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平安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沒什麽見不得人,你胸口又白又嫩,挺好看的。”


    張小荷的哭聲立即像被剪刀哢嚓一下戛然而斷,這大半年來蘇平安沉默寡言,便是開口,也不鹹不淡中規中距,這句話一說,端的是振聾發聵驚世駭俗,張小荷被震得傻了半天,迴過勁來,不怒反驚,驚嚇之餘,又羞又喜,半晌低聲道:“你……你不嫌棄我?”


    蘇平安嘴角微勾,素來安靜清俊的臉上突然多了幾分壞幾分邪氣的魅力,笑道:“你都不嫌棄我是個殘廢,我為什麽要嫌棄你?你這麽好看,我瞧著滿意得不行。”


    張小荷一張臉登時又燙又熱,正待開言,突聽一個聲音笑道:“鐵翼劍派當真是沒有出息,這幾句話就把你們嚇跑了?都給我迴去!”


    這聲音華美如緞、醇厚如酒不說,聽到耳中,更讓人一顆心顛顛倒倒蘇癢難搔。


    三條人影從院牆上橫著飛進來,隻有啪的一聲響,卻是齊齊摔倒在院內。


    正是去而復返的鴨屎綠、護心毛和帶魚龍三位壯士。


    張小荷正好奇這仨怎麽橫著迴來了,卻未發覺蘇平安的臉色已蒼白如死。


    金風乍起,小小院落裏突然多了個錦袍人,奢華侈麗,顛倒眾生,正是沈墨鉤。


    一看之下,張小荷的目光似被磁石牢牢吸附,隻覺得這男子當真是美得不可思議,便是多看一刻也是好的,又瞧了片刻,卻隱隱生出恐懼來,不敢再看,伏首在蘇平安懷裏。


    蘇平安嘆了口氣,道:“沈宮主,好久不見。”


    這個人一現身,剛剛萌生的與張小荷就此攜手到老的奢望已成空想。


    沈墨鉤袖口稍寬,繡金纏彩,風中微微飄拂,說不出的優雅雍華,隻道:“聽說你現在叫做平安?這些時日你過得很是悠閑,我知道了心中也替你歡喜。隻不過前日鎮頭已有了赤尊峰灰鴿堂的行蹤,照我看不出十天半月,謝天璧必會親自前來,不知小缺想不想見見這位故人?”


    蘇小缺道:“沈宮主比謝天璧快了何止一步?果然薑是老的辣。”


    沈墨鉤頷首道:“我自然快過他。從赤尊峰重創丐幫那天起,七星湖便有人一直跟著你,片刻不離。”


    打量張小荷一眼,道:“這大半年你過得很好,我也未想過前來打擾,隻不過紙包不住火,你既是江湖中人,這種日子也終究隻是一場夢罷了。你躲著謝天璧,躲得了一年卻躲不了一世,我今日來便是問你,你想數日後被謝天璧帶迴赤尊峰,還是願意跟我迴七星湖?”


    蘇小缺笑了一笑,道:“原來我遠離江湖,卻還躲不開你們掌控,翻手生,覆手死,權勢當真是好用……”


    沈墨鉤道:“這個道理你明白的太晚,不過總比不明白來得好。”


    有些話不用說透,蘇小缺自然明白。普天之下,能對抗赤尊峰,而且自己能去的地方,隻剩了七星湖。


    白鹿山雖好,謝天璧想必也去得,若是去唐門,一來唐門未必能擔下這麽個與赤尊峰為敵的大事,二來何苦寄人籬下受人白眼?


    想到此處,看一眼張小荷,心裏卻又實在割捨不下這樣的日子。


    沈墨鉤觀其顏色,道:“至於這位姑娘這裏……更是危險得緊。”


    用腳尖踢了踢鴨屎綠,有些嫌髒,蹙眉道:“這等貨色若是色膽再大些,下手再狠毒些,先jian後殺來個絕戶計,也不是不可能。”


    蘇小缺變色道:“我的事,跟小荷他們無關。”


    沈墨鉤見他神qing慘變,輕笑道:“手腳筋脈俱廢,倒比以前懂得憐香惜玉了。”


    蹲下身子——他連下蹲這個動作都比平常人優雅百倍,若是鴨屎綠蹲著,沒準兒就像蹲坑兒拉屎,但沈墨鉤這麽一蹲,竟蹲出幾分花落燕歸的意態。


    伸手捏了捏蘇小缺的手腕筋斷處,蘇小缺受疼不過直往後縮時,沈墨鉤已放開手指,柔聲道:“你送我的天香膠我還留著,迴七星湖,我給你接續筋脈。”


    蘇小缺有些怔忡不解,似已不習慣與江湖中人說話處事,仰頭道:“為什麽一定要我去七星湖?我隻想離得遠遠的,再不理會江湖中事,難道你們還不能放過我?”


    沈墨鉤極有耐心的解釋:“你不得不去……”


    指著鴨屎綠三人,聲音溫暖如chun風:“你若不聽話,我就讓他們把那位姑娘脫光了狠狠的輪著cao上一頓,她娘在隔壁吧?也免不了這棍刑,至於這位手提殺豬刀柄的壯士,有美同行,huáng泉路上也不寂寞。”


    張小荷隻覺得身處噩夢之中,日日相處的蘇平安變得神秘不可測,而這個美到極致的男子更是毒如蛇蠍,心頭一陣恍惚,怔怔的看著蘇小缺。


    蘇小缺眼角劇烈跳動,看了一眼張小荷,目中有眷念有憐惜,卻把她從懷裏重重推開,道:“我自然跟你去,這小娘皮哪有你一半兒漂亮?再說反正我也無處可去不是?隻是你要我去七星湖做什麽?男寵?練功鼎爐?”


    沈墨鉤輕輕一笑:“你可把我問住了……”


    輕輕托著蘇小缺的下巴:“先把傷治好再說罷,你可瘦得多啦……我隻是不想讓你流落在外,想讓你陪陪我,這些年好容易遇到你這麽個人,我捨不得不要。”


    第三十八章


    蘇小缺點頭道:“好,咱們這就走。”


    起身一想,冷冷道:“沈宮主,我求你一件事。”


    沈墨鉤見他答應,甚是喜悅,笑道:“說。”


    蘇小缺道:“殺了這三個下流貨。”


    沈墨鉤更不遲疑,指風劃出,在三人身上割出血痕,撒上淡huáng色的化屍粉。


    鴨屎綠最慘,傷口偏巧在大腿上,一時難以就死,又叫不出聲,隻聽喉嚨裏哢哢作響,傷口嗤嗤有聲,竟是眼睜睜看著自己下半截化淨這才痛死,帶魚龍和護心毛倒是有造化,一人傷在胸口,一人傷在腰間,撐不過半刻,屍體也就漸漸腐蝕潰爛化為膿水滲入地下。


    張小荷何嚐見過這等慘狀,眼珠一翻,已昏死過去。


    錢麻子雖習慣了紅刀子進白刀子出,也是忍不住吐得翻江倒海。


    沈墨鉤淡淡道:“今日之事,你們就當未曾看見,免得招惹麻煩。”


    蘇小缺道:“錢大叔不傻,自然不會多嘴。快走吧!”


    沈墨鉤笑道:“這麽急催我走,是怕我傷了你的小荷?你放心,我怎會為難這些人?”


    蘇小缺沉下臉:“我不信,你們說的話我一句都不敢信。”


    沈墨鉤饒有興趣道:“小荷姑娘生得俊,心地也好,照顧了你這些時日,難道咱們不該報答麽?”


    蘇小缺冷冷道:“你離她遠遠的,永生永世不見她,就是最好的報答。”


    沈墨鉤凝視他半晌,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髮,一手挾起他的腰,衣袖獵獵,飄然而行,待蘇小缺迴頭望時,那小院早已成了模糊不清的一點黑影。


    急行中,久違的速度感混和著撲麵的風,蘇小缺感覺身體就像一片羽毛,在生翻倒湧的風裏載浮載沉,平靜已久的心突然跳得熱烈。


    沈墨鉤似有所覺,悠然道:“你輕功不遜於我,隻要筋脈續好,好生休息一陣,便可以一如以往,天高海闊……”


    蘇小缺打斷道:“七星湖天高海闊嗎?”


    沈墨鉤沉聲道:“七星湖雖不大,但也許能成就你的天高海闊。”


    一時有七星湖屬下駕車接到,兩人坐上馬車,車廂內陳設布置既舒適且雅趣,令人見之則喜。


    沈墨鉤用一方雪白的毛巾蘸著溫水,拭擦蘇小缺臉上的傷痕,髒了的手巾隨手丟出車外。


    拭淨臉,沈墨鉤仔細端詳,手指輕輕撫過輪廓眉眼,低聲道:“瘦了不少,這裏青了一塊,這邊有些腫……不過倒比去年更加好看些。”


    說著解開他的衣襟,褪盡衣衫,車內錦圍繡幄,車頂處卻透著秋日薄暮的微光,少年的身體逐漸赤luo,是無與倫比的光華與清朗。


    蘇小缺也不反抗,隻在沈墨鉤qing不自禁伸手輕輕觸摸自己的肌膚時,低聲斷言:“你不是我爹爹。”


    沈墨鉤一滯,用手巾拭淨他身上的傷口,敷上藥膏,動作從容不迫,神色淡然:“自然不算是。我若是有辭鏡為妻,有你為子,又何必留戀這七星湖的宮主之位?”


    垂眼看著蘇小缺的腹下,卻又調笑道:“連這件物事,你都生得極是漂亮,顏色gān淨,形狀也好。”


    伸指輕輕一彈,蘇小缺麵紅耳赤,怒道:“你難道沒有?玩兒你自己的去!”


    沈墨鉤被他頂撞,卻甚是高興,隻覺得出言不遜也比死氣沉沉要好上許多,幫他換上一襲柔軟的新衣,嘆道:“早在我練廿八星經之日起,便是終身無嗣的結果了。二十多年前,得報大仇,奪得宮主之位,一心想就此罷手,與你母親歸隱山林,不問江湖事,甚至想過自廢武功,好生調養數年,想必還能得一兒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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