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世駭俗?有違人倫?但似乎也沒害到誰。


    蘇小缺隻覺得頭昏腦脹,搖搖頭:“我不明白……”


    謝天璧震裂衣袖:“不明白便不明白罷。”


    舉步出店。


    蘇小缺捏著那半幅衣袖,半晌迴不過神來,直到晚上迴了丐幫聚集之地,仍是一副心神不屬的模樣。


    荊楚遞上一個饅頭,笑道:“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荊楚是路乙的親傳弟子,長蘇小缺五歲,是丐幫傑出的後起之秀,素能服眾,已積功升至六袋之職,從小便帶著蘇小缺乞討練功、賭錢玩笑,感qing甚好。


    此次來到懷龍山,知蘇小缺一心記掛著厲四海,便吩咐幫眾,一旦飛鳳門上山,即刻迴稟。


    蘇小缺聽他這麽說,稍覺高興了些,問道:“是四海他們到了嗎?”


    荊楚點頭:“他們就住附近的忘憂軒。”


    蘇小缺微微閉上眼,開始全力以赴的想厲四海,想著她星星般的眼睛,櫻桃似的嘴,烏雲般的頭髮,鴉羽似的眉,還有那一對兒小兔牙,想著想著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喜歡厲四海和喜歡一個男子……比如上官雲起,會有什麽分別?


    分別挺大。


    上官雲起那張臉,大麻子套著小麻子,小麻子套著小小麻子,小小麻子裏頭藏著坑,坑裏藏一小黑點,小黑點上還長一根毛。


    蘇小缺噁心得打了個寒戰,決定換個人比較,手指籠在袖中,剛巧碰到謝天璧的衣袖,想到他方才憤憤而去,心裏頓感難過慚愧不說,更有種說不出的古怪滋味。


    荊楚見他似魂不附體般若有所思,忙正色勸道:“小缺兄弟,咱丐幫都是俠義之輩,平日裏手腳不gān淨,那也是賤骨頭慣了沒辦法的事兒,不過你要記得,咱們ji偷得,狗也摸得,但小妞兒是斷斷不能偷的,否則豈不是成了人人唾棄的採花yin賊了?”


    蘇小缺見他誤會,不由得哭笑不得,卻起了玩笑之心,道:“我偏要趁著天黑去偷上一偷。”


    他這少幫主當得一向沒有半分威嚴,荊楚當即沉著臉道:“不準!”


    卻見這位少幫主一臉不甘,知道攔不住,隻得嘆氣,退而求其次:“實在要去的話,我陪你去。”


    蘇小缺歡唿一聲,拖著荊楚就走。


    初夏的風格外涼慡,不知名的山花香氣馥鬱濃烈,蘇小缺一路急奔,荊楚漸漸跟不上,不禁喚道:“你給我慢些!不就是個妞兒嗎?又不會長翅膀飛了!”


    蘇小缺笑著放慢腳步,心念一動,問道:“荊大哥,你說我喜歡四海對是不對?”


    荊楚笑道:“喜歡一個人是好事,自然對。”


    蘇小缺遲疑著低聲又問:“那……如果我喜歡男子,比如喜歡荊大哥你呢?”


    荊楚嚇了個半死,步法一亂幾乎栽個大馬趴兒,猛然停住,抖著聲音道:“你……你……”


    第十三章


    月光下卻見蘇小缺目光清澈嘴角含笑,知他隻是順嘴胡說,當下鬆口氣道:“小缺,這個玩笑可千萬開不得!”


    蘇小缺口齒伶俐,笑道:“男歡女愛是人之常qing,男人和男人難道就是天理世俗不容?”


    荊楚搖頭道:“大道理我也說不上,富貴人家養幾個小男娃兒玩玩倒是常見,隻咱們武林中人,堂堂男子,豈能學那些……那些無恥之徒的所為?”


    想了一想,極是擔憂,道:“小二子說看到你和謝天璧一道兒吃飯,是不是他跟你說的這些亂七八糟的鬼話……你年紀小,不知這些魔教妖人的jian詐惡毒,可千萬不能上了他的當!”


    蘇小缺哈哈一笑:“謝師兄不是妖人,你莫要瞎cao心……快些走,我還要去見四海!”


    足不點地的一路奔至忘憂軒,卻不正正經經的登堂入室,悄悄走上前,雙足勾著簷便是一個倒掛金鉤,微塵不驚,偷眼往內看去。


    忘憂軒隻是一間空dàngdàng的屋子,飛鳳門來了近二十人,從東到西打了一順溜的鋪蓋,蘇小缺心頭怦怦亂跳,隻在這二十人中搜索。


    突見東側一少女蹲在地上整理chuáng鋪,背影苗條,腦後髮髻上別著一支小小的銀色髮簪,正是自己三年前用十二飛星針和金魚鱗鏢連夜所做。


    蘇小缺欣喜若狂,隻覺得相思不苦相逢更甜,正待跳下敲門相見,耳邊風聲微動,卻是荊楚趕到,也秉持叫花兒偷ji摸狗的特xing,偷偷倒掛在簷上,輕聲問道:“誰是你那個整日念叨的四海?”


    蘇小缺得意萬分:“最漂亮的那個!”


    飛鳳門重顏色出美人,軒中幾個年輕女子都十分美貌,便是男弟子,也玉樹臨風翩翩儒雅,荊楚看了半天,道:“都挺漂亮的……”


    蘇小缺怒道:“呸!叫花子吃死蟹,都是好的。”


    指點道:“那個穿huáng衫子的,東數第二個就是。”


    正說著,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走向厲四海,蹲下幫她拽平被褥,兩人低聲談笑,極是親密。


    蘇小缺聽得真切,隻聽那男子道:“四海累壞了吧?我看你剛才吃東西少得很,一會兒餓了怎麽辦?”


    隨後便是厲四海清脆快活的聲音:“我不累,羅師兄,明天陪我在這懷龍山轉轉好不好?”


    “自然是好的,”那羅師兄微微一笑,湊到厲四海耳邊輕聲道:“四海怎麽說怎麽好,師父師娘已為我們定下親,師兄隻會順著你,愛護你,決不會有半點拂逆你的地方。”


    他聲音雖輕,聽到蘇小缺耳朵裏,卻不啻五雷轟頂,隻覺得腦中一陣轟鳴,雙腿酸軟勾不住屋簷,“啪”的一聲,臉衝下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


    荊楚忙翻身落地,一邊扶他一邊喚道:“小缺,小缺!”


    這一番動靜,軒中眾人已是驚覺,厲四海xing子急,率先衝出門來,斥道:“誰?”羅師兄後發先至,左右伴隨,與她並肩而立。


    荊楚陪笑施禮:“在下丐幫荊楚,這位是我們蘇少幫主,與姑娘有過同門之誼,特意過來瞧瞧姑娘。”


    蘇小缺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卻是滿麵塵灰土色,下巴剛巧磕在一塊石頭上,青紫破腫,臉上隻剩一雙眼睛能看。


    厲四海比三年前更增麗色,一身淺huáng衣裙,曲線玲瓏,領口扣子做成鳳凰形狀,鳳翅金纏銀繞,jing致華美,越發襯得頸子潔白細膩。見到蘇小缺,臉上掠過一陣紅霞,極是歡喜,拉過他,笑道:“大半夜的跑來看我?還是這麽頑皮。”


    側過臉,對那羅師兄道:“這就是我常跟你提到的蘇師弟啦!白鹿山無聊得緊,幸虧有蘇師弟陪著我,否則悶也悶死了。”


    又對蘇小缺笑道:“這位……是我師兄羅如山。”


    蘇小缺看羅如山二十五六年紀,高大沉穩,再看厲四海眼波盈盈,一副小女兒嬌羞溫柔之態,隻覺得心裏一片冰涼,嘴裏苦澀難言,凝視著厲四海,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荊楚從未見過他這等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替他難過,沒話找話道:“厲姑娘,小缺一直記掛著你。”


    厲四海略低下頭,神qing有些尷尬,柔聲道:“我也記掛蘇師弟。”


    蘇小缺想起她一邊親親熱熱的叫“小缺”一邊大耳刮子伺候的光景,聽著“蘇師弟”這麽個稱唿,隻恨不得自己聾了才好,怔了半天,想起一事,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放到厲四海手裏,低聲道:“給你。”


    厲四海奇道:“這是什麽?”


    說著打開布包,見是一卷銀絲軟鞭,心中感動,溫言道:“多謝你啦。”


    蘇小缺默默搖頭,後退幾步,縱身飛奔,瞬間消失在夜色中。


    荊楚嘆口氣,跟隨其後。


    蘇小缺發足急奔,真氣運轉越來越順暢,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甩脫荊楚,掠過chun色塢,往峰頂攀去。


    憶起兩人在白鹿山親密玩耍的種種qing景,心中更是憋屈煩悶,不曾想流年偷換,卻把自己喜歡的女孩子換成了小師姐,一時隻恨不得大哭一場。


    繞過一重山壁,卻聽見有人低聲道:“那叛賊已迴了武當,果然是長微那牛鼻子的師弟,今次便是他領著武當眾人來了懷龍山。”


    又一人道:“少主,這曲長虛潛入我赤尊峰,刺殺靈gui堂奚長老,應將他碎屍萬段才好,隻懷龍山上正道齊聚,還是日後再處置這個jian賊罷。”


    謝天璧低沉的聲音道:“此事我自有打算。此次南來,教主吩咐聯絡收攬的門派,還請各位費心。”


    又冷笑道:“武林大會、武林盟主……不過是個虛名,於我赤尊峰,毫無意義,隻會徒然招惹不必要的是非。需知鴨行水上,水麵不起波濤,雙足卻在水下劃動不休,身子才能如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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