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殺我。”暮青看到唿延昊的神情便知他的心思。


    唿延昊森涼笑起,八柱台火光照亮華殿金翠,山般黃金,巨箱神甲,翠滿地,珠遍殿,瑤台瓊景,暖不透男子的眸。


    殺機冷如冰,人影虛晃,殿柱忽被踏碎!翠珠滾落,金石地上清脆一響,金殿半空,唿延昊踏縱向前,火光灼灼,映那青幽的眸,森涼的笑意,殘忍如狼。


    暮青未退,她已在一門邊,仰頭望遠,眸光清淡無懼,忽然抬手向後一砸!


    壁上一石,金雕彎月,受力內凹之時,忽有沉鐵聲動!


    那一刻,他在半空,她在門邊,遙遙相望,時辰逝如流沙。


    他在半空盯住她,看見她眸中有他不解的光。


    此處圓殿有九門,自蛇窟進來時她便數過了。她沒來得及探查所有的門,隻看過附近三道,得出的結論有三。


    第一,三岔路是勇者的試煉,中路有蛇窟,左右兩路便應有機關坑。蛇窟有進入此殿的暗門,左右兩路的機關坑裏也應該有。因此,圓殿中有應三門通向三岔路的蛇窟和機關坑。


    第二,蛇窟在中路,此殿左右兩門其中一門應是她在三岔路口所擇的右路。蛇窟門上繪有蛇圖,左右兩門一門繪的是太陽,一門繪的是古木。將圖形進行適當簡化,太陽為圓球,古木為滾輪,分別暗示鐵球林和碾壓型的鐵輪機關。


    第三,她看過的三道門,旁邊牆上都有一塊磚石機關,金雕彎月,機關都一樣。此殿要想出去,開門的機關不需要費心尋找,需要費心思的事破解門上的圖形,隻有一道門才是正確的出口,隻有一道門才能把殿中黃金神甲運出去。


    但她暫不需要考慮殿中黃金神甲,她要先與元修三人會和。


    他們三人若是不笨,應該能推測出她被唿延昊帶進了中路,元修與草原五胡打了十年交道,應該知道唿延昊身上有驅蛇藥,她跟在唿延昊身邊不懼毒蟲。元修身為西北軍主帥,她信他有決策之能,會做出正確的判斷,帶著月殺和孟三繼續走右路。右路的機關她已告知過他們了,但沒告訴他們有機關坑。以元修和月殺的身手,過那機關坑應該有驚無險,她擔心的是他們會去開盡頭那門。


    地宮主人既是在挑選繼承者,沒有入蛇窟或者機關坑的人便不具備大勇之才。黃金神甲既然藏在此處,即表示地宮的試煉到了盡頭,那麽沒有通過試煉之人,自然就沒有再走下去的必要了。


    那門後一定有殺招!所以這一路上她才不想浪費時間,早些進來藏寶之處才可早些尋到去鐵球林那邊的機關坑的門。隻是那機關坑裏必定刀光劍影殺招極烈,她不懂內力輕功,若想在其中保命便需要神甲。唿延昊是不會給她神甲的,所以小施計策引他多疑,得了此甲。


    方才殺唿延昊隻因離得近,順勢而為,成與不成她都算好了退路!


    此刻神甲在身,萬事已備,隻望元修三人沒開那門……


    暮青背對石門,等待漫長難熬,唿延昊青眸幽暗,手如鷹爪,向著她的脖子。時辰如同靜止,隻待石門先開,還是唿延昊先到!


    腳下金石晃動,唿延昊離她有一丈!


    沉鐵扯動,鐵鏈滾滾,拉動石門,唿延昊離她有三尺!


    石門緩緩抬起,唿延昊離她有一尺,望見暮青身後,目光忽變!


    暮青盯著唿延昊,刀刃在手蓄勢待發,唿延昊目光忽變的那一刻,她聽見滾滾浪聲,倏一迴頭,石門忽開!


    巨浪卷入,撞向暮青,暮青腳下一滑,哧溜仰倒,淩空被浪一打,飛撞向唿延昊!唿延昊看見那浪從石門進來,欲避卻馳力已衰,落地的一瞬急點縱起,忽被暮青撞向胸口!


    唿延昊正運力,胸前被暮青一撞,悶哼一聲,氣力一散兩眼一黑,兩人一同被巨浪卷倒!


    倒下的那一刻,暮青依稀瞧見石門口機關坑中刀光森森,有人被浪衝進來,月殺在水裏遊著,元修離他不遠,一臂攬著孟三。


    暮青臉色發青,被水吞噬的一瞬心中忍不住怒喝一聲——又是你們倆!


    那一聲怒喝被暗河水吞了,暮青在江南長大水性頗佳,巨浪剛衝進來,水位並不高,她被浪卷倒才讓水沒了頂。她反應敏捷,被衝走的一瞬翻身便要起來,腰身一用力,卻發現扭轉不動。


    身後,有人抓住了她!


    暮青心頭一凜,水裏睜開眼,轉頭一望,唿延昊對她露出森涼的笑,在她轉頭時,他的手扣住了她的脖頸。


    “別動!”唿延昊拖著暮青從水裏退遠,退向圓殿中央堆著黃金神甲的青銅高台,目光放遠,望向從水裏起身的元修、月殺和孟三三人。


    三人被暗河水衝入機關坑裏,四麵鐵球刀光,輕功難已施展,月殺本已動用獨門兵刃,扯住一處機關鐵球上的懸鐵,想要飛馳起身縱迴機關道的來路上,但人剛飛起,他淩空轉頭,看見了坑中的一道石門。


    那時他已適應了機關坑中的黑暗,確定自己不會看錯。機關坑裏竟然會有暗門,他當即便放棄了從機關坑中出去的念頭,上頭的門連著暗河,顯然不是出路,那麽出路很有可能是這道暗門!以那女人的聰明,她可能會進了暗門!


    孟三在被衝下來時受了刀傷,元修為救他分身乏術,隻有月殺一人能尋開暗門之法,他在刀光劍影裏躲避飛馳,在牆上找到了些人臉青磚,可是無論怎麽推,門就是不開,眼看著水越來越深,就快要沒頂,暗門竟從裏麵打開了!


    元修攬著孟三起身,孟三身中數處刀傷,胡袍已被血染紅了,又吃了不少水,臉色蒼白,已陷入半昏迷狀態。元修將他放在一根殿柱前倚著,暗河水還在湧入,但圓殿頗廣,一時半刻還淹不了人。


    早在進殿時,元修便看見這殿中之景了,黃金,神甲,世間相傳的暹蘭大帝的陵寢,他們竟真的有幸一見。


    足可建一支起事之神軍的黃金和神甲,世間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寶藏,元修卻隻望著那青銅台上的少年。


    絕處逢生,失而複得,她卻落入敵手,喉嚨被扣,唿延昊森涼笑著,一用力便可將她的喉嚨擰斷。


    “唿延昊,放了她,你要的我不跟你搶。”元修道。


    “大將軍是在與本王談條件?”唿延昊聞言大笑,麵露稀奇之色,笑意嘲諷,“聽聞西北軍自詡戍守國門之軍,不與敵軍談條件,一字不談,一步不退!本王如今所見怎與舊日聽聞的不一樣?”


    元修不言,眉宇沉寒如鐵,不答隻問:“你要如何才肯放她?隻要你說,你敢要,我就給得起!”


    唿延昊聞言挑眉,似有驚訝,片刻後又大笑一聲道:“大將軍愛兵如子,甘為一人棄西北軍鐵律,本王佩服!隻可惜本王不傻,放了她,本王如何出去?”


    唿延昊瞥了眼那打開的石門,他們從蛇窟裏進來後,八柱台一點亮石門便放了下來,此刻那機關坑的石門卻久不見落下,水不斷地湧入,這大殿恐怕要被淹!好在黃金神甲都在高台之上,一時半刻水淹不到,若能尋到出路,許有運出去之法。出路隻有眼前這小子能告訴他,尋出路可能要些時辰,不然他真想陪元修好好玩一玩,看看是怎樣一個他敢要,他就給得起!


    “你還是落入了本王手裏。”唿延昊湊近暮青耳旁,在她耳邊笑道,笑意卻寒涼,“你可聽見了?大將軍為救你的命在與本王談條件,那本王就給他個條件。你來告訴本王哪道門是出路,不說本王便要大將軍自毀一臂。西北軍主帥元修,神臂蓋世,百步穿楊,若廢了一臂,那可真叫人可惜。”


    唿延昊說話間那扣住暮青腰身的手忽然向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纖柔無骨,他心頭古怪之感又生,卻因急欲尋出路,隻一閃便過,掃了眼元修和月殺道:“別輕動,動一迴,本王斷她一指!”


    月殺本尋機欲動,聞言腳步收住,寒著臉盯住唿延昊。


    唿延昊垂眸對暮青道:“看見殿中的水了嗎?淹一寸,本王斷你一指,想保住你的手就別拖延時辰,告訴本王何處是出路。”


    他說罷便鬆了鬆扣住暮青喉嚨的手,讓出毫厘之地,讓她可開口說話。


    暮青未看元修和月殺,她的目光一直在孟三身上,他倚著殿柱坐著,已然昏迷,照這般下去,他可能會失血過多而死。沒有時間可耗,唿延昊等不起,他們也等不起。


    “門我未看完,帶我走一圈,全部看完。”她道。


    唿延昊已習慣了她的冷靜,聽她聲音裏毫無懼意,一點也不意外,帶著她便下了高台。元修和月殺附近的那三道門恰巧是暮青看過的,唿延昊帶著她在殿中走了大半圈,看著並不懼兩人,他一路扣著暮青的喉嚨,牽著她的手,在兩人冷沉的注視下含笑,似乎巴不得他們有異動,他好掰人的手指玩玩。


    元修和月殺一動未動,唿延昊帶著暮青迴到高台時,神色頗為遺憾,低頭撫著她的手指問:“看出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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