訂閱率不夠  “今天又背著我跑到哪裏去興風作浪了?先給你說好, 要是哪天被逮住, 我可不會來救你。”


    翅膀揮動, 颯颯劃開空氣的聲音。


    當風浪被掀起時, 不知從哪個方向飛迴來的巨鷹輕盈地降下,恰好停在就坐在山頂懸崖邊上的男人的肩頭。


    鷹在興奮地大叫, 像是在跟他說這一次跑出去的經曆,完全沒有一絲悔過的想法。


    埃迪倒是一眼就看到了,這家夥抖了抖翅膀, 用嘴叼起了一塊不同於之前的廢銅爛鐵的東西,炫耀般地給他看。


    他本來沒怎麽放在心上,但在瞧見那東西的大概模樣時, 竟是小小地咦了一聲。


    “寶石啊,還是我最喜歡的藍色。”


    “是從誰那兒偷來的呢?嘖……”他把那顆大概有雞蛋大小,仿若大海在其中流轉的寶石捏在了手中, 唇邊慢慢地勾起了笑意。


    “小混賬。看你這興奮得過分的模樣,答案我差不多已經猜到了。”


    這件東西認真說來,其實是一條項鏈, 隻是鑲嵌在吊墜上的那顆寶石著實太過美麗, 便難免喧賓奪主。


    盧卡斯驕傲地挺起了胸脯, 若不是得意過頭會被埃迪揍, 它現在就已經跳到“大哥”的頭上趾高氣揚地踱步了。


    就用極其人性化的眼神來傳遞意思:怎麽樣,我幹得不錯吧?


    埃迪:“嗯——這一次還算是不錯, 將過補功啦。不過……”


    他像是在跟人勾肩搭背似的拍了拍鷹的腦袋, 麵色嚴肅, 壓低聲音:“長什麽樣子?”


    盧卡斯:“噶!”美!


    埃迪:“具體呢!”


    盧卡斯:“嘎嘎,噶!”長頭發,美美美!


    埃迪:“逗老子玩啊,打死!”


    說是這麽說,打卻沒有真打,畢竟小弟現在算是有功在身。


    這麽一個東西,用無價之寶來形容都不為過,他看一眼就明白了過來,寶石的主人到底是誰。


    就隻有那個人吧。


    他還沒有見到麵,但從一開始就知道的,注定要和他在一起的“妻子”。


    隻有那個美麗的人才配得上這顆絕美的寶石。埃迪把寶石握在手裏,唇邊的笑意越來越濃,沒過多久,就坐不住了。


    “盧卡斯,你先去給我送一個信!”


    他去找了一張紙,唰唰寫下了幾行字。與其說是信,倒不如說是粗獷豪邁的一個留言。


    在留言之中,埃迪先是對自己的鷹不聽話擅自搶走對方的項鏈道了個歉,後麵才是重點:


    “你就在原地等著我。不要著急,我這就來找你啊。”


    男人的麵上綻放出了尤為欣喜的笑,又摻雜幾分誌在必得。他讓盧卡斯帶著信先走,然後,自己才開始上路。


    盧卡斯飛入天空,很快就消失在了雲層背後,速度顯然比人類快多了。


    埃迪也不著急,雖然他心底裏確實難掩急迫。


    他將自己無所事事就喜歡待在山頂看雲的山峰拋在身後,他穿過了密林和山穀,踏過了沼澤與洪流,沒有什麽能阻止他。


    哦,對了。


    在快要抵達目的地,快要找到那個人的時候,他才稍稍停了停。


    許是心血來潮。


    他看到路邊生長著一叢藍色的小花,雖說不怎麽起眼,但在風中搖曳著,也另有一番美麗。於是,便走了過去,彎腰將花兒采在手中。


    然而,也就是這停頓,彎腰的時間。


    不知道背後發生了什麽,埃迪直起身,再迴首時,先前填滿四周的景象像是在頃刻間向後退去,換了另一番似是陌生,又似是在哪裏見過的光景。


    “…………”


    啊。


    看不見盧卡斯。那家夥,飛走之後就迴不來了。


    不過,他居然在這裏,看到了本不應該迴來的一個人。


    這裏……是冥界吧。


    陰暗的色調,沒有多餘的顏色,但仔細看去,之前灑在漆黑土壤上的鮮花還沒有枯萎,成為點綴此間的唯一的豔麗。


    而除了這些花,還有更能點綴死寂和陰暗的存在。


    比花兒更美的恩奇都還是穿著他那不變的白袍,從黑暗的深處向埃迪走來。


    埃迪沒有動,在恩奇都走到他麵前時,才開口:“不是不想見我們麽,怎麽又反悔了?”


    “所以我隻是來見你的。”恩奇都輕輕一笑:“吉爾估計被我氣到啦,為了不再惹他生氣,我還是悄悄地過來比較好。”


    埃迪一看到恩奇都,就想起了自己還捏在手裏的花。


    他習慣性地想要把花送給恩奇都,但手臂剛剛抬起,就因另一個念頭的出現而強行頓住。


    “……抱歉。”


    埃迪最終這麽說:“這些花,不是為你準備的。”


    恩奇都接著他的話音,輕聲道:“是的,埃迪,你終於發現啦。”


    在他的心裏,一直都藏著一道模糊的影子。他還沒有放下他,至少現在還不能。對恩奇都產生的感情,欣賞和朋友間的喜愛更多於那一種“喜歡”,他隻是誤解了。


    埃迪醒悟過後,越發覺得自己很混蛋,這不就成欺騙恩奇都感情的人渣了嗎?


    他必須得再鄭重地道歉才行。


    “恩奇都,對不起,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沒關係。”


    “那你能夠原諒——”


    “不要。”


    “你真善解人意,從此以後我還是好兄弟……啊?等等?拒絕我的求婚就算了,你連我發自內心的反省都不願意接受啊?!”


    埃迪又驚呆了。


    連著兩次,完全一樣的套路,恩奇都絕對是在逗他玩吧。


    恩奇都:“嗯,你說對了。”


    就是在逗你玩。


    唔,不過,也不完全是這樣。


    “我接受你的道歉呀,這沒有什麽,畢竟埃迪你自己也不明白,喜歡上別人是怎樣的感覺。”不知怎麽,恩奇都抬手,一把將埃迪抱住。


    他比埃迪要矮上不少,但這麽一個簡單的擁抱,卻像是用出了驚人的力氣。


    “喂喂喂,遲鈍的恩奇都,怎麽說得像你知道那是什麽感覺一樣。”


    “我知道。”


    埃迪一愣。


    埋首在他脖頸間的少年語氣如此堅定,讓人無法質疑。


    “就像陽光照進了心口,每天都有一點,每天都在累積。很溫暖,一開始還沒發現,等可以發現的時候,就沒有辦法再拒絕,隻想要……”


    留住他。


    想要得到他。


    就是如此微薄,而又貪婪的願望。


    毫無疑問,埃迪又被他搞懵了。因為想不明白,便直接又問了一遍:“什麽陽光什麽溫暖的……我們不是在說以後就是好兄弟的話題麽?”


    恩奇都:笑。


    “嗯,我反悔了。”


    埃迪:“欸?”


    也不知是無意還是有意,恩奇都最後在他的頸窩邊蹭了一下,冰涼的唇順著頸線滑下,掩飾住了伴隨呢喃而生的眼中的暗色。


    “兄弟啊,我就算啦,讓吉爾和你做吧。”


    埃迪:“啥?”


    恩奇都放開他,退後了一步,笑得很是善良:“我相信,我們還會重逢。我也相信吉爾,一定能代替我,和你成為最好的——摯友。”


    所以……


    “所以”後麵的話,就讓埃迪慢慢去想吧。


    雖說不經提醒,他自己,肯定想不出來。


    埃迪:“啊?我去,都是什麽莫名其妙的,你們倆不都是我的好兄弟嗎?喂!恩奇都!”


    然而,恩奇都已經消失了。


    埃迪望著重新變得一片昏暗的前方,心裏莫名有些苦澀。


    “這算什麽啊,真是……”


    “哦,明白了。”


    “是我在胡思亂想才對。”


    這不是什麽冥界,先前的盧卡斯,“老家”的場景,全都是他的夢。


    一年的“休息”,差不多該到時間了吧?


    埃迪不會留戀過去。


    他隻會將他失去的一切記在心裏,然後,義無反顧地繼續前進。


    於是……


    ……


    ……


    ——醒來了。


    烏魯克城的王宮內。


    似有明亮的光柱從窗口悄悄照射進屋內,又悄悄地攀爬到床沿,落進他的掌心。


    他就在這時,慢慢地睜開眼。


    是有些暖和……


    但,跟恩奇都說的“溫暖的感覺”,大概不是同一種吧。


    請求自己的父神放出天之公牛之前,伊什塔爾就從父神口中聽說了一個極其普通的名字。


    那個名字的主人隻是區區人類,何德何能讓尊貴的神主以告誡的口吻提及?驕縱慣了的伊什塔爾並沒有把那番告誡放在心上,過了一會兒就拋在了腦後。


    不過,在她真正見到那個人類的時候,倒是想起來了一點點。


    “那是不屬於吾等誕生之地的異世來人,雖然隻是人類,但卻擁有可與低位神比擬的實力。”


    “他不被法則束縛,不被常理所限,就連人與神共有的‘死’的概念,在那個人類的身上都不存在。”


    她的父神是這樣說的:“不要去管他,不要注視他,在不影響你的驕傲與榮耀的前提下,可以將他縱容。伊什塔爾,若是有一天你因你的傲慢遭到重創,那麽那個有勇氣對抗你的人類,就隻會是他。”“


    伊什塔爾最開始確實聽了這個告誡。


    在烏魯克的神廟中,她同時看到了吉爾伽美什和那個人類。


    就事實而言,從異世過來的人類還要比吉爾伽美什強上一些,且容貌俊美,各方麵都很合伊什塔爾的胃口。但她忍住了,隻當做沒有看到別人,向一開始的目標吉爾伽美什求愛。


    但,烏魯克之王的冷酷拒絕,卻讓從未受過如此侮辱的女神心生怨恨。


    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因此遭到了慘痛的報複,看到了這個結果,伊什塔爾非常滿意。


    雖然——殺死天之公牛的不敬之輩其實有三人,但神罰降臨時的宣告中,卻隻提及了兩人,對另一個人類隻字不提,仿佛將他遺忘。


    那肯定不是“遺忘”,而是刻意地將某個身份特殊的人從中略去。


    伊什塔爾心中僅存的那點不滿就來源於此了,她沒有忘記那個人類也踐踏了她的驕傲。然而,正想著如何用隱秘的方式報複迴去,當事人就自己送上門來。


    囂張!狂妄!不自量力!


    神殿被天牛腐爛的屍體摧毀尚不重要,新仇加舊恨,女神的憤怒已然攀升到了頂點。


    她本應當將人類挫骨揚灰——然而,在一眼看到屹立在山巔的男人的時候,伊什塔爾突然就改變了主意。


    這個喜好美色,並且毫無原則可言的女神的老毛病又犯了。


    讓神色扭曲的猙獰從臉上消失不見,恢複平靜的伊什塔爾是多麽地溫婉動人。她的一雙美目望向埃迪,眼裏盛滿了被深深吸引的癡迷。


    “我知道你的名字。”


    她用能讓天底下所有男人的骨頭酥麻的甜美嗓音說:“你是埃迪,戰勝了杉樹林間的芬巴巴,打敗了天之公牛,比吉爾伽美什還要強大的勇士。”


    她還一步一步向埃迪走來,就如一個陷入愛情漩渦中的普通的女子,每一個舉動,都在刻意展露自己的魅力。


    “我還知道,你喜歡美人兒。”


    “看,我不就是這世間最美的存在嗎?我是遠比人類,亦或是那具人偶尊貴的女神。你應當為我沉醉,無可救藥地愛上我才對啊。”


    沒錯。


    伊什塔爾在勾引她之前還看不起的人類。


    也就隻有她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了。


    對於明顯處於爆發的邊緣,一身氣勢冰冷得幾近凝結的男人,別人都會心生膽怯,甚至更加難以直視他的雙眼。


    即使,在最憤怒的時刻,他的火焰正當熾熱,也是他的光芒最為奪目的時刻。銀發金眸,銀色是凝結的月光,而金色,卻是從靈魂深處投映的光輝。


    也就隻有伊什塔爾,最先注意到的不是殺氣,而是男人的臉,和他所攜帶的宛如罌粟的吸引力,還有那名為人類的脆弱存在,所展現的驚人的□□。


    真強啊……


    也真是美麗。


    這樣的男人,隻是站在那裏,就讓看到他的人,即使飛蛾撲火也想將他征服。


    伊什塔爾徹底地改變了主意。她迫切地想要用自己的魅力征服埃迪,可以暫時拋棄尊嚴被玷汙的怨毒,隻為讓這個比太陽神的光輝還要耀眼的男人對她低下頭顱,盡顯謙卑。


    埃迪看著女神走近,先是流露出了一絲微不可見的詫異。


    將詫異抹去,隨後的他竟也沒有多餘的動作,隻道:“我不是已經讚揚過你了麽,看來,你還不夠滿意?”


    說她腐爛而醜惡,這句讓伊什塔爾暴露的話,放在此時,效果便減去了大半。


    伊什塔爾不在意了。


    “我寬恕你。”她走近,眼裏除了癡迷,閃動的占有欲比前者更加炙烈,“人類最強的勇者啊,隻要你願意滿足我的心願,我便寬恕你。”


    “那你想讓我做什麽呢?”埃迪問。


    他像是隨口一問,可伊什塔爾卻是無比認真地迴答。


    “成為我的丈夫,我的奴仆,你就是能夠得到女神之愛的幸運兒,我會把權勢和財富都賜予你。”


    眼裏的瘋狂又擴大了,口中還在癡語:“我要讓你匍匐在我的腳下,我要徹底地征服你,瓦解你的自尊……讓你這雙漂亮的眼睛,再也閃爍不起紮人的光芒,永遠隻能注視著我。”


    伊什塔爾伸出纖纖玉手,似乎想要撫摸男人俊美的麵龐。


    然而……


    在她的手指快要觸碰到埃迪時,埃迪的眼瞼微垂,竟傾瀉出一抹冷厲的嘲諷寒意。


    “啊。”


    “要是隻能看著你這張難看的臉,我還不如自己把自己弄瞎。”


    伊什塔爾一怔。


    時間似在這一刹那凝滯,再經流轉時,美麗動人的外表便轟然破碎。


    不知何時,不知從何處,一柄冰.槍無聲無息地從伊什塔爾的腹部穿過。


    “唔——”


    女神的溫婉神情也破滅了。


    血尚未來得及湧出,冰.槍所帶來的洶湧衝勁便狠狠地將她紮穿,並且攜帶她的身體,在一瞬之間撞進了不遠處的神殿的廢墟之中。


    肉體撞破廢壁殘垣的悶響接連傳出,伊什塔爾不知撞開了多少層牆壁,才被冰.槍紮在最後一麵石壁之上。


    “怎麽……可能……身為神的我,竟然會被……”


    象征神明身份的異色瞳孔縮緊,伊什塔爾吐出一口血,麵上一片扭曲。


    “可惡……可惡的人類啊!你竟敢!!!”


    “不要搞錯了,我本來就是來報仇的,有什麽不敢?”


    就像伊什塔爾之前向他走來那樣,埃迪也一步一步地向廢墟走近。


    “如果不是想聽聽你有沒有懺悔的意思,我甚至不想跟你廢話。”


    雖說在此之前,他對這個惡心的女人就沒抱有期望就是了。


    將伊什塔爾刺穿的冰槍,並不是以往那樣隨手捏成的武器。


    最普通的冰槍連巨蛇的皮都無法輕易破壞,更不用說神的軀體。他真正的武器,組成這柄弑神之槍的材料,就來自於他自己。


    鮮紅的血液從右手的手腕間源源不斷地滑落,卻沒有徑直沒入地麵。


    用自己的血凝成的□□,不僅鋒利如他自身的鋒芒,更如同烈焰般鮮活奪目,仿佛要燃燒一切。


    伊什塔爾的視野裏終於出現了男人的身影。


    還是跟她剛才見到的一樣,甚至還要灼熱——可她心中充斥起不甘和屈辱,占有欲被憤怒取代,完完全全變了心態。


    “為什麽如此愚蠢,為什麽如此可恨——人類,就憑你,也想要弑神?區區人類……你還承受不起我的怒火!”


    “不過。已經晚了。從你傷害女神高貴的軀體的那一刻起,你的結局就已經奠定了!”


    伊什塔爾不僅是自然與豐收女神,還司管戰爭,實力不是一般神明可比,更不用說人類。


    可是,當伊什塔爾猛地拔出血色冰槍,將自己同樣是槍的神器握在手中時。


    她看到了正迎麵走來的埃迪,可是,那個愚蠢人類的表現,與她的預想全然不同。


    ——他不可能戰勝她。


    這是神與人之間宛如深淵般的差距。


    但,為什麽!


    麵對比自己強大的存在,他也毫不猶豫地前進。


    就算是在暴風雨中努力掙紮前行的小船所表現出的堅毅,也遠遠不如他,或者說,根本就不能類比。


    因為,這個男人,從根源起便是高傲的!


    他用自己的氣勢壓倒狂風驟雨,不畏懼傷痛,不畏懼死亡,那他怎麽可能會退縮?


    “蠢貨!竟然為與自己無關的螻蟻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為了吉爾伽美什?為了恩奇都?那也是兩個蠢貨,根本不值一提!”


    伊什塔爾這麽怒吼著,顯然還是無法理解埃迪的行舉。


    她肯定不能理解。


    這場人挑戰神——不,人試圖殺死神的鬥爭,就此拉開序幕。


    烏魯克城的人們在遠方看到了崩塌的神山。


    被常年朝奉的神山,金星女神伊什塔爾的住所,竟然在如天崩地裂的震撼聲中四散崩裂。


    石塊墜落,神殿毀滅,其間似還摻雜著疑似天牛屍體的碎塊。


    一股寒風將濃烈的血腥味帶到了王城,王沒有給出任何交代,隻讓人安撫民眾,便義無反顧地奔向了神山所在。


    這一場戰鬥持續了三天三夜。


    先是神山崩塌,隨後,以山體為中心,方圓十裏皆被冰霜凍結。無數道冰刃從半空墜落,卻又在中途被金芒破碎。


    男人的血流盡了,而女神也終於怒不可遏地動了真格。


    伊什塔爾最主要的武器,還是巨大的神弓天舟瑪安娜。風神暗中前來,用風扯住埃迪的手臂,讓精神早已抵達極致的他不由得一滯。


    伊什塔爾便趁這個機會瞬移到天空,拉開了長弓——


    “……”


    “……”


    男人的身體被貫穿了。


    包括心肺腎髒在內,血肉被高溫融化,隻留下上身幾乎要讓軀體斷裂的偌大空洞。


    在那一刻,痛倒是其次,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


    但是。


    不能閉上眼。


    不能閉上眼。


    仿若被血色同化的眼裏,映入伊什塔爾鬆了口氣後得意的臉。這時她從空中降落,像是為了欣賞男人此時的慘狀,正離他越來越近。


    “明白了嗎?哈哈哈,終於要後悔了吧。正因為你——”


    女神的話音未落,便戛然而止。


    “煩……死人啊。”


    男人竟然還能說完。


    他計算著伊什塔爾與他之間的距離,一點,一點,靠近,終於——


    “……”


    “……”


    “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從伊什塔爾的體內刺出無數道冰錐,那也是血的顏色,混雜了帶有金絲的神血。這個女神平日再如何美麗,此時也毫無美感可言。


    “痛啊——痛啊!!!!什麽時候……混蛋!!!”


    埃迪心說,蠢死吧,老子傻了才告訴你。


    如果來得及,他倒是想騰出空來解釋一下這是怎麽迴事,但……


    先就這樣吧。


    暫時……


    他還是不能閉眼。


    可是,緊咬起的牙關間,渾濁的血液不斷地湧出,他卻將之變成了一個囂張到了極致,也張狂到了極點的笑。


    關於之前的那個問題。


    他是為了什麽……


    哈。


    “為我的摯友。”


    “吉爾伽美什,還有,恩奇都啊!”


    此後。


    他從半空墜落。


    吉爾伽美什要去冥界。跟以往沒什麽區別,不用多說,埃迪便與他同去。


    哦……


    還是有區別的。


    他們此行不是為了斬除兇獸,也省去了熱血沸騰的英雄憤慨。


    他們是將恩奇都的屍體帶去冥界安葬。


    其實,已經不能算是“屍體”了。


    恩奇都是由泥土做成的人偶,他此番死去,也是迴歸了泥土的本源,無法再拚湊起人的形狀。


    可即使如此,對待這散亂的土壤,被留下的摯友們仍然如寶物般珍重。


    冥界,顧名思義,是死者靈魂的歸宿,位於深層的大地之下,接受冥界女神埃列什基伽勒的統治。


    埃迪的世界沒有“冥界”,類似的傳說更不曾有。


    以活人的身份進入死物的領地,本應該是一個令人畏懼的禁忌,因為,活著的人若是得不到冥界女神的允許,便將永無迴歸地麵的機會。


    冥界是陰冷的,人世間流傳的與冥界有關的傳說同樣流露出冰寒的氣息。


    就比如埃列什基伽勒,人們都說她是一個陰晴不定的古怪女神。人類的靈魂被她關在骨籠中肆意玩弄,飽受比死亡還要難言的折磨,對於誤入冥界的生者,更是手段殘酷。


    “真可怕啊。王,埃迪大人,請你們三思……”


    就算被這麽苦苦勸說,烏魯克之王和他僅剩的摯友仍不為所動,執意前去。


    在他們看來,冥界的“恐怖”並不是多麽重要的事情。


    隻因為恩奇都的“遺體”不能留在人界,無人能前往、居住在天上的眾神同樣不願涉及的冥界,才是最佳的安魂之處,他們才會到這裏來。


    而且——


    冥界女神並不是如傳聞那般冷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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