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涵很好,不必惦記我們。”

    程丹青在話筒那一頭怒不可遏,“別臭美!誰稀罕惦記你啊——你這個王八蛋,說過就忘!不是前兩天還讓我幫你找的家庭旅館麽??”

    “哦……是有這迴事,怪我記性差。”孟岩昔直冒冷汗。

    “我找到合適的了,就在你說的那個滑雪場的山腳下。也不是那種掛牌營業的家庭旅館,就是當地人閑置的房子,我看他們收拾得挺幹淨就把定金付掉了。”程丹青稍稍停頓一下,問,“你和小涵今天過來麽?”

    “過來。”

    孟岩昔的迴答多多少少讓程丹青放下心,“那好。你們出了山,就沿高速公路走,約莫一會兒就能到這兒。我手機24小時開著,有事打電話聯係。”

    “行。我們盡量在晚飯前趕到。”

    “知道了。我從市區買了不少食材帶了過來,生了火等你們過來咱一起吃燒烤!”

    “親愛的丹青,你真是體貼賢惠啊……”

    話筒那頭傳來清脆的咣當聲,很顯然,孟岩昔的話激起程丹青一身雞皮疙瘩的同時,對方更是把某物品碰落在地。

    一聲慘唿,“哇——1982年的紅酒啊——就這麽報廢了!!!”

    “我們馬上出發。先掛了。”

    收線後,孟岩昔哈哈大笑著在沙發裏伸了個懶腰。

    顧以涵直起身,點了點他的鼻頭,“岩昔哥哥,幸災樂禍不是乖孩子。”孟岩昔正巧麵熱心燙覺得燥,她指尖涼涼的,一下一下,清爽的觸感使得他不自覺地閉眼享受。

    隻聽她輕聲問:“喀爾巴阡山麓天然雪場離這兒遠嗎?”

    “之前我問過神父,他說如果路好走的話,大概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

    “岩昔哥哥,你不能盲目樂觀。昨天咱們來的時候我就觀察了路況,積雪很深,這裏又偏僻,萬一沒有路標指示,咱們迷路了怎麽辦?”

    “我自己就是個火眼金睛的人體導航儀。”

    “你沒聽偉人說過,自信過度就是自負嗎?小心水滿則溢、物極必反……”

    “好了好了,小涵,你什麽時候學得比陸霖還要囉嗦?咱們趕緊走,趁現在天色不晚,立刻出發應該來得及。”

    生死迴眸(五)

    說話間,孟岩昔已經穿好了厚厚的夾棉衝鋒衣,他也給顧以涵備了一件相同顏色的女款,細心

    地為她穿上。

    顧以涵紅著臉,嘟噥著抗議。

    “我已經穿了保暖衣和毛衣,再穿上外套,就像個橙子一樣珠圓玉潤了!”

    孟岩昔樂了,“正合我意——你不是怕遇到危險麽?這顏色可是驢友戶外自助行的首選,多有安全感——你想想,假如你還穿你那件舊羽絨服,到時候咱真要是遇險了,你渾身雪白雪白的,救援隊怎麽找你?丫”

    “橙色確實醒目。我穿。”

    “這才聽話!再加一層防水防風的外套,即使沾上雪也不會覺得冷。另外,圍巾、帽子、手套,一個都不能少。”

    “我要不要直接穿上滑雪服?到了雪場不用換裝就上陣,多方便——”顧以涵打趣道。

    孟岩昔略作思忖,“嗯,你說的有道理,那就穿。媲”

    “唉……你饒了我……”

    “調皮!”

    裏三層外三層,顧以涵被孟岩昔打扮得像隻富有喜氣的飽滿橙子,最後連抬腿和轉身都困難。她對著石屋北牆鑲嵌的大鏡子照了照,“我在想,那些到南極探險考察的人也不會比我穿得更厚了……”

    孟岩昔攏了攏她鬢邊碎發,笑道:“過幾年咱們去南極試試看!”

    《三麵夏娃》獨家發表於紅袖添香文學原創網,版權歸作者修一一所有,請勿以任何形式轉載。

    他們出發後沒多久,天空就飄起了零星的雪花。

    汽車還未駛出盤山公路,雪已越下越大,能見度也越來越低。雨刷器迅速地工作著,卻始終趕不上雪花落下的速度。

    放眼望去,周圍的丘陵與山地完全被籠罩在了一片白茫茫之中。夏日裏繁盛的山毛櫸林和櫟樹林,此刻隻剩光禿幹枯的枝椏,滿眼荒蕪。路兩旁除了荒野還是荒野,渺無人煙。漫長的看不到盡頭的路上,隻有他們乘坐的這一輛車在艱難跋涉、踽踽前行。

    顧以涵隻覺後背發涼,不覺問道:“岩昔哥哥,咱們是不是迷路了?”

    “應該不會。”

    “已經半小時了。我還沒有看到一個路標指示牌……”

    “這地方是挺偏的。”孟岩昔努力張大眼睛,費力地辨認著前方道路,同時打開了汽車和手機的導航係統,卻發現上麵空白一片。他氣得砸了砸方向盤,“破爛玩意!”

    “不怕,我相信你,你不是**gps嘛?”顧以涵試圖活躍氣氛。

    孟岩昔扭過臉,“少說兩句,正煩著呢!專心看路,要是對麵或後麵遠遠來了汽車,你就趕緊告訴我——”

    顧以涵吐吐舌頭,說:“遵命,首長。”

    “但願咱們一切順利……”

    天色暗得像是陰天的黃昏時分,能見度每況愈下,兩米之外全都看不清了。積雪已經沒過了車輪,耳邊除了發動機粗重的聲音,還有碾過雪地的沙沙聲。

    車速不得不放緩了。孟岩昔在運動包裏摸索了幾分鍾,找到了一張上了年代的地圖。

    顧以涵頓時眼前一亮,“這可是救急的寶貝,岩昔哥哥,趕緊看看路走對了沒有?”

    “四年前買的地圖,希望能幫上忙……”他的自信漸漸被漫天的風雪磨礪殆盡,不由自主開始求神拜佛,“阿彌陀佛,老天保佑。一直往西……唔,沒錯啊,隻有一條路通往喀爾巴阡山麓天然雪場。”

    硬著頭皮,孟岩昔又將汽車向前開了二十公裏。然而,情況卻愈發糟糕了。

    顧以涵從沒經曆這樣的大雪,隔著厚厚的車窗玻璃,她都能聽到雪花落地的聲音,密集、沉重而清晰。古詩裏那些形容雪花是撒鹽空中或柳絮紛飛的詞句,在這樣一場暴雪麵前,統統顯得脆弱無力、乏善可陳。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這輛舊車,和車內兩個不知所措的人。

    孟岩昔咬牙切齒地說:“邪門!難怪姨媽要早早趕路,原來她預料到會有一場大雪……”

    “岩昔哥哥,難道碰上世界末日了?”顧以涵壓抑著內心的恐懼,問,“咱們會不會真的困在這兒??”

    “別瞎猜……”

    孟岩昔剛開口說了三個字,忽然間車身猛地一顫,隻聽轟隆聲炸響耳邊——發動機熄火了。顧以涵的心狂跳不已,悻悻然望向自己的主心骨。

    而他更是狂躁,用力捶了好幾下儀表盤,“活見鬼!!”沒來得及穿上外套便跳下車察看情況。

    “岩昔哥哥!”

    她連忙抓起他的衝鋒衣下了車,為他披好。漫天飛雪撲麵而至,雪瓣大得過鵝毛,成團成簇地隨風翻飛,幾乎掩住她的口鼻。待定睛一看,她頓時傻了眼:積雪太深,越野車的四個車輪全部陷入雪堆,被徹底困住。

    “快拿我的手機!”

    孟岩昔命令般地說完,顧以涵已將他的手機遞過來。不看則已,一看兩人都是慌了神,屏幕上完全沒有一格信號,他們已經抵達

    真正的盲區。

    四周安靜極了,像一個偌大的白色墳塚。

    風唿嘯而過,輕易就把人吹透,前胸後背一片駭人的冰冷。她與他麵麵相覷,各自眼中的慌亂清晰可見。出發時的歡喜雀躍,此時已然悄逝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恐懼。

    孟岩昔拽著顧以涵迴到車上,搓搓快要凍僵的雙手,一邊打開了暖風。他見她嘴唇凍得發青,不禁心疼地攬過她,“到我懷裏來,這樣暖和一點。”

    她順從地依偎過去,卻有如高燒初期的病人那般,止不住渾身的冷戰顫抖。

    他緊緊摟住她,不停地拍著她的背,安慰道:“傻瓜,別怕……咱們先耐心等等看,說不定會有路過的車。到時候拚了命也要搭車離開這鬼地方。”

    她輕聲應著,在他懷中蹭了蹭眼角的淚花,方覺不像剛才那麽害怕了。

    片刻後,他突然問:“咱們還剩下多少餘糧?”

    她一怔,轉頭望望後排車座,“從敖德薩出發去瓦西莉亞老家的時候,我把酒店裏所有沒吃完喝完的東西都帶上了。而後咱們在高速路加油站的便利店裏又買了飲料和麵包。不過……不過都吃得差不多了。”

    他伸長手臂,把後排座上的食品袋提到前麵點數:三個蘋果,兩根火腿腸,一袋掰得殘缺不全的黑麵包,一包隻剩下十來顆的朱古力豆,還有兩瓶咖啡和一瓶純淨水。

    “不錯,都是高熱量的東西,能夠扛一陣子。”

    “岩昔哥哥,我突然不害怕了——因為你跟丹青哥說一個多小時就能趕到雪場,現在已經過去將近四個小時,他肯定會察覺到不對然後出來找咱們的。”

    他笑了,重新將她摟緊,“你這個小仙女,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領?”

    她吸吸鼻子,說:“別說是仙女,哪怕是女巫也行啊!直接舉著魔杖一揮,瞬間點燃咱們車窗外這片樹林,到時候就有直升機來救援了!”

    “傻瓜,好萊塢大片看多了?”

    “女孩兒天生愛做夢,我是幸運的,已經美夢成真了……”

    她深深貼著他的胸膛,不再講話。而他,微微低下頭,輕輕親吻她的臉頰,唇瓣上掠過一絲清冷的觸感,讓他的心頭不由生出滿滿的疼惜。

    “小涵,你的建議倒也不錯。等我暖和過來,就下車去多撿一些幹樹枝生火。這樣一來,即使沒有救援的人,也會起到驅趕野獸的作用。”

    “野獸?”

    她臉色陡然蒼白了,千算萬算,怎麽也沒想到最大的威脅是潛藏在自然界裏的生靈……是野狼?還是黑熊?抑或是更多的食肉族群?胡思亂想之時,她的手攥得越發緊了,手指關節哢作響。

    “別怕,有我在。如果真有危險我砍條胳臂喂它們……”

    顧以涵連忙直起身,捂住了孟岩昔的嘴,“不許胡說!!我有預感,丹青哥已經開始想辦法尋找咱們倆了——”

    “好,好。”

    “你要再說什麽砍掉胳臂的話,我就跟你急!”她杏目圓睜,像一隻生氣的小鹿。

    他重重拍著自己的手臂,說:“其實沒什麽大不了的。人被逼到絕路上,任何舉動都在情理之中。看看,我這麽威武強壯的七尺漢子,留一條胳臂抱你足夠了……”

    她漲紅了臉,氣道:“你休想舍生取義,我可不能失去你!”

    “傻瓜。楊過雖然最後隻剩一條胳臂,但小龍女仍然愛他。而到了我這兒,你就嫌棄殘障人士了??”

    “哼,那是金老先生在讀者強烈抗議下狗尾續貂的情節,小龍女其實從躍下懸崖那一刻就死了,再說楊過的胳臂也不是自己砍斷的啊——總之,我才不管別人怎麽看,我就要你完好無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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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文不會棄。

    成績慘淡,仍在堅持。

    但最近可能會暫停一陣子。具體時間待定。

    幾位跟讀的親,沒有你們,我也堅持不到今天。

    再次謝謝!

    生死迴眸(六)

    說完,顧以涵的腮幫氣鼓鼓的,像是一隻為冬眠作準備而把嘴巴裏填滿鬆果的小鬆鼠。

    揉揉她的頭發,孟岩昔從食品袋拿出一個蘋果,用衣袖擦了擦,笑著說:“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然後閉目養神。據資深驢友介紹,保存體力是應對危機最好的辦法。咱們隻需要按兵不動,靜靜待著就好。”

    “嗯……”

    顧以涵接過蘋果,沒吃卻發起了呆。

    孟岩昔沿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頓時像被人當頭打了一悶棍似的,頭暈目眩,耳邊嗡嗡作響——汽車經過遠途跋涉,再加上一直開著空調取暖,儀表盤上的油量指示已經亮起了紅燈警告丫。

    暮色已至。

    車窗外一片令人毛骨

    悚然的寂靜,隻餘唿唿風聲狂野地奔馳而過。天空越見昏暗不明,雪勢卻沒有減弱的跡象。真正入夜的七點鍾,發動機徹底不再工作了,暖風戛然而止媲。

    顧以涵雙手牢牢攥著孟岩昔的衣襟,卻控製不住眼淚,不一會兒,衣服上已濕了一小塊區域。

    “傻瓜……”他手臂收緊了,讓她更親密地貼在自己胸口,“別怕。相信我,咱們至多堅持一夜,明天天一亮,咱們就想辦法燃燒樹枝示警。”

    她點點頭,快速抹掉了滿臉淚水。

    他拿出尚且帶著暖意的咖啡和麵包,說:“漫漫長夜最難熬,總得填飽肚子。來,陪我一起隨便吃點。”

    “好。”

    萬籟俱寂,靜得隻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和唿吸聲。

    空氣仿似凝固了,時間也靜止了一般。

    第一次感覺到距離死亡這麽近,近得觸手可及。恐懼感再度洶湧襲來,顧以涵把臉埋進孟岩昔的肩窩,深深吸著他身上散發著草木香的味道,才可以稍稍安心。

    勉強吃了幾口麵包,她突然有了濃重的困意。

    這是寒冷環境中人體的自然反應。她拚命提醒自己不要睡,更是開始扒拉眼皮揪揪耳朵,卻是徒勞。一切負隅抵抗都擋不住周圍帶著死亡氣息的寒冷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

    “小涵,困了麽?”

    “唔……”

    察覺到不對,他的指尖滑過她的臉頰,“那就睡一會兒,我抱著你,不會很冷的。”

    她張張嘴,聲音卻像被凍住了似的說不出一句話,不得已地閉上眼睛,蜷成一團縮在他的身前,渾身冰冷地進入半夢半醒的狀態。

    朦朦朧朧中,她仿佛看到了一個溫暖的壁爐——

    木柴在火焰的炙燒下劈啪作響,暖意融融。而爐中竟立著一個堅固的鋼製烤架,烤叉上穿著一隻橙黃發亮的火雞,時而流下一兩滴被高溫催化出的雞油。壁爐前的餐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擺得滿滿當當。偶爾有一兩個人來迴走過,品嚐美食,把酒言歡,儼然是一幅感恩節的溫馨畫麵。

    仿佛聞到了香味,顧以涵探手摸了摸,卻發覺周圍空空如也。

    小時候讀過的童話故事裏,她最不能理解的一篇就是《賣火柴的小女孩》,曾深深懷疑那是安徒生的杜撰。

    如今她親身體驗過才知道,安徒生當時一定有過挨餓受凍的經曆,才寫得出如此栩栩如生的感

    同身受。那麽她在瀕臨離去的一刻,是否也能像小女孩見到老祖母的幻影那樣,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呢?

    如果真得有天國,爸爸媽媽,請你們一定要幸福……

    一隻帶著暖暖體溫的手,輕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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