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縉看煙花的時候心不在焉,他腦子裏不斷浮現出鄭潔茜楚楚可憐的模樣。唐彪的人都在拘留所裏,她暫時應該沒有危險,但是他上去告訴她自己要離開一會兒時,鄭潔茜驚慌不舍的眼神還是沒能逃過他的眼睛。


    可翟縉還是選擇離開,他答應了蘭鬱,陪她看煙花,好多天前就答應了,他就必須得做到。所以他叮囑鄭潔茜把門關好,誰來也不開以後,毅然決然轉身離開。


    可能煙花太過於絢麗短暫,每一次綻放都映出他的心更空暗,短暫的燃燒讓他恐慌,讓他覺得他的生命裏有美好的東西會跟煙花一樣,絢爛後就會轉瞬即逝,這讓他很不舍。


    他的心因此隱隱不安,他心裏最感美好的莫過於人,楚佩和蘭鬱,他已經失去了楚佩,應該不再會失去蘭鬱了吧。他這麽想,卻不十分確定。


    當蘭鬱轉身抱住自己的時候,翟縉真想讓時間靜止,讓最美的煙花和最愛的人都留下,留在這最幸福的時刻。所以他情不自禁說出一句“芋兒,我愛你”。


    翟縉和蘭鬱的吻濃烈綿長,長到身後的齊益佳非常尷尬識趣的趕緊挪了個地方,但是他的目光還是忍不住時不時瞟向他們。在又一朵煙花在頭頂炸開的時候,當藍色花瓣一縷縷落下,像精靈點亮的奇幻色彩,齊益佳心頭突然冒出一個祝福,


    “蘭鬱同學,祝你幸福!”


    祝福的話語剛在心裏默默說完,齊益佳自己被自己嚇了一跳,我這是在幹嘛?我這是在把煙花當流星雨,在祈願嗎?


    齊益佳心裏打了個哆嗦,默默退出人群走到停車的地方,倚著車身,他掏出一支煙點燃,廣場裏全是成雙成對的身影,他望著天空和手裏一大一小兩處火光,啞然失笑,年輕人就是有激情和朝氣,他才在他們中間混了一小會兒,都萌動了想戀愛的心思。


    煙火差不多放了半個小時,齊益佳抽了三支煙,終於看到那兩對小年輕相互摟著,喁喁私語著向他走來。


    遠遠的,蘭鬱看到齊益佳倚靠在車門上,手指間的煙發出忽明忽暗微弱的光,彰顯得他落寞又孤獨。


    等走近了,蘭鬱就笑吟吟的對他說了一聲:“大叔,聖誕快樂!”


    齊益佳有些受寵若驚,他訕訕的看著蘭鬱笑了一下,有些不自然的迴道:“快樂快樂!隻是沒你們快樂。”說完他轉向翟縉問道,“是先把他們送迴家,還是讓他們打車迴去?”


    蘭鬱臉上的笑容就瞬間凝固,她驚訝的問:“你們還要走?”說著話身子朝翟縉貼得更緊,纖細的手指就不由自主死死拽住他的衣服。


    齊益佳瞟了一眼翟縉,看他並沒有借機留下的意思,隻好壞人做到底的又說,“還有些後續工作要處理。”


    其實齊益佳也不一定非要今晚聽翟縉說經過,他隻是記得翟縉早先的吩咐,一定要在煙花看完以後,借口把他帶離蘭鬱身邊,這樣他才能走得順理成章,才不會令蘭鬱生疑。


    翟縉這樣的安排讓齊益佳還是比較好奇的,他也很想知道是什麽原因,讓翟縉不惜對蘭鬱撒謊,難道是因為那個報警的女子嗎?


    最終翟縉決定把蘭鬱送迴家,蘇依嬌和魏寒玩興還沒盡,就跟他們分道揚鑣。


    三個人在迴去的車裏都不說話,蘭鬱是失落和鬱悶,用沉默表達她對前麵坐著的那兩個男人的不滿;翟縉是忐忑和愧疚,有好幾次‘算了,不去了’的話差點就脫口而出,但最後還是因為鄭潔茜不停在眼前閃動的淚臉,讓他忍住沒有說出來。


    最尷尬的還是齊益佳,他知道翟縉撒謊,但他又不能不敢對蘭鬱說,幾次從後視鏡看過去,蘭鬱都是嘟著小嘴,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每次他和蘭鬱的目光在後視鏡裏對上時,他都會看到,蘭鬱本來委屈的麵色瞬間轉換成憤恨。


    她一定是恨我,在這樣美好的夜晚,把翟縉從她身邊帶走。可我真的很冤枉啊,本來我在警隊值班室喝著茶,聽著隊員神侃,也是舒舒服服的,誰知道幾個關於翟縉的電話就把我給打出來了。就算待會兒迴去,還要給他善後,這可比破案還繁瑣。


    今晚還很漫長,我們仨就各自慢慢煎熬吧。


    “今晚......不會是通宵吧?”蘭鬱下車前,望著齊益佳問。


    “今晚......通宵?”齊益佳又把目光投向翟縉,他哪知道翟縉是怎麽打算的,翟縉的決定向來他是做不了主的。看翟縉也沒說話,齊益佳隻好又補充道:“不確定,得看進展。”


    “那好吧。”蘭鬱扭頭打開車門,“你們都小心點,注意安全。那個......我就不等你了,先睡了。”


    說完利索的下車,關車門,轉身向樓裏走去。


    等蘭鬱的身影消失看不到,翟縉都還沒發動車子。他的目光還盯著樓道口。


    齊益佳也沒催他,隻是默默的抽出一支煙點上。


    “她生氣了。”翟縉終於開口說話,他的聲音飄渺虛無如同齊益佳嘴裏吐出的煙霧,“她應該感覺到我在騙她。”


    “那你幹嘛要撒謊騙她?”齊益佳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就在車裏緩緩飄動,兩個人都盯著看這個煙圈,直到它碰到車窗玻璃,破滅散開。


    “每個謊言都如同這個煙圈,開始看上去漂亮圓滿,可最後還是要破散開。”


    “抽煙是種什麽滋味?”


    “呃?怎麽說呢?它是我的伴侶,是我的精神食糧,煩悶傷心的時候抽一支,它能像愛人一樣安撫我,讓我孤獨寂寞的心感到舒服踏實;當我遇到疑難困惑,無法解開或者左右難以抉擇的時候,抽一口,我就會在雲霧飄渺裏抽出絲剝出繭,找到解決的辦法;


    快樂的時候,它同我一起分享,痛苦的時候,它能給我療傷......總之,挺萬能的。”


    “能不能給我一支?”


    “啊?!”齊益佳驚訝的盯了翟縉好一會兒,沒問為什麽,還是從煙盒裏掏出一支遞到他的嘴邊,等他含穩,又幫他點燃。


    翟縉猛地吸了一口,煙才咽到嗓子,就被嗆到咳了起來,他咳得很兇,壓了幾次沒壓住,反而咳得更加劇烈。


    齊益佳看到他眼裏咳出了淚光,默默的抽走了他指尖的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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