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哢嚓。


    啪——!


    迷霧中的鞭影如一條靈活探頭的毒蛇,總在試圖在人分神的時機狠狠來上一口。


    若是個經驗不足的年輕儀式者,恐怕身上早開了口子,流出血,疼得難以集中精神,在這荒唐的霧中,連敵人的麵都見不著就先要退卻——


    可這對於一位經驗豐富的執行官來說並不算麻煩。


    尤其是一個擁有秘術器官的聖焰。


    迷霧讓鞭子更難被判斷、防禦,可周圍林立的樹與伸展的枝子也成了他反抗迷霧的幫手,在一次次鞭吻中率先給了他警示。


    風也一樣。


    費南德斯感受著周圍那一道道滑過皮膚的氣流,踏著某種最原始的鼓點,與荊棘交錯於危險的毫厘間。


    他任由敵人渴切地進攻,讓‘她’施展自己的厲害,耐心地像一頭匍匐的、繃緊肌肉的獵犬,隻待獵物技窮之刻…


    ‘邪教徒。’


    費南德斯咧咧嘴,側耳聞聲。


    偏頭的下一刻,一道抖來的鞭頭砸斷了枯枝。


    哢嚓。


    ‘這就是你的全部能耐了?’


    ‘「大儀式:鞭笞者」,以及,一個未知的、能夠令你容納大量「秘」的儀式或奇物?’


    他默默估算著距離,用鼻子來追蹤氣味。


    聖焰一環的「苦行僧」能夠使儀式者擁有超越凡人的意誌與忍耐力。


    他們的力量大幅增長,能夠在水下長時間屏息。即便身體部位受損也可以持續作戰並快速適應各種惡劣的環境。


    而到了二環「獵人」,他們將被激活一個類似秘術器官的能力。


    也許遠不及秘術器官,但絕對實用的能力。


    「邪惡嗅覺」。


    儀式者可以通過它來標記敵人所散發的「秘」,在一定距離和時間內,通過嗅覺來追蹤目標。


    這也是費南德斯認為‘她’逃不掉的原因。


    通過觀察,他已經可以大致確定,這鞭子不是「奇物」——使用「奇物」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十來次的進攻,足以證明那隻是一根普通的皮鞭。


    所以…


    隻要抓住它…


    費南德斯悄然繃緊肌肉。


    電光在他的唿吸中重新活躍起來。


    等待。


    等待…


    一個機會!


    唿嘯而來的長鞭擊碎了橫斜的枯枝,目標是他持槍的那隻手!


    抓住!


    抓住它!


    這就是指向目標的死亡之線!


    費南德斯不退反進,大吼著‘我即聖焰’,嗬出的雷霆劈開迷霧!


    近了…


    接近了!


    就在這時。


    費南德斯的心髒忽然劇烈地收縮了一下。


    多年來的經驗在向他示警。


    他仿佛被一把鐮刀架在了脖頸上,毛骨悚然!


    甚至皮膚能清晰感知到即將切斷筋肉與喉骨的鋒利!


    不…


    不對!


    生死時刻,費南德斯還是聽從了那難以言說的預感,收迴左手時,持槍的右臂也高高豎起!


    他腳下激蕩起一團炸開碎石的風暴,反推著他迅速向後遠離!


    鏘——!


    那鞭子正如他預感一般,於短暫退散的濃霧中劃過。


    切油脂一般。


    月光照亮了一條平滑的切口:


    那支胡椒盒被分割成了兩段。一段在手裏,一段落在地上。


    倘若切口再向下,就要帶走他的指頭,甚至整個手掌。


    他左側的幾顆枯樹被攔腰斬斷,仿佛一把數尺長的細片彎刀,被一個唯有故事裏存在的巨人握著,輕鬆一揮。


    災難般的利刃。


    濃霧中傳來歡快地笑聲。


    費南德斯低頭看了看手掌中隻剩握柄的槍,感覺渾身每一個毛孔都在向外淌著冷汗。這是…


    什麽樣的力量?


    「奇物」?


    不。


    不可能。


    以他的經驗來說,「奇物」隻分為兩種。


    隻要持有就得不斷付出代價的,以及,使用時才會被激活的。


    他沒見過、聽說過任何一種奇物是可以用做武器,但不必付出代價——直到你‘真正使用’它。


    沒有這樣的「奇物」。


    就像他交給羅蘭的「蛛吻」,你不可能開上兩槍後,再告訴它這兩槍不算數,從第三槍開始算。


    這不可能。


    所以…


    儀式?


    還是特殊的、不大出名的非冠神「道路」?


    費南德斯無比警惕。


    現在,哪怕挨上一鞭子,他就得丟下點零件在這片林子裏了。


    小心…


    小心……


    哢嚓。


    左邊!


    “風暴!”費南德斯低吼一聲,再次瘋卷的氣流伴隨折裂的電光將他遠遠推離了鞭影的攻擊範圍!


    他借著風暴向後躍了幾步,退著退著——


    忽然,右腳一深!


    不知何時出現的濕粘液體瞬間淹沒腳踝、小腿,在他作勢發力的下一刻,又迅速凝固成一塊堅硬的鋼岩!


    費南德斯痛哼一聲,捂著膝蓋,半跪倒在泥地裏。


    他試圖再次激活器官的力量,卻發現另一隻腳也深陷泥潭——這一迴,他親眼目睹了經過:


    本該堅實的土地仿佛受了什麽影響,融化成一窪人造的微型沼澤。它隻吞了他的腳、小腿,沒過大腿後,仿佛被暴風吹滅的火燭頃刻冷卻,凝固。


    現在。


    他的整個下半身都凝固在岩石裏了


    就像一具隻活了上半身的雕塑。


    還是快要死的雕塑。


    “執行官之死…怎麽樣?”


    密林裏的‘女人’戲弄著他。仿佛一隻許久不見老鼠的家貓,終於釋放了心中深埋已久的渴慕…


    小老鼠就在這兒。


    “審判庭之梟死在我的手上!審判之梟死在我的鞭下!啊哈——我殺了審判庭的執行官!我要把他的腦袋泡在聖水裏!”


    ‘她’像唱歌一樣快樂地吟著,腳步如幼鹿般撒著歡。


    影子時而在迷霧中浮現,又迅速隱沒,發了橫財一樣扯著嗓子叫。


    然後。


    ‘她’走出了迷霧。


    就像翻卷滾水中孵出的妖怪,夜霧與銀月下起舞的邪祭者。


    費南德斯默默舉起槍,對準了那道模糊不清的影子。


    緩慢地扣動扳機。


    砰——!


    那擠壓雙腿的劇痛讓他沒法精準迅速地將每一發子彈送到想要的位置。


    顯然。


    ‘她’躲得比之前還要利落輕巧。


    一發接著一發。


    六枚子彈,隻是讓那狀若瘋癲的邪教徒向右躍了幾步,接著,繞過一棵樹,又繼續向前…


    費南德斯勾了勾嘴角。


    哢嚓。


    那噴薄的寒霜如冬神歎息般瀑布而下,力量之大幾乎在腳下的泥濘中吹出一朵綻開的冰花!


    “萬物之父可不會庇佑你,邪教徒。”


    費南德斯盯著不遠處凝固的影子,不慌不忙地換起子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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