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覺得自己腦袋裏——不,應該說,夢境給他的東西很有趣。


    這不由讓他想起扳手評論妮娜小姐的話:


    ‘誰知道她整天都看些什麽。’


    而當那他做出選擇,並誠懇對麵前的女人道了歉後…


    “抱歉,王夢雅小姐。”


    選擇結束。


    眼中的黑白框架也緩緩消失。


    羅蘭發現,周遭的一切忽然‘鮮活’起來——仿佛此前都隻是一張張烙在鐵上、描在紙上的景物,而如今,它們開始生動了。


    比如麵前的王夢雅小姐。


    她好像不再重複那些公式般的話,對於羅蘭的迴答,也有了恰當的反應。


    她嚇著了。


    “…你沒事吧?”


    羅蘭眨眨眼,不明白她的意思。


    “分個手,不至於不至於。”


    她胳膊搭在一塊,壓著桌麵向羅蘭的方向傾:“你再有個好歹,不至於,羅蘭。”


    叫全名就算了,分手打擊大,她能理解,犯個病也正常。


    可是,什麽叫‘王夢雅小姐’——?


    她認識的羅蘭可不這樣。


    可別急的嘎一下過去了,這樣的人不少,新聞上老播。


    “你真沒事吧?”女人撩起頭發,把手機推到一邊:“我們先不互刪,以後還做朋友唄,行不行?”


    羅蘭托著腮,掃了眼玻璃。


    映出來的人的確是他自己。


    “我沒事,”羅蘭從磕磕絆絆變得越來越順暢,仿佛習慣了這門語言,問道:“你剛剛說,希望,是什麽?”


    他對這個詞格外敏感。


    “你還有臉問。”王夢雅撇了下嘴,縮迴去:“上進,上進,每次都答應好著呢…”


    羅蘭不明白,輕聲詢問:“…是,未來嗎?”


    “你今天中毒了?”王夢雅怎麽看怎麽覺著麵前的男人陌生,又感覺他明知故問:“我們得有個地方住,房子呢?是,我不非要車接車送,地鐵也行,上億的座駕。”


    “你每個月六七千,自己一個人也算夠活了…”


    “大哥,你是不是得考慮一下我?”


    王夢雅又開始生氣:


    “生了孩子,總不能是植物,全靠光合作用吧?”


    “我倒不是看上誰,有了下家——問題再這麽下去,倒黴的是我,羅蘭,你知不知道?”


    她連珠似的說了一大串,讓羅蘭聽了個大概。


    除了一些特殊的詞,基本弄清狀況了。


    羅蘭:“你的意思是,這具身體——”


    “什麽這具身體,玩失憶是吧?”


    “…我是說,我沒有土地和房產?”


    王夢雅狐疑:“怎麽,要打臉了?”


    羅蘭:“也沒有靜音馬車?”


    “老百姓也不該有…你是不是成心?”羅蘭的問題生生給女人氣笑了。


    “我的周薪…我是說,酬勞更不多了,對嗎?”


    王夢雅反複打量他,模仿他的語氣:“對的,少爺,你月光,知道了嗎。我們在一塊三年,你工資漲了一千五。”


    羅蘭托著腮,盯著女人看了一陣。


    半天,突然開口問:


    “你為什麽等那麽久。”


    王夢雅一愣。


    “什、什麽等那麽久?”


    “我是說。”羅蘭不解:“我大概隻是個工人,小姐。作為情人,你為什麽會在我身上耗費三年時光?這難道不是花半個下午就能想清楚的事嗎?”


    王夢雅猛地拍了下桌子,氣急:“情人?!我連你女朋友都不是了?!誰他媽是你情人?”


    羅蘭:?


    “我的意思是:你早該與一位合格的紳士相戀才對,小姐。你漂亮、健談,看起來也健康——至少沒有肢體上的缺損和容貌上的瑕疵。你完全可以同稍殷實些的先生商議婚事…”


    “如果你夠幸運,覓得真愛,更能為日後的生活平添不一樣的色彩。”


    “三年的時光太寶貴了,王夢雅小姐。”


    羅蘭的坦誠讓對麵的女人一分鍾都沒說出半個字。


    六十秒,她就這樣看著羅蘭。


    “…你給我整不會了。”


    “小姐?”


    她不由分說,拿起一旁的殼子,按了幾下。


    羅蘭就看她一邊皺著眉頭,一邊對那殼子說話。


    “喂?120?對,我男朋友瘋了…”


    “不是,不是砍人,他…不是,也沒咬人。我是說,不是不是,也沒有被狗咬。我是說,他是那種很奇怪的…他叫我‘小姐’…是,是,我正當職業,我幹it的,對,對,我告訴你地址…”


    羅蘭:……


    “發生什麽了?”他試探。


    王夢雅不說話,看著他,沒一會,竟流出了淚。


    “對不起…”


    “王夢雅小姐?”“對不起…”這突如其來的抽泣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我不知道會這樣…對你打擊這麽大…”


    羅蘭:……


    “我沒瘋,王夢雅小姐?”羅蘭不明白為什麽越解釋越麻煩:“沒有一位淑女不想嫁給紳士…也許稍差些,但起碼也要能保障自己的生活,維持日常開銷。倘若閑時還能探討藝術——”


    聽見這些話,王夢雅的哭聲更大了。


    在她注意不到的地方,空間微微晃動起來。


    嘭。


    咖啡廳的門被粗暴地踢開了。


    幾名黑衣壯漢清空了過道,躬身迎接一個皮膚蒼白的男人。


    他帶著一副金絲眼鏡,短發,無須,身形消瘦,鷹視狼顧。


    當他踏入咖啡廳,氣氛一瞬間變得凝重起來——他直奔羅蘭,皮鞋跟在地上敲得清脆。


    似乎樂隊都放輕了手和嘴,退讓出登台的路。


    羅蘭聞見一股淡淡的薄荷味。


    就在他走到桌前。


    “可以多加一個位置麽。”


    男人說。


    那他雙細長蘊著黑亮眸子的眼微微眯起,當他仰起頭卻又向下看時,唿之欲出的是他本質上的矜貴與傲慢。


    女人嚇壞了。


    她看著那些黑衣人迅速鋪滿咖啡廳,他們佩了耳麥和對講——這可不是電視劇,多少有點嚇人。


    “那、那個,哥們…”


    “我沒跟你說話。”男人輕蔑地掃了眼她,轉向默然不語的羅蘭,“這就是你離開我後,給自己找的‘港灣’?”


    他緩緩俯下身。


    兩隻手分別按住了桌子的兩側,上半身的重量全部壓在了胳膊上,更靠近座位上的男人——他的小貓兒。


    “我說過,整個燕城都是我的地盤,你哪兒都去不了…”


    “我會把你鎖起來。你知道欺騙、背叛我的代價,對麽?”


    ——妮娜小姐,你到底留給了我多少沒用的記憶呢…


    羅蘭無奈。


    “先生,我好像不認識您。”


    “先生?”男人重複了一句,那削薄的嘴唇輕抿,蒼白的臉上竟浮現出一層淺淺的紅暈:“…我喜歡你這樣稱唿我。”


    他繼續俯身,靠近羅蘭。


    “別跑了。”


    “你欠我的債,這輩子都要在籠子裏…”


    “徹底打上我的烙印…”


    “每一寸。”


    由於他越靠越近,這也打破羅蘭原本的計劃——原本,他還想多看看妮娜小姐所在世界的模樣。


    有點遺憾。


    他勾了勾手指,朝那把雪亮的餐刀。


    “先生,”羅蘭向側麵躲了躲,這實在不是個禮貌的距離,“我認為您不該再靠——”


    男人聽見這話,兩隻撐在桌麵上的手掌緊了緊,除了鬆鬆挽起的袖口下幹淨的弧形表盤,還有那鼓起青筋的手背。


    他依舊俯身,表情戲謔地試探著落跑之人的底線。


    “靠近?你害怕我當眾吻你?在燕城,我可是——”


    下一刻。


    羅蘭曲肘撞開了他的小臂。


    ——當一個人站著,卻非要俯身由兩條胳膊承擔上身重量時。


    一旦缺了支撐,他就會用下巴狠狠砸向桌子。


    不過等待他的不是桌子。


    是一把高高豎起的餐刀。


    噗呲。


    不算鋒利的刀刃順利滑進了血肉,卷了卷,一拔,帶出條血線。


    咖啡廳裏一片寂靜。


    他那雙銳利、深邃且令人著迷的黑色雙眼,此時卻如夜晚帶病出來工作的婦女一樣,一邊撓著濕爛的地方,一邊張望——然後,被一名俊俏無雙的年輕人選上,還大方地給了一千鎊小費…


    ——此時此刻,這男人眼中的不敢置信,和那濕爛女人該是一樣的。


    他捂著脖子,試圖抬頭,卻被羅蘭死死按在桌麵上。


    血沫和氣泡從傷口裏冒出來,從泉眼裏汩汩,一瞬間抽幹了他全身的力氣。


    抖動。


    然後停止。


    “這樣不禮貌。”


    “燕城大王。”


    赤色餐刀在手裏轉了兩圈,羅蘭垂眼推開椅子,起身,朝那位早已僵停靜止的女人笑了一下。


    然後,一手按著桌麵上染血的頭顱,另一隻握刀的抬起來,對那群黑衣人晃了晃。


    “先生們,有人認識蘇月嗎?”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怪物們的密教準則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燈蛾x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燈蛾x並收藏怪物們的密教準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