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碎紙挨過揍的都知道,快樂隻是一瞬間,收拾起來可就…


    要命了。


    要麽,是收拾的人,要了玩紙片那人的命;要麽,就是沒人收拾。


    自己殺自己。


    金色小禮炮齊齊噴發隻是一瞬間。


    可收拾它們就太難了。


    眼下是冬季,狂風唿嘯的季節。


    這些薄薄的真金被卷的到處都是,要麽貼在某個紳士的臉上,要麽纏緊小姐的帽子或擠進裙褶裏(這就讓男士束手無措了)——更遑論那些飛到其他區的,它們像長著翅膀的五鎊硬幣,所過之處到處都是跳躍力極強的猴子。


    這時候可沒人在乎‘體麵’,但凡抄到一把,就實打實能兌成便士先令。


    那可是黃金!


    ——本來不會那麽快被發現。直到某個幹活的人實在不耐煩,偷工減料,那紙片也越來越厚…


    蘿絲可沒幾個幫手。


    反正要麽是羅蘭,要麽是她,要麽是貝翠絲。


    肯定有人偷懶了。


    那紙片厚度不對,飛不起來,落在地上,無數片砸在泥地裏。


    很快就傳開了。


    整個下午,‘紙片是純金’這話像傳染病一樣瘋狂在倫敦城裏蔓延——好事的,貪財的,各式各樣從工廠出來,從家裏出來,到大街上。


    報童們被警察攔著帶走,他們那小炮筒也遭了哄搶。


    然後,這些人就在那紙片上發現了刻痕。


    不,不是手刻,是機器壓出來的。


    上麵寫著一行簡單的祝福語:


    ‘祝聖誕快樂——馬沃羅·海曼。’


    聖誕節早就過去了。


    還真是遲來的祝福。


    不諳此事內情的路人們紛紛高聲讚揚這姓氏主人,而少數了解的,隻是偷笑個不停,然後在好事者的詢問下,和盤托出。


    海曼家被騙了四萬鎊。


    顯然,此日‘金色倫敦’,就來自這家慷慨人兒。


    太慷慨了,海曼先生。


    太慷慨了。


    今日的倫敦可不及您智慧萬分之一輝煌。


    ——但就在眾人歡騰慶祝、調笑打趣時,一群黑衣警察提著木棍,自東區開始掃蕩。


    “閉上你們的嘴!把撿來的紙交出來!那是證物——閉嘴!你想讓我把你扔進大牢裏?!”


    他們揚言要收走這些‘紙片’——也隻是當成紙片。


    市民們當然不樂意了。


    “這是我撿來的。”


    “狗屎!這是海曼家的財富——把它壓迴去!”


    “我沒有犯法…別碰我!恩者在上啊,伱們這些人怎麽迴事?別碰我!我可沒觸犯法律——我要去告你們!我是這個國家的公民!你憑什麽——f**”


    辱罵、哄吵、推搡,很快,演變成了更劇烈的衝突。


    當然,這也隻是在一部分人身上發生。


    那些披鬥篷、圍著時下最新款圍巾的紳士小姐壓根就沒碰地上的小紙片。


    最多也就好奇地撿起來瞧瞧後,又一臉嫌棄地扔了。


    蘇格蘭場成立時間不長,人員可不夠覆蓋整個倫敦。


    他們一個區一個區的掃蕩,試圖從這些不勞而獲的窮鬼手裏奪迴大人物的財富。


    羅蘭在陽台上支了小桌子,和蘿絲你一杯我一杯的品嚐著來自錢德森先生的禮物——釀製貴腐酒是一件極為冒險的事,但也非要如此,才能誕生如此柔滑芬芳的的傑作。


    就像今天某人幹的。


    但蘿絲憑心說,總感覺這人不是為了儀式,而是單純的享受這心驚肉跳的瘋狂趣事。


    “金色倫敦。”


    酒液的柔滑芬芳在口腔裏蔓延,羅蘭端著酒杯,發尾改成了低束,黑色發絲在前額散著,懶洋洋地歪著頭,向樓下望。


    蘿絲半個下午都沒怎麽開口。


    她其實相當激動興奮,但又不是因為察覺到儀式中的第三條件已被完成——她激動興奮的是:


    終於能像抹掉玻璃上霧蒙蒙的哈氣,看清一個人的真實。


    看見他平靜如午後湖麵下那波濤洶湧的靈魂。


    羅蘭。


    這嘴巴惡毒的金眼黑頭發的柯林斯。


    他,和自己一樣。


    瘋狂的恰到好處。


    “你也喜歡,對不對。”


    蘿絲捏著玻璃杯,綠眼睛裏閃爍著別樣的絢爛。“喜歡什麽?”羅蘭專注於樓下那兩個糾纏在一起的男人,看他們為了爭奪一片金紙大打出手,然後又齊齊對抗聞訊而來的警探。


    太有趣了,守法公民們。


    “冒險。”蘿絲磨了磨牙,咬斷名為沉默的細繩:“或者…混亂。”


    她不是個千依百順的人。


    但若輕解軟裙,有的是人樂意對她千依百順。


    自她長大,自打清楚什麽是‘鏡子’並從鏡子裏頭一次欣賞自己的臉,那樣出身的蘿絲就很明白,她若願意,能從他們手裏得到什麽。


    一些人有錢,會什麽都買給她;


    另一些人則不會約束,用那‘女人該做什麽’來約束她;


    一部分人能解決她的麻煩,無論惹了什麽爛攤子,都表示可以兜著;


    另一部分人則負責愛她,隻卑微虔誠的愛著她,提供前幾者沒有的那種愛。


    她可以吃最好的。


    吃嫩羊羔,鮮淋淋的魚肉,單醬汁就要不少先令的最高級牛排。她喝昂貴的酒,為此讓許多人死在海洋風暴裏、染血的酒。


    她可以一盒子一盒子的買首飾,一櫃子一櫃子的買衣服。


    她不用上街‘工作’,不必在太陽最曬的時候流汗,在冬風最寒的時候頂著它穿梭在大街小巷。


    她隻要戴上精致的項圈,用保養良好的、細長的指頭挑開金鎖,驕矜地昂首邁進去,從裏麵,關上籠門。


    糜爛、富貴,數不盡尊榮的日子。


    她的出身,經曆,記憶,使她有把握能做到一半。


    至少一半以上。


    她隻要樂意和紳士們、女士們打交道,讓他們滿足,又不完全滿足——而並非用刀片劃開皮包,用本該如嬰兒嫩滑柔軟的手指,去撬鎖,去翻窗戶。


    然後被毆打,像個假小子一樣撕了裙子,領著自己的手下邊罵邊逃。


    不必在酒館裏聽著最下流的侮辱,然後再用更下流的侮辱迴去。


    她曾經想自己是不是個‘怪物’。


    連安妮都有成為‘女人’的夢想——而她?


    甘於現狀。


    她熱愛盜竊,搶劫,遊走在刀鋒上,那心髒泵動到大腦震顫的刺激感。


    一想到要勒緊腰,被層層疊疊的裏外裙包裹,搖曳著裙撐小步遊走於那些精致的宴會——她就由衷感到煩悶,恐懼,窒息。


    她寧願一輩子泡在朗姆酒裏,在雷鳴的夜裏盜竊,在暴風雨中搶劫,甚至幻想和自己所愛之人在最嚴密的追捕中接吻。


    她本來沒有恐懼,可遇上羅蘭後又開始恐懼。


    她恐懼自己被養死在他那無比溫柔的、金色的花瓶裏,同時,她還甘之如飴。


    她恐懼枯萎,卻又難以接受想要養她的人露出嫌惡的眼神:


    ‘那不是我喜歡的小花,不是我最初想象的。’


    她擔心這一點,所以,越來越少穿便裝,模仿象幫裏的女人,模仿街上的女士們。


    但今天。


    羅蘭好像給了她答案。


    ‘我們偏要在風暴裏製造比風暴更混亂的風暴!’


    他好像不打算移栽她。


    “我在風暴裏生長,羅蘭。土裏是活不了的。”


    少女放下酒杯,起身,來到羅蘭麵前。


    在青年疑惑的眼神中,罵了句髒話,粗魯地伸手捏住對方的臉。


    然後,用自己的唇毆打了對方的唇。


    半晌後,她紅著臉直起腰,抹了把嘴,昂首挺胸:“再接再厲,漂亮臉。你最近幹得不錯,我還算喜歡。”


    但轉身後怎麽看都顯得有些狼狽。


    她按著陽台上的脫漆鐵欄,一下翻了過去,飛快消失在羅蘭的視線裏。


    “她應該不會崴腳,對吧?”


    「你要是個啞巴該多好。」


    …………


    ……


    「儀式」:——(二環)


    「儀軌」:無法無天的浪漫/奇物/秘術器官/崇拜者之吻


    「把不斷滾落的巨石變成氣球,讓喇叭變成喇叭花!」


    「這個世界足夠荒誕,所以…」


    「我們需要一些真實!」


    ……


    「無法無天的浪漫(已完成)」


    「崇拜者之吻(已完成)」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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