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

    所幸,出了火車站就是直達學院街的公交車站,她隨著下班高峰期的人群一塊兒擠上了車。頭痛欲裂的情況下,好不容易盼到了的一個空座,她還是咬牙堅持著讓給了更需要幫助的一位老奶奶。

    公交車也是慢如老牛,晃晃悠悠地走了個把鍾頭才到一中門口。

    顧以涵遊魂一般地拖著步子下了車,費了半天勁走進了食堂。已近七點,隻有小炒窗口還在營業。她點了白粥和炒麵,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等待。

    出了一會兒神,她突然想起手機沒電了,連忙翻找充電器,卻越是急得火燒眉毛越是找不著。

    這時,相伴前來就餐的李坦和魏忱忱出現在了食堂門口。

    隔著雙層玻璃自動門,他們看到蓬頭垢麵的顧以涵,都唬了一跳。魏忱忱問:“老李,那個人是小涵嗎?”

    李坦煞有介事地觀察片刻,得出結論:“沒錯,是她!”

    “這小破孩兒,說走就走,說迴來就迴來——”魏忱忱感慨不已,“我得好好盤問她一下才行……”

    李坦連忙伸手阻攔,“馮媽媽這兩天找她都找瘋了,我看還是先說正事要緊。”

    “那聽你的。”魏忱忱同意了。

    兩人一塊兒走到顧以涵就座的桌旁,整齊劃一地開口說:“你終於迴來了!”

    顧以涵剛給手機插好充電器,一時開不了機正在惆悵,聽到熟悉的聲音,不禁心頭一陣暖意融融。

    “是啊,雖然我不是胡漢三,但是我終於迴來了。”

    “你這個小破孩兒……”

    魏忱忱本想絮叨一番,但看到李坦神色嚴肅,便盡量在一旁保持安靜。

    “小涵,趕緊給馮媽媽迴個電話。她有急事找你!”李坦說,“前天你就發來信息說已經下了飛機,但之後我們誰都聯係不上你,怎麽迴事?”

    “唉,一言難盡……”

    “那就以後再細說。”李坦瞥一眼手機屏幕,“你這機子太舊了,想開機至少充夠百分之三十電量,用我的,現在就給馮媽媽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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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時分,福利院仍是一如既往的寧靜祥和。

    即使再頑皮的孩子,到了這個時段,也會乖乖地迴房間去。如果睡不著,就選擇一言不發地躺在床

    上看書或玩拚圖遊戲。顧以涵望了望操場上油漆斑駁的滑梯和雙杠,不知不覺又想起了自己幾年前那楚楚可憐的小模樣。

    那天,她看過孟岩昔的比賽,喜滋滋邊散步邊玩耍往家的方向走。

    因為心情好的緣故,林蔭道兩旁的梧桐顯得格外挺拔青翠。樹上小鳥此起彼伏地歡唱,草坪上的太陽花爭奇鬥豔,仿佛這個絢爛的夏天永遠不會過去一樣。

    悲劇發生之前,往往都是繁盛到極致的感覺。

    越是走進西郊居民區,她越是覺得心跳加速。起初以為是自己跑得太快太猛,而後望見那一方已然灰暗的天空,她收住了腳步。與死亡的灰色相互唿應的,是消防車新生一般耀目的紅。

    警戒線,廢墟,滾滾濃煙,爸爸的同事不停地忙碌……

    她隻記得,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流下一滴眼淚。

    那些眼淚,都屬於之後每一個睡不著的夜晚,屬於她還沒開始盛放卻悄然頹靡的花季年華。

    終究是一去不複返了。

    那些她曾經十分在意的年少時光,那些她以為永遠邁不過去的傷痛的坎兒。終究還是會被時光衝淡,淡得如同鷺青山馥鬱泉那一汪清澈見底的泉水,流趟過生命的溝壑,不留一絲痕跡。

    馮媽媽的辦公室位於主樓一層的最東麵。

    顧以涵敲了三下門,即聽見馮媽媽那略顯低沉卻始終溫暖如初的嗓音在應答:“進來。”

    “馮媽媽,我來了。”

    一進門,她就看到除了辦公桌旁的馮媽媽,窗腳的沙發上還坐著兩位身穿藏青色製服的年輕女性。

    “小涵!”馮媽媽一把就攬住顧以涵的肩,“孩子,你可讓我擔心壞了!”

    “馮……媽媽……”

    顧以涵心懷愧疚,垂首而立,聲音不由得哽咽了。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馮媽媽一邊幫她抹去眼淚,一邊說,“來,我給你介紹。”

    兩位年輕女性站起身,笑著迎上前。

    馮媽媽說:“她們是小徐和小王,是嘉苑路銀行分理處的工作人員,主要負責保險箱業務。”

    “什麽保險箱?我沒用過這項業務……”顧以涵很是納悶。

    “不是你本人,是你的母親陽雨晴女士。”小徐解釋道,“陽女士托管的合同到期日是11月30日,而我們一直不知道她已經過世的消息,誤認為是過期無

    人領取。直到打了陽女士以前工作過的設計院的電話才得知具體情況,然後正巧趕上我們年終清算的時間,鑒於這筆業務的特殊性,我們幾經周折,終於查到了陽女士的女兒——也就是你在福利院的登記記錄。”

    “她從來沒提起過。”顧以涵如墜五裏霧中,愈發迷惑。

    小徐說:“我們是通過民政局和派出所才找到了你。”

    顧以涵緩緩醒過神,問:“我媽媽在你們那裏托管了東西??”

    小王接過了話茬,“是的,這筆業務截至上個月月底滿了五年,所以已經到了解除托管的時間。你是陽雨晴女士的惟一法定繼承人,持戶籍證明、身份證明和陽女士的死亡證明就可以到銀行來辦理相關事宜。”

    顧以涵點點頭,旋即想到了最關鍵的事情,“可是,我們家所有東西都在大火裏付之一炬,保管箱的鑰匙可能也在其中。”

    小徐一副了然的表情,“這種情況我們已經料到。特殊時候是可以申請專業人士鑿開鎖再取出物品的,。至於過期的滯納金和開鎖的費用,需要由你自行承擔。

    馮媽媽冷笑一聲,“你們確實是公事公辦啊!”

    小王年輕氣盛,有些麵上掛不住了。

    小徐卻仍然心平氣和地說:“您放心,我們嚴格遵守工作程序,按照法律和規章辦事,絕對不會出現欺瞞顧客而胡亂收費的現象。滯納金的比例和金額仍然是按照五年前托管合同裏寫的來收取,低於現在的收費標準。還是挺劃算的……”

    馮媽媽忍受不了對方喋喋不休的呱噪,又見顧以涵低頭想事不吭聲,隻得替她做主。

    “那這樣,小涵下周一去你們銀行取東西!你們說的那幾份證明,開具起來也是需要三兩天的。”

    小徐和小王表示理解,同時遞上了名片。

    “好的。我們的工作時間是周一到周五的9點到16點,你們直接去或者提前打電話預約都行。”

    以愛之名(六)

    在馮媽媽和李坦的幫助下,顧以涵很快即辦妥了提取托管物品所需的各種證明文件。

    周一上午。

    魏忱忱不放心,便托同宿舍女生向班主任遞了校醫室開出的病假條,主動陪伴顧以涵前往嘉苑路銀行分理處。她們趕到的時候,銀行剛剛開始營業,大廳裏的值班經理很熱情地上前迎接。

    “請問兩位需要辦理什麽業務?”

    顧以涵說:“保險箱。”隨即把上個星期小徐和小王留下的名片遞了過去。

    值班經理的眼光頓時透出了異樣,顯然這筆奇特的業務他也是有所耳聞及了解的,“請稍等,我去給她們打個電話。”說完轉身進了經理室媲。

    “我不喜歡他那麽看你!”魏忱忱心直口快。

    “怎麽了?”顧以涵淡淡地說,“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得勁。”

    “唉呀,你讓我怎麽說呢?一時半會兒很難描述清楚的。”魏忱忱咂咂嘴,壓低了聲音,“那種眼神,特別像是某個有權有勢高高在上的人在看一個刑滿釋放的囚犯。”

    顧以涵笑了,“學姐,你製造幽默的能力已經遠遠超過了老李的水準。”

    魏忱忱一本正經地說:“你這個家夥!我可是認認真真地告訴你我的感受,幽默不幽默倒是其次。其實,我還想說……”

    “呃?”顧以涵愈發好奇了,“說說看——”

    這時,徐王二人款款地走了出來,魏忱忱連忙收住了話頭。

    “你很準時。”小王讚道。

    “應該的。”顧以涵微微點頭示意。

    小徐仍是那副公式化的笑容可掬的模樣,接過顧以涵手中完備的幾份證明,到裏間快速地複印存了檔,然後把原件又還了迴來。

    “請隨我們進來!”

    魏忱忱像個整裝待發的護衛一樣,站到了顧以涵身側,搶先一步邁開腿,“好。”

    “學姐,你別搞得跟上刑場似的……”

    “咳咳,悄悄的!”魏忱忱瞪她一眼,“隻需要跟在我後麵就行了。”

    顧以涵強忍大笑,表情痛苦地跟她們一起往裏走。

    過了兩道門禁,才到了保險箱所在庫房的外間。目光越過厚厚的防彈玻璃窗,顧以涵忽然覺得裏麵像極了一個超大號的封閉密室,隔間內仍然落著隔間,每個儲物櫃都泛著金屬獨有的淺銀灰色光澤,一切都顯得煞有介事。

    魏忱忱不忘適時地評價一句:“據說這裏的門窗都是防爆的,超級堅固!”

    顧以涵也點頭表示同意。

    陪在身邊的小王笑了笑,“沒錯。我們分行的這套係統非常安全,24小時警衛看守,戒備森嚴;大門防爆、防磁、防水,鎖具十分堅固,而且室內配有恆溫恆濕和消防係統,確保客戶的財務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失。”

    魏忱忱

    不禁生疑,“五年前就有這麽先進的技術?”

    “不,這是今年年初才引進的。”

    顧以涵心裏咯噔一下,“那我媽媽托管的東西會不會受到影響?”

    小王解釋道:“請放心。所有物品的遷移過程都是在上級機構的監管下進行的,全程視頻監控,不會讓客戶蒙受任何的損失。”

    盡管這番解釋聽上去無懈可擊,但顧以涵卻保留著內心的疑惑。

    室內極其安靜,她突然有點耳鳴了。很細微的嗡嗡聲她都聽得一清二楚。中央空調開始工作,室溫驟降,顧以涵隻覺渾身冰冷,手心不知不覺冒出了涼汗。

    媽媽究竟留下了什麽重要物品?

    為什麽媽媽從來沒和自己提起這件事?

    會是什麽呢……

    ……

    各種未知的猜測,讓顧以涵愈加忐忑不安。幸而魏忱忱一直緊握她的手,替她分擔著焦慮。

    “小涵,你冷嗎?要不要穿上我的外套?”

    “不了,學姐。”

    顧以涵搖搖頭,仍盯著一排排凜然而立的保險箱發怔。

    小王的對講機突然響起,簡單的對話之後,她請顧以涵和魏忱忱在外稍等,也如小徐剛才一樣走進了最裏麵的隔間。

    長椅正上方的天花板離換氣係統的排風口最遠,魏忱忱就讓顧以涵坐過去休息。

    “學姐,你也坐。”

    “嗯。”魏忱忱挨著顧以涵坐下,同時指著荷槍實彈的警衛悄聲打趣,“小夥子挺英俊啊,趕上國旗護衛隊的帥哥了!”

    顧以涵莞爾一笑,“見多識廣、閱人無數啊——”

    “邊兒去!”魏忱忱推她一把,小聲嘟噥,“拐彎抹角地罵人是不是?我從小到大就隻有小傑哥一個男朋友!何談閱人無數??”

    顧以涵調皮地吐吐舌頭。

    “你啊……”她望望靜如深海的內間,驀然間沉默不語了。

    魏忱忱想當然地認為顧以涵還在胡亂聯想,於是刹不住車似的將辯解升級,“人們都會喜歡外觀漂亮的人或事,因為他們可以給人留下美好的印象,使人心情舒暢。為什麽影視明星能夠成為大眾追捧的對象?歸根結底,不正是因為他們一個個都是美女帥哥嘛?”

    正滔滔不絕之際,顧以涵突然重重地靠了過來。

    “唔?你不舒服嗎?”

    魏忱忱站起身,準備脫下運動衫外套給顧以涵披上,遭到拒絕。

    “學姐,我不是覺得冷。”

    “你真的不冷??”魏忱忱誇張地抱緊雙臂,“這兒的空調簡直比冷藏室的4攝氏度還低,又不是儲存食物,至於整得這麽寒天凍地嘛!”

    顧以涵卻像受了莫名的驚嚇一般,心跳明顯加速以至紊亂。

    “……我很害怕……”

    魏忱忱立即醒悟過來,明白顧以涵是為保險箱裏的東西而緊張不已,“別怕,就算是潘多拉的魔盒,我也陪你一起打開。”

    顧以涵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卻在不停顫動。

    “如果是一筆錢倒沒什麽,就怕是我意想不到的東西。”

    魏忱忱像安撫嬰兒那樣,一下接一下地輕拍顧以涵的背,“我有預感,阿姨留了一件極其重要的東西給你。比如,一把開啟金庫大門的鑰匙;或者,是一張尋找神秘寶藏的地圖。總之,肯定是價值連城就對了。”

    顧以涵終於被這個有趣的預感逗笑了。

    “你一說我想起來了,小時候媽媽常陪我玩尋寶遊戲。”

    “對啊對啊——”魏忱忱豪氣十足地做出個慷慨奔赴戰場的姿勢,“要是有尋寶的線索,我是義不容辭的排除萬難也要跟你去——有危險,姐先上!有子彈,我替你擋!刀山火海,我背著你過!”

    “嗬嗬……學姐……”

    顧以涵樂不可支,捂著肚子大笑起來,眼睛眯成了彎彎的月牙狀。

    “我往平板裏拷了很多戰爭片,自習課不寫作業,光看電影了——”魏忱忱也笑了,“怎麽樣?學得還像那麽迴事?”

    顧以涵點點頭,“挺像的。”

    魏忱忱說:“不知道老李告訴你了沒有?咱們學校保送省大的名額已經定了,有我一個,原因就是那該死的體育特長。”

    “好啊,恭喜你了,學姐!”顧以涵輕輕地送上一個擁抱。

    “唉呀,你不懂,跟當年的小傑哥讀同一所學校多沒勁啊!”魏忱忱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我想考到北京去,北大新聞係,但無奈自己的成績太一般,隻能望塵莫及。”

    “你也想做記者這行?”顧以涵詫異地問。

    “是啊,很有挑戰性的行業,我可以做體育記者,特長也完全有發揮的餘地。”魏忱忱躊躇滿誌。

    “說來也巧,”

    顧以涵說,“我也要報考新聞專業,不過是k市人文大學的。”

    “k市?”魏忱忱咋舌,“那麽遠?你真舍得拋棄故鄉,跑到那荒涼之地去經曆千錘百煉嗎?”

    顧以涵搖頭,“我的成績,能考得上才是幸運。”

    兩人又聊了十多分鍾,唿叫係統的揚聲器終於有了動靜。

    “顧以涵,請隨工作人員進來取走托管物品。”

    “哦……”

    她原本有些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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