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珥到賓館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了。

    一走進大廳,倆個站在吧台裏,穿著嬌豔的女服務生,就用關切地詢問他住的房間。還瞪著眼睛看他。瞧那眼神,像進行一次答辯似的;是教授在向考生提問。她倆怔怔地看他,等待一個滿意的迴答。而他微笑著說出房間號。於是,倆個嬌巧的姑娘扭過雕塑般的臉孔;其中一個姑娘詭異地伸了一下舌頭。

    吧台內上方的光線很亮。牆上掛了一排電子鍾,時針分別指向幾個國家首都的格林維冶時間。吧台櫃子上放置的一尊碧綠的,幾乎透明了的彌勒佛像,端方盤坐,笑容可掬。在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煇,流漾出一派安詳霽和的脈象。

    兩位姑娘坐在一起悄悄地在說話,看她們一臉莊重神情,生怕大聲說話,會把這裏靜寂得像瓷器一樣的氣氛給打破了似的。也可能她們覺得夜越靜,就越能顯示出佛的神聖的法力;做為佛的信眾,就要在這樣幻化一般的寂靜中,保持純潔的敬仰和虔誠。

    踏上紫紅色地毯,就覺得腳下柔韌和溫潤,也許這感覺還會減緩一些心理上的不適。

    崔珥很快走到房門前,當當敲了二下,謔一下打開房門。走道裏出現劉亦的身影,他表情木訥的說“崔總迴來了”。“噯”他脫了上衣,把西服掛到了衣架鉤子上,又換一雙拖鞋,慵懶地躺在沙發裏,劉亦給他泡一杯花菜,香味沁沁地漫溢著。

    “怎麽,看你的樣子很呆板呀,沒有什麽大不了的,等我們迴去才處理吧。”

    “崔總這可是這個大數目,三千八百萬!曾總他挪用資金也得和你說下”

    “你這樣想,就是我在的話,曾總他表哥要是向我借,也得這樣做的,不借,行嗎?”

    “不過,還是不一樣。”

    “迴去,聽他怎麽解釋。”

    其實,在昨天晚上,崔珥接劉亦的電話,得知曾峰挪用巨額資金的事後,就感到非常震驚和憤懣。但冷靜下一想,還是要理智的對待這件事。他曾看個陌生的電話,因為不熟悉就沒有接聽。也可能是曾峰用別人的手機打的;他知道自己有不接陌生電話的習慣。另外,很可能曾峰表哥遇到了事,急需要這筆錢用。他知道情況後,當即與開發經營部長通了程鑫誌電話,核實此事。程鑫誌告訴他曾總說匯報並同意了。在電話裏,他告訴程鑫誌沒有他的同意,任何人不得再批轉資金,所有費用停辦。最讓他氣憤的是擅作主張,挪用資金。也很可能曾峰迫於他表哥的壓力,作出無奈的選擇。——

    客廳裏的空氣凝滯,甚至很稀薄。

    劉亦看崔珥喝了一口茶,又陷入深思。他遞給崔珥一棵煙。崔珥把煙卷在手裏捋了捋,然後,輕輕送入唇邊。劉亦給他點著,他深吸一口,再徐緩吐出。頓時,乳白色的煙霧繾綣漫蕩開來,飄嫋流逸,恍然如畫。

    崔珥叫劉亦打開電視。他拿起搖控器選擇音樂台。屏幕正在播放一台音樂會,樂池裏演奏員演奏是約翰-施特勞斯的“南國玫瑰園舞曲”,節奏明快,曲調歡暢,行雲流水。噢!音樂,人類靈魂的忠實的情侶。是陽光,和風,是細雨新月。

    音樂緩解了他鬱悶的心境。然而思緒還在延續,他一邊聽著音樂,一邊考慮下一步的做法。他必須把這裏的事做完以後才迴s市。

    劉亦看他滿臉思索的神情,沒有多說話,拿起水瓶又給他的茶杯加了水。“崔總我看把這裏的處理好後才迴去,你說呢?”

    “是的,不是急的事,先把這事做好。”

    “我想崔總要搞清楚這筆資金的用場。”

    “是的。”

    看完音樂會,劉亦洗好澡後上床了。他走進衛生間,打開熱水閥。浴缸放滿水後,他脫了衣服,光著身子泡在裏麵。極舒服了。哎!整個世界和蕪雜的生活,就像張藝謀執導的影片裏秦朝將士身著的鎧甲,不免讓人感覺是一種累贅和滯重。現在,好了。也就是現在的自我才真正是一位帝君,或者說是一位重臣勳相家裏一個養尊處優的闊少。

    他閉上眼睛,用手揉揉了太陽穴。近兩天的事情像過電影似的閃迴;再掂量了一下比較重要的事,噢,還是陪同城建局長的看看城市環境。是想從城建局長那能得一些信息,探探口風。了解一下薑市長的真正的意圖和心思。

    泡好澡,離開浴缸,用毛巾擦了擦身。裹一件印花絲棉睡衣,走出衛生間,一挨床沿便躺倒在床上。突然,從窗外傳來一陣沉悶的火車的汽笛聲,劃破了嬰兒般甜睡的靜夜;然而,也撕裂了深夜純和的安宓和神密感。

    再換一個頻道,是一部電視劇。也不知道是什麽片名,劇情倒也很感人;是西北地區的生活場景。尤其是亞熱帶的雨林植物十分豐茂。一陣困意襲來,兩個眼皮上像掛了鐵錠一般,濕澀難當;一閉上眼再也睜不開。頭腦昏昏沌沌,意識在似睡非的邊緣爭紮,如一隻被貓追逐的困苦不堪老鼠,為了不致於命喪利爪,在拚命奔突。逃竄。一不留神,睞眼之間,最終被捉拿歸案——。他沉入醇香的夢鄉。

    -------不知道在什麽地方。噢,是一個遊艇上,他換了一身潛水服,背了一個輕便的氧氣瓶,然後,還來了一個背越式的入水,沉沉地下滑到海裏。海底真是一個五彩斑斕,美奐美侖的世界。光彩奪目的珊瑚焦和曼妙的海葵和睦相處,構成了一個奇幻多彩的畫卷。各種五顏六色的熱帶魚,叫他目不暇接:虎紋蝶,小醜魚,人字蝶,關月,海星,海龍,海兔,猴頭魚,豬齒魚,五彩鰻,獅子魚,奇異的羊魚,輕紗般飄搖的海月水母,還有優哉悠哉的鱟。-------

    正當他興致勃勃地玩賞眼前的一切時,驀地,前方閃出一個巨碩的身影——一是頭錘頭雙髻鯊。那頭鯊魚正在緩緩地遊過來,他幾乎絕望了。在此之前,他從沒有見過這麽大的動物。這家夥還是漫不經心地搖晃尾鰭,晃悠著碩大的身子,瞪著淡漠的眼神瞧著他。不由地,他身上滾過一陣令人恐懼的震顫,心底湧出一股激流,全身的血液一下子直衝心髒,險些叫他窒息。他本能的用盡全身力氣,作蛙泳狀,雙臂一並向上衝刺,兩腿用力收縮再猛蹬。即使用盡全身的力氣,而總是覺得在原地撲騰。他感覺到血氧的銳減,心也提到嗓眼,手腳柔軟無力;不管怎麽樣的往上衝,還是那麽徒勞無功。

    快接近水麵了,陽光暄亮暄亮的。他再往下看了一眼,那個家夥沒有急於追逐的意圖。

    依然,錘頭雙髻鯊在緩慢的朝他遊來,還是一付悠然自得的姿態。在澄澈的海水裏,這頭錘頭雙髻鯊並不顯得兇悍,倒叫人覺得長的怪異。就在他快要衝上水麵的時候,突然,那頭錘頭雙髻鯊猛地發力,似閃電般向他衝來。他啊地大叫一聲。——

    從夢中醒來,他渾身淤滿汗水,濕透睡衣。翻過身一看,劉亦正用驚愕的目光看他,“崔總怎麽了?做夢了嗎。”

    “可能是吧,你聽到了什麽?”崔珥拿起床頭櫃上的毛巾,擦一擦額頭和背項。

    “沒有什麽,我聽你喊了一聲,聲音不大。”

    “噢。”

    “崔總明天要陪城建局長實地勘察嗎?”

    “是的,摸清他們的真正的想法。”

    “無非是現在暗中操作的潛規則。”

    “這也是一種趨勢。是市場運行機製吧。”

    “不言而喻。”

    “所謂履行程序,就是要參與投標,而後再考慮下一步的事。”

    “當然,也是心知肚明的事。”

    “是的。”

    崔珥掀開被子,起身走進落地飄窗,拉開粘絨淡紫色碎花窗簾。一幅城市璀璨的夜色畫卷呈現在眼前。通衢大道燈火熾盛;縱橫交織,拚接成絢爛的積合形圖案;燈光點點,如繁星密布,恍若夜空。

    整座城市很像一位追求奢華的少婦,優美的脖項上掛一串寶石項鏈;豐盈的裙衫上鑲金綴玉,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然而,在燦爛而空濛的眼簾前,致幻般地映現一位黑發如瀑,清眸剪水的女人。——她姣好身影若隱若現,亦真亦幻。

    那個女人笑意盈盈,含情脈脈。

    當他踱步迴到床上躺下時,已是臨晨四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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