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懂手語的人,都呆住了。適哥兒知道他在說什麽嗎?


    不過看到寧修之急匆匆的模樣,他們好像又知曉了什麽,幾個人忙衝上去攔著他們兩人。


    “適哥兒別胡鬧,迴去再說。”木香壓低了聲音,還不輕不重的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別亂來。


    楚月瑛也急得跳腳,“小弟,這事可不得玩笑。”


    楚適之對她們的關心不為所動,隻是用那雙清澈的眼睛,平靜地看著寧修之。


    寧修之見他這個態度,又對上他一點也不退縮,反而帶著挑釁的目光,從沒像現在這般惱怒過,也沒像現在這樣慌亂過,他一把拽住了楚適之的衣領就往外拖:“你跟我出來。”


    聽到下人稟報,說適哥兒不僅沒有自己院子裏反省,反而來了玉梧院,他就知道適哥兒並沒有把他的規勸給聽進去。在門口又聽到她們在說適哥兒送藥膏,就怕適哥兒鑽了牛角,來個一不做二不休,真在藥膏裏做了什麽手腳,他才會想要先將這藥膏攔下來,然後與他細細說道。


    但他真沒有想到,適哥兒會如此光棍,一句話就把他們兩人都架在火上烤。


    若是王妃懂了適哥兒剛剛那句話的意思,不管藥裏有沒有毒,她必定能猜到幾分,還不知道會怎麽傷心。


    這次,他一定要把適哥兒對王妃的惡意給扭過來才行!


    楚適之沒想到寧修之會對自己動手,一下子就被拽了個趔趄。反應過來後,他也惱了,用力掙紮了起來,隻是他的力氣相對於在氣頭上的寧修之太小,根本就掙紮不了,反而自己磕到了椅腿上。


    寧修之隻是微微心疼了一下,沒有停手,繼續拽他往外走。


    “大哥……”蘇月瑛忙上前去攔他們:“有話好好說,你別著急,適之,你……”


    楚適之沒掙紮開,反而撞疼了自己,隻覺得自己不僅僅被最尊敬的大哥給背叛了,還有一種被欺辱的感覺,他不管不顧的與他撕扯起來,將過來攔他們的蘇月瑛狠狠的推了出去。


    眼見楚月瑛的頭就要磕到椅角上,楚月琳忙撲上去攔,隻是她腳綿軟無力,拽著衣袖後也拉不住,反而被蘇月瑛拖著一並摔了出去。還好木香反應及時,把楚月瑛給抱住了,才免了一場血光之災。


    寧香蓮心都快嚇得跳出來了,看著屋內他們還混亂成一團,抓起旁邊的裝著桔子糖的小瓷碟,狠狠的就砸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聲在眾人的耳邊炸開,眾人都停下了動作,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寧香蓮。


    “鬧啊,怎麽不鬧了!”寧香蓮喝道。


    她額頭上撞腫的那處因氣得血氣上湧,紅得有些紮眼。


    “王妃您別氣,別氣……”木香扶楚月瑛站穩,就急急的迴去勸她:“他們幾個……”


    “他們幾個是打得少,所以都十幾歲了,還鬧鬧嚷嚷的想要上房揭瓦!”寧香蓮指著他們,氣唿唿的罵著:“有一個算一個,給我去祠堂跪著,我沒消氣之前,誰也不準起來,也不準吃飯!”罵完之後,她身子往裏一翻,背著他們就不再說話了。


    正撩開門簾邁進了一隻腳的楚逸之:“……”


    這有一個算一個,包括他嗎?


    等等,剛剛屋裏那麽吵鬧,是為什麽?


    楚月琳更是眼睛快瞪出來了,她指著自己的鼻子,急匆匆地問:“母妃,我也要去?”


    她好像沒犯錯吧。


    呃,就算她沒扶住大姐,那是她實在是餓得沒力氣,不能怪她的。


    再說她現在節食,糕點沒了,吃食還有限製,但好歹也能填填肚子,現在,要餓著了?


    她可不幹啊。


    可是看到寧香蓮對她的問話一點反應也沒有,遲疑了一下,她低頭看了眼滿地的碎片,實在是不敢再走到床邊去問個清楚,隻得委屈的看向寧修之和楚適之兩個罪魁禍首。


    寧修之早在碟子落地的時候,就鬆開了楚適之的衣襟,不過那盒藥膏他還是就勢放進了自己的衣袖裏。


    聽到寧香蓮的怒罵之後,他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氣了,而且氣得還很不輕,但他心裏卻比什麽時候都要踏實。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可以知曉一個人一生的經曆,但是想要將一個人的脾氣性格學得一模一樣,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氣頭上。


    木姨之所以倒戈棄甲,絕非是和王妃對上了什麽隻有兩人知曉的秘密,而是她透過外麵的那層迷霧,看到了裏頭的實質。


    錯了,就該罰。


    他老老實實地應道:“是。”說完,他也不管其它人的反應,自己就往外走。


    就這樣?大哥就這樣默認了王妃的懲罰?


    其它四隻有些反應不過來,楚適之氣憤的打手語:“她憑什麽罰我們?”看到屋內沒有人替他傳送,氣憤的瞪向楚逸之。


    楚逸之拽住了寧修之,壓低了聲音追問原因,根本就沒留意到他投過來的目光。楚月瑛到是看到了,她目光落在寧香蓮的身上,又扭頭看了眼已經走到門邊的寧修之身上,遲疑了一下下,最後也沒有開口。


    楚月琳更是氣唿唿瞪著楚適之,“都是你的錯,有事不能好好說嗎?”


    楚適之微微擰眉,目光遂漸地冷了下來,他飛快的掃了屋內眾人一番後:“隨便你們!”


    反正,他是不會聽眾小寧氏的命令的,他們要聽,那就由他們去跪個飽。


    他轉身就往門外走,楚逸之想攔他,還被他氣憤的拍開了手。


    “小四!”看著被拍紅的手背,楚逸之也有些惱了:“你今天怎麽了!”


    他還想追,寧修之攔住了他:“隨他去。”


    “你們一個個,到底發生了什麽?”楚逸之也急得要火上牆了,之前不還是好端端的嗎,怎麽眨眼的功夫就全變了。


    小四到底做錯了什麽?


    這些年來,小四一直是最省心最聽話的,大哥常常罵自己,說自己有小四一半懂事,他就省心了。大哥平日也是最寵小四的,今兒怎麽說翻臉就翻臉,還氣勁這麽大。


    寧修之沒搭理他,道:“我先去祠堂了。”丟下這句,他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楚逸之更懵了,不是吧,大哥真要去跪祠堂?


    那他呢,他要不要去跪?


    不對,這件事跟他有什麽關係,他剛剛都不在!


    屋內的楚月瑛和楚月琳麵麵相覷,也有些不知所措,楚月琳偷拽木香的衣袖,“木姨……”


    木香輕拍了下她的胳膊,低聲道:“晚上我會偷著給你們送吃的的。”


    楚月瑛緊皺的眉頭僵住了,塵封的往事一下子在腦海裏清晰了起來。她驚愕地看向木香,木香沒有留意道,還在低聲安撫著楚月琳:“乖,聽話。”


    瞬間,楚月瑛似乎明白了什麽,一把拽住了楚月琳:“走,我們也去。”


    門口的楚逸之:“!!!”


    他沒聽錯吧,她們也要去跪?


    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他追在楚月瑛她們身後出了院子,“哎,你是不是傻了?”


    “閉嘴,”楚月瑛揪著他的衣襟:“我們可是親兄妹,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別想跑啊!”


    楚逸之氣得直磨牙,恨恨地道:“郡主,大姑娘,你好歹也得把事情的原由說給我聽聽,好歹讓我跟你們一起跪,跪得心甘情願啊!”


    楚月瑛掃了四周,抬腳輕踹了他一下:“你嚷什麽嚷,急什麽急,這裏是說話的地方嗎?等進了祠堂……你慢慢問大哥不就好了。”


    “你……你,你狠!”楚逸之嘴裏罵著,倒是老實的一直跟去了祠堂。


    寧香蓮聽到屋內徹底的安靜了下來,才迴頭,看到一屋空蕩蕩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木香過去扶她坐好,仔細的在她身後放了一個靠枕,才柔聲勸道:“王妃,您別氣,這孩子嘛,總歸有不聽話的時候。”


    她話是這麽說,心中想到寧修之和楚適之爭吵的原因,心裏也很不是滋味。


    那盒藥未必有問題,但修哥兒和適哥兒之間肯定有事,要不然,修哥兒不至於截下那盒藥,而適哥兒也不至於突兀的問出那麽一句話。


    王妃不懂手語,現在還不知道,若是她知道了還不知道會怎麽傷心。


    可是,瞞得了這一時,隻怕下一瞬都瞞不過的。


    新來的丫頭們不懂手語,但劉嫂是懂的,不由得,她看向了劉嫂,劉嫂絲毫也不畏縮的對上她的眼睛,甚至還警惕的眯了眯眼,像是在防備著她。


    木香不由得心裏苦笑連連,越發狠狠的下定了一個決心,迴頭她就去找適哥兒,好好的與適哥兒說一說,絕對不能讓適哥兒真的生出某些不好的念頭來。然後再去找王爺,與王爺攤開來把事情說一下,盡量把這件事解決掉。


    她正盤算著,一會兒要怎麽跟楚適之說,耳邊傳來了寧香蓮的聲音:“修哥兒是擔心那盒藥有問題,才拿的吧。”


    木香忙解釋:“王妃,修哥兒他隻是謹慎……”


    抬頭對上寧香蓮的濕潤的雙眼,後半截她想要圓過去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隻得訕訕地道:“您放心,奴婢會與他們好好的談一談,並且讓他們保證,絕沒二次。”


    “談什麽,真相嗎?”寧香蓮直接問。


    木香如同受驚的兔子,搖頭:“不行!”


    那個秘密能不說,就不說的!


    寧香蓮已經把事情想得清清楚楚了,她低歎了一聲,道:“現在不是到了不說不行的地步了嗎?再瞞下去,隻怕就真要出事了。”


    修哥兒不會無緣無故的防著適哥兒的;適哥兒剛剛的舉動,就算不是惱羞成怒,也有不被信任的憤恨在。


    “王妃。”木香氣求般低喚了一聲,眼角餘光掃向劉嫂。寧香蓮知道她是想與自己私下說幾句悄悄話,隻不過她已經打定主意了,就不想再改變。她道:“劉嫂,吩咐下去,剛剛的事兒誰若外傳,就直接發賣了。”


    見劉嫂遲疑,她知道劉嫂在擔心什麽:“我會親自於王爺說的。”


    劉嫂這才鬆了一口氣,應下:“奴婢知道了。”


    木香瞧著她這般安排,猜到她是鐵了心,急了,附身過去問:“你就算想說,您又要如何說?若是他們不信,反而生亂,不如讓我先去勸勸,若是我勸不動,您再說?”


    瞧著她急得額頭上都出了汗,寧香蓮也不想讓她太擔心,心一軟也就應了:“好。”


    不過她不認為木香的勸有用。若真有用,也就不會有剛剛的事了。


    木香得了她的同意,鬆了口氣,也不敢再久留,匆匆就趕了出去。


    木香前腳剛走,劉嫂就立即就讓人去請了楚長錚過來。


    寧香蓮被她的謹慎弄得哭笑不得,不過,她也知道這件事是不能拖的,幹脆等楚長錚一來,就直接言明:“我準備跟他們攤牌。”


    楚長錚一聽就明白,一雙清冷的眼睛瞬間泛了血紅,兇狠怒喝道:“今天的事,與他們有關?”一邊說,他還一邊往門口走,像是要去尋他們算帳。


    寧香蓮拽著枕頭就狠狠砸到他身上,這一勁使扯著了傷口,痛得她大叫出聲。


    楚長錚馬上就轉了迴來,小心的扶著她坐好,關切地道:“你急什麽,有事喚我就好。”


    寧香蓮惡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你想要去做什麽?打他們一頓,還是殺了他們?別說這今天的事還沒查明白真相,哪怕真是與他們有關,按我們說好的教子可是我的職責,由不得你插手!”


    被她拽著衣襟,楚長錚不敢亂動,氣弱也弱兩分,小聲地跟她辨:“養子不教,父之過!”


    就她那胳膊那勁兒,打都打不痛那小子!


    一想到他們算計她,他就恨不得打折他們的腿。


    不過……他都這麽急,那她……


    他緊張地看向了寧香蓮。


    猜得到他心裏想什麽,寧香蓮鬆開了手,淡淡地拋出絕殺一招:“你要管教,早些年做什麽去了,現在出事了,你就來擺父親的威風?”


    早些年放羊的楚長錚:“……”


    好吧,他……沒理!


    歎了一口氣,寧香蓮幽幽地道:“若這件事真是他們做的,我不會饒了他們的。不過我也不相信他們會拿人命來做局。現在我已經讓他們去祠堂跪著了,你繼續去追查真相,省得冤枉了他們。”


    她這麽一說,楚長錚倒是更在意另一點:“真要告訴他們?”


    寧香蓮沒有遲疑的點頭:“我賭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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