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羽打斷道:“那你又是如何知曉?”


    蘇小缺沉吟片刻,實話相對:“謝不度曾提過一句,沈墨鉤的武功有隱患,他曾與沈墨鉤jiāo過手,又與聶叔叔相處月餘談論武學,想必是聶叔叔窺出這其中奧妙,告之於他。”


    李滄羽似信不信,疑道:“那也隻提過一句,其餘都是你胡思亂想,也未必作得了準。”


    蘇小缺被他屢屢打斷質疑,不由得大是不滿,狠了李滄羽一眼,道:“老子聰明不行麽?我醫術師承程遜老頭兒,武學更是聶叔叔一手調教,再看看你們七人的鳥樣,難道還不明白嗎?”


    無視李滄羽瞬間黑下去的臉,自顧道:“總而言之,不知沈墨鉤這老狐狸怎麽就琢磨清楚了,自個兒需要採納陽中純yin來將體內真氣平復導歸,這才找了燕殺崇光這些純yin氣脈的男子,並教了廿八星經中的一半內功,大概是月狐之術,隻走yin,不走陽,從而你們的真氣運行內功修為就是飯碗,純yinjing元就是大米飯,他jianyin你們之時,便是用飯碗盛米飯吃了,你懂不懂?”


    生怕李滄羽再問些愚蠢的問題,手指牆壁,補充道:“不懂就去撞,使勁兒撞幾下,撞慡了,沒準兒就懂了。”


    李滄羽卻是固執如牛,道:“墨鉤遇到我之前,便已有了六個男寵,又怎會是要我當鼎爐這才喜歡我?”


    言下之意,隻是不信沈墨鉤並非真心待他。


    蘇小缺捂著額頭,蹬蹬腿,咧咧嘴,差點沒氣得嘔一聲死過去,唉聲嘆氣道:“老狐狸連吞了六碗米飯,發覺味道不對,還是不解餓,但純yinjing元是沒問題的,出問題的自然就是飯碗。”


    起身繞著李滄羽轉了轉,道:“廿八星經本就是殘卷,二十八星宿隻錄了心鬼二宿,而崇光百笙等人氣脈純yin不說,丹田也毫無損傷……”


    順手拿起桌上一隻甜白釉印六瓣葵口碗:“看,他們就好比這隻碗,全無瑕疵。但沈墨鉤練的武功卻是殘卷,就好比一人天生是個斜肩歪嘴,端著這上好的碗反而吃不下飯去。”


    手指在碗足上劃過,叮的一聲脆響,碗一小足已墜地,葵口碗傾斜於桌麵,蘇小缺笑道:“你呢,雖一直修習名門正派的內功,是個好底子,偏偏幼時急於求成以致丹田受損,成了個破碗。破碗配歪嘴,相得益彰。沈墨鉤一見之下,還不奇貨可居?”


    看著李滄羽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又是一陣紅,好似打翻了顏色碟,卻仍笑道:“沈墨鉤這些年明白了這個道理,挖空心思這才找到你這麽個於他最為合適的鼎爐,又是千方百計絕了你的路,把你騙到七星湖來。當年雁dàng驚變,你被囚少林一事,那般蹊蹺,難道你自己就不曾疑心過?”


    李滄羽錐心刺骨的痛色似在jing心修飾的麵容上割開了一道fèng隙,瞬息之間,一張秀麗的臉已如三秋荷花般枯敗凋零。


    蘇小缺再不看他,隻嗶嗶剝剝的掰蓮蓬,良久,李滄羽輕輕說道:“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蘇小缺頭也不抬:“我不想你jing元被那老狐狸吸gān,變成一具殭屍,我想你安然離開這裏。白鹿山那些年,你忘了我可永遠都不會忘記,李師兄。”


    李滄羽聽到李師兄三字,一時心cháo起伏,眼中隱隱有淚光,一顆心更是柔軟了幾分,喃喃道:“李師兄……李師兄……”聲音如墜夢中般悠遠。


    半晌卻凝視蘇小缺微笑了:“可是我死,墨鉤就能不再受製於廿八星經,難道不好嗎?他可是你的親生爹爹。”


    蘇小缺怒道:“他是你爹!”


    李滄羽恍若未聞:“我以前也想過要叱吒風雲,在江湖上闖下一番霸業,甚至不惜親手殺了師父和師兄,可自從進了七星湖,那些都已是過往雲煙,心裏隻有一個墨鉤,隻盼著這一世能與他兩qing相悅,永不相離。”


    起身笑道:“所以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除非墨鉤親口對我說,他不喜歡我了,不要我了,否則我絕不會離開他。區區jing元xing命,比起墨鉤的平安快活,又算得了什麽?”


    第五十章


    蘇小缺早知李滄羽有可能犯暈,但沒想到他竟然暈到了這種地步,聽了這等混帳話,一時免不了生氣,蘇小缺一生氣,免不了就要氣人,擦了擦嘴,一步跨到李滄羽身前,稍垂著眼,漆黑的眼珠卻故意瞥到眼角這麽斜睨著,低聲道:“我還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李滄羽不樂意聽,卻奈何不得蘇小缺附骨之蛆般的身法,左突又沖之餘,隻聽他拖著聲音道:“沈墨鉤真的不是我爹,還有……他從來就不喜歡你,他喜歡的人是我。”


    聽了這麽無恥下流的一句話,李滄羽再忍耐不住,刷的一聲長劍出鞘,直指蘇小缺麵門,劍氣森森,隱有碧光流動,這一劍之勢,已非當日吳下阿蒙。


    蘇小缺冷笑一聲,卻不戰而走,轉身便往外逃。


    李滄羽追出門去,見蘇小缺已掠到月翼湖邊,當下長吸一口氣,冷然道:“你既不是墨鉤之子,我殺你想必他也不會怪我。”


    劍勢如虹,空中幻出一道弧形,人未到,劍氣已然及體,蘇小缺百忙中一縱,魚躍入水,背後衣衫裂開,水麵登時漾起大量濃稠的鮮血。


    湖水清澈,隻見鮮血痕跡一路往湖心而去。


    李滄羽不諳水xing,略一思忖,提氣飛躍,在湖心亭借力,空中劍芒閃閃,直撲水下正跟蝦米一般蜷著身子爬著遊的蘇小缺。


    誰知這甕中捉鱉網中撈魚的美事,憑空裏卻被兩根手指給崩了。


    蘇小缺原本瞧著傷勢甚是沉重,卻在這利刃刺身的當口,悠悠然伸出了手指挾住劍尖,抖了個花,李滄羽手指再握不住劍柄,那明晃晃碧澄澄的秋水長劍就跟被戳中了七寸也似,死蛇懶鱔隻在蘇小缺手中躺著。


    蘇小缺踩著水仰頭一笑,jing神煥發的揮了揮另一隻手中放光了狗血的水囊。


    李滄羽恍然大悟,剛想怒喝一聲:“你使詐!”,話未出口,隻覺得足踝處一緊,湧泉xué一熱,渾身一冷,喉頭一涼,鼻端一酸,眼睛一迷,已然身處水中,身一入水,再厲害的旱鴨子也隻能是隻鴨子,胳膊再怎麽乍著扇,也折騰不出這水晶宮去。


    蘇小缺卻是會家不忙,兩指捏開李滄羽的臉頰,一枚大小如指尖的烏黑藥丸已塞到李滄羽嘴裏,再捏一把咽喉,確認藥丸滾下了肚,這才提著李滄羽的頭髮拖死狗一般拖出水麵來。


    沈墨鉤在jing舍窗前,見近處數竿修竹含新粉,稍遠一池紅蓮落故衣,興致一起,趁著金烏未墜,鋪開了澄心堂的紙,研磨了李廷圭的墨,諸葛筆在龍尾硯中蘸滿,寫下兩行詩來:依依似君子,無地不相宜。


    正賞玩間,葉小眠在窗外急唿唿的報導:“爺,小缺和李公子在月翼湖打架呢,你也不去瞧瞧?”


    蘇小缺來七星湖時日雖短,但xing子風趣隨和,很招小姑娘喜歡,在醫舍也算得上妙手仁心,因此人緣頗好,葉小眠稱唿中一個小缺一個李公子,孰近孰遠,誰親誰疏,倒是一聽瞭然。


    沈墨鉤聽她說得急切,心知定是李滄羽占了便宜,他深知蘇小缺的本事,想來吃不了大虧,也就笑著扔開筆,洗淨了手,方才往月翼湖走去。


    未到月翼湖,就聽待滿林霜軒中蘇小缺扯著嗓子慘叫:“哎喲喂……崇光大爺,你行行好,輕點兒哈,我這是皮rou又不是麵團,哪能下這麽重的手?便是做包子,這麵也嫌揉得太狠了些,必定不暄軟。”


    沈墨鉤聽他滴滴答答一大串的抱怨中氣十足,更是放心了幾分,進軒一瞧,卻不由得立住,看了個目不轉睛。


    隻見蘇小缺上身剝了個jing光赤條,被崇光惡狠狠的按在桌上,背衝著門外,夕陽餘暉穿窗而過,灑落滿背的柔暖光芒。


    那背當真是美如雕琢,右側一道淺淺的傷口兀自滲著血,卻似瑪瑙珠子滾脂玉一般,更襯得肌膚直如半透明瑩潤細膩,偏生肩胛骨還微微凸起成蝴蝶振翅狀,誘人觸摸,脊梁骨筆直流暢的從頸子到臀,背臀結合處一個小而jing致的坑窩,再往下被隱藏在濕透的衣衫裏,雖有形狀痕跡,卻隻恨無法瞧得真切。


    崇光正在給他拭gān血跡,突的眼前一花,卻是沈墨鉤已至身前,沈墨鉤雙目不離蘇小缺,唿吸聲隱然可聞,順手拿過崇光手中的軟巾,道:“我來。”


    蘇小缺聽到聲音,扭過頭一看,見確是沈墨鉤,忙爬起身來,眼疾手快的套好上衣,勉qiáng笑道:“爺。”神qing略顯緊張。


    沈墨鉤不驚塵埃的嗯一聲,柔聲道:“你過來。”


    蘇小缺暗暗磨牙,眼下離你不過兩步,還要怎麽過來?難不成要老子抱著你才舒坦?


    肚裏暗罵,卻隻得磨磨蹭蹭的往前蹭了一步,眼瞅著沈墨鉤的唿吸都直撲麵門了,忙垂下頭道:“爺,我和李爺動手,是我錯,隻不過我並不敢傷他一根汗毛。”


    </b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刀春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陳小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陳小菜並收藏一刀春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