埃迪是跟被盧卡斯搶走了最心愛餐具的苦主大叔談笑風生地走出家門的。


    他仰頭一看,看到了正暗的夜色。


    “這時間正好。”大叔紅光滿麵,雖然鑒於身高差異,他幾乎是被比他高了半截的埃迪架著在走:“小夥子,走!去酒店喝一杯再說!”


    埃迪一口答應:“好啊,我還沒喝過你們這兒的酒呢。”


    不過,在自來熟地去酒店之前,他還叫住了一個人。


    “你也一起吧?”


    “……”


    “哦,還有熟人嗎。”大抵是夜色太暗,長發白袍的恩奇都麵容不清,看起來更像一個女孩子,大叔直接誤解了:“小夥子,那是你心上人?”


    “是啊,還在追求過程中的心上人。”


    在這個角度,隻有恩奇都看見了埃迪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


    那絲笑意並不重要,隻要看到他那滿是深意的目光就足夠了。


    恩奇都張了張口,結果卻連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他當時並沒有出言反駁。畢竟細想下來,埃迪說的確實是事實。


    然後——


    他就真的跟著埃迪去酒館了。


    那一晚,簡陋而熱火朝天的酒館,氣氛喧騰。


    因為,在酒館內的燈光照射下,烏魯克人民立即就發現了和某個眼生的銀發男人一同邁進酒館大門的綠發少年是恩奇都。


    而且,不久之後,又有人來了。


    人們抬眼一看,差點把杯子給摔了。


    他們敬愛的吉爾伽美什王,居然屈尊來到這等平民聚集之處——


    “嘿,吉爾伽美什,你的酒量如何?”


    “又要來比試麽,本王倒是求之不得!雖然是在這樣的地方……算了,有本王的兩位摯友在此,隻限於今夜,就讓我嚐試一下庶民的酒和夜晚吧。恩奇都,你就不要——”


    “不要什麽。你才是不要小看我啊,吉爾。”


    恩奇都說著,也舉起了盛滿略帶穀物殘渣的酒液的酒杯。


    然後,一飲而盡。


    人偶的身體與人類不同,所以,喝得再多,他都不會喝醉。


    到了這個時候,恩奇都終於想明白,埃迪和盧卡斯的相似之處要怎麽來描述了。


    他是很桀驁,但同時,又相當地不拘小節。


    他也確實引人生畏,可離得近了才會發現。


    ——這個男人,有時冷得刺骨,就如他慣用的冰。而大多時候,讓人不自禁退縮的原因不是外漏的鋒芒,而是,他的耀眼。


    ——以死作為代價,從你二人之中收迴一人的生命。跪拜吧,祈禱吧,感恩吧,這,已算是最大的仁慈了。


    那吟誦一般的聲音,似從遙遠的天邊落下,帶著居高臨下的冷漠和對無知人類的嘲諷。


    降臨,然後輕描淡寫地消散。


    埃迪整個人都是懵的。


    是他太狂妄了嗎?是他太無知了嗎?狂妄在對任何事情都懷以最大的熱情,無知在麵對此情此景時,竟不知是為何原因。


    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有多想的習慣,也就根本沒有想到,這個世界的本質,和他的“老家”完全不一樣。


    生活在這裏的人是活潑的,他很喜歡。


    這裏還有外表和內心都無比美好的人,他很喜歡。


    可他不知道,還沒有得到那般殘酷的認知:“美”也是脆弱的。


    總有一些人……神,神,神!有著故意把美好之事物摧毀,讓它上一刻如鮮花般開得正豔,下一刻便枯萎凋謝。


    埃迪聽不見神傳遞給違逆者的那番宣言,無法像吉爾伽美什那樣,先是錯愕,隨後怒至極致,赤眸中的陰翳幾乎要汙染全部的眼瞳,再之後才是突然擴散的蒼白的沉痛。


    但他看得見,看得很清楚,恩奇都的身體表麵出現了裂痕。


    最先僅僅是那隻才將花兒放在他耳邊的纖細的手,突兀的黑紋在手背綻放開來,仿佛讓陰影尖嘯著衝出,將這具絕美的軀殼貪婪地吞噬。


    “恩奇都……”


    “恩奇都,恩奇都……恩奇都!”


    “這是怎麽迴事!”埃迪問他。


    不管此前有多麽疲憊,身體有多麽沉重,埃迪都在這一刹那猛地起身。他下意識地想把恩奇都拉起來,但指尖卻在快要觸碰到恩奇都之時突兀地頓住。


    茫然的不解剛才恩奇都的眸子裏散去,他現在竟顯得無比平靜,有一種恰是順應命運指引的安然。


    “我是神造的兵器,如今因為觸怒了創造我的主,就要迴歸泥土,變成我原本的樣子。”


    “什麽神不神兵器不兵器的……你給我起來!”


    恩奇都身上已經有一部分變成了泥土,埃迪用力拽他起來,在同時用冰凍住了他還在不斷潰散的身軀。


    “謝謝你,埃迪。但是沒用的。”


    “少廢話!你——”


    埃迪第一次用如此暴躁的語氣對恩奇都說話。


    本來後麵還有半句怒不可遏的斥責,但就是卡在了那裏,說不出來。


    他收縮的瞳孔在微不可見地顫動,最終顯露出的唯一的動作,便是沉下眉頭,重重地咬緊牙。


    “把恩奇都帶迴去。你守在他身邊想辦法,我就在外麵,去找能救他的方法。”


    埃迪把被一層薄冰箍住身形的恩奇都推給了吉爾伽美什。


    他沒再看那般輕易就接受死亡結局的恩奇都,而是直直地看向自己在這個世界得到的第一個摯友。


    稍感欣慰,吉爾伽美什的眼神跟他理應一模一樣,從眼中燒起的怒火沒有壓製住理智,反而將根植於心的不甘與不服點燃——


    “你不可能屈服,更不可能害怕,對麽,吉爾伽美什!”


    為什麽要服?


    怎能夠服輸,讓所謂的神無情地將他們共同的摯友奪去!


    “本王難道會給出另外的迴答麽,蠢貨!不錯,就是這樣——打斷了我們的興致,還以嘲諷的口味落下那般傲慢的宣言,本王不可能忍下這口氣。”


    陰戾在赤紅的眼中閃動,怒不可遏的王一手抱住詫異的恩奇都,另一隻手狠狠地拽過了埃迪的衣服。


    他們兩人如出一轍的視線完全撞在了一起,鼻尖勉強從旁擦過。就是在這麽近的距離之下,王對他的另一個摯友喝令:“去!”


    “然後,就算失敗,也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迴來!”


    “你們啊……”


    恩奇都差點再一次將那句話說出來。


    ——你們啊,又在亂來了。


    似是隻要埃迪和吉爾伽美什湊在一起,這兩個任性的家夥就會做出些讓既是旁觀者、又是協調者的他無奈的事情。


    那時的恩奇都說著類似於埋怨的話,心裏卻是喜悅的。


    他喜歡如此自我的人類,更不要說,那兩個人,是他在這世間得到的……最不願意割舍的羈絆。


    可他現在卻不能再說同樣的話,不合時宜,並且,毫無疑問會辜負那兩人的心意。


    在瀕死的時刻,恩奇都才真正地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能算是一件兵器,一具人偶了。


    他終於有了“心”,前所未有的悲傷正在那顆珍貴的心中哀鳴。


    他也隻能,在無盡的悲哀中,目視著埃迪遠去。


    *****


    從那一天起,埃迪就沒有休息過。


    不分白天與黑夜,永遠固執地不願合眼。


    白天尋找,晚上就用他的能力,從極其遙遠的遠方趕迴烏魯克,如此無休止的長途奔波,遠超了人類身體所能承受的極限,也就隻有他還能堅持。


    說是去尋找能讓恩奇都活下來的辦法……其實也就是,宛如困獸的垂死掙紮。


    找不到。


    根本找不到。


    唯一的“方法”,恐怕就隻有懇求神收迴懲罰這一條卑微的道路了。


    這條路,吉爾伽美什早就想到了,但他不願去走。


    埃迪隨後也知道了。


    這個世界的“神”跟他所知道的神是兩種不同的存在,他的神創造了他所在的世界,然後將他們拋棄,所做的事情也就是這些。


    而這裏的“神”與人類的距離並沒有那麽遙遠,高高在上,卻又不願被人類所遺忘,總要做出點威懾一般的事情,來顯示自己的存在感。


    埃迪來迴了無數次,每一次都以嚐試失敗告終。他把盧卡斯留在了恩奇都身邊,為的是讓它能在恩奇都情況惡化的時候隨時過來告訴他。


    他最後一次離開,是去更遠的地方尋找吉爾伽美什對他提起的不死神藥。據說吃下神藥的人可以就此遠離死亡,得到永生。


    再惡劣的環境,再困難的旅途,對埃迪來說都不是阻礙。


    雖說過程著實有些艱難,但一身是傷、疲憊不堪的他還是順利地找到了不死藥。


    那一刻,埃迪的眼睛亮了亮,剛露出輕鬆了些許的笑容。


    他彎下腰,要去摘下不死藥帶迴烏魯克,可在中途,他的動作突然僵住了。


    “噶……”


    “……”


    “噶——”


    “好了,不要鬧了,盧卡斯。我知道了。”


    直起身時,埃迪的動作很慢。但之後,迴程的速度卻是最快的,他一刻都不能耽誤,哪怕雙腿像是灌了鉛,從心底升起的疲意從幾天前就在侵蝕他的意誌。


    他趕迴來了,沒有帶迴不死藥,因為已經沒有必要了。


    冰凍的效力已控製不住泥土做成的身體潰散的速度,埃迪破門而入,看到的就是站在床邊垂首不言的吉爾伽美什,還有,就躺在床上的恩奇都。


    埃迪徑直走了過去。


    他想要離恩奇都更近一些,於是,便跪在了恩奇都的床邊。


    他是一柄永不藏鋒的利刃,所能做到的最大的程度,也就是在他曾經追求過、而如今已成摯友的人的身前跪下。可即使如此,他的背影仍舊沒有絲毫的彎曲。


    “恩奇都。”埃迪最後一字一頓地叫出了這個名字。


    “死亡對我來說,是一個陌生的詞。”


    他慢慢地握住恩奇都的手,將已經布滿裂痕的手掌貼在自己的臉邊,黃金眸被從頭頂落下的陰影蒙住,看不見他此時的表情,隻能聽到聲音:“我大概永遠也不會死吧,也就沒辦法體會到你現在的感受。”


    “不過,沒關係。”


    “為了你,為了我曾經追求過的你,為了我將用此身永久銘記的摯友……!!!”


    其實,這時的恩奇都還能聽到聲音,也還能用自己的話音來迴應。


    但他什麽都沒有說,隻在心中發出最後一聲歎息:


    ——果然是笨蛋啊。不管是我,吉爾,還是我們兩人都不自禁被吸引的這個男人。


    如果在不久之前,他放棄自己的高傲,順勢接受男人的追求,情況……應該和現在完全不一樣吧。


    但世事沒有“如果”,恩奇都更不會放下驕傲。


    他心懷對自己的遺憾,同時,又不得不滿溢起對摯友的祝福。


    男人以前說過的那個詞,在這裏可以用上。


    “——”


    埃迪的眼睛突然不自然地睜大了。


    恩奇都沒有掙開他的束縛,卻用另一隻手扣住了他的後腦,用最大的力氣,將他按向了自己這邊。


    眼中似是蕩起了些微波瀾,但那些波瀾並不柔和,反而,更像是風雨席卷的海浪,傳遞出與平日的他全然不符的侵略感。


    亦或者,想要“得到”什麽的欲望。


    恩奇都用這樣的方式吻住了埃迪,讓男人在極大的震驚下一時忘記做出恰當的反應。


    不僅是埃迪,連沉浸在悲傷之中的吉爾伽美什也呆了,望向這邊的眼神詭異之中,還浮出了他本人都未曾察覺的心結。


    ——從這一個結果來看,至少在此時,是我贏了啊。


    啊啊……


    就當做,他最後的“壞心眼”吧。


    盧卡斯的事情相當於一個契機,埃迪終於正式進入了廣大烏魯克人民的視野之中,而且,意外地沒有惹來任何的反感。


    事後,人們都是這樣說的:


    “那位埃迪大人,跟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呢。原以為能夠與王一般勇猛的男人,應當是一個山一般強壯威武的勇士……不對,就連王和恩奇都大人也完全不符合這樣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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