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喊人去尋宋言良,宋言良就裹著一陣寒風匆匆進了屋,張嘴就問:“母親,您到底讓人去黃家說了什麽?”


    黃家和武定王府的這場衝突,雖然有許多內情不清,但是有腦子的人一想就知,肯定不會是替馮五出頭這麽簡單。若由黃絲晴前麵罵斥馮五、後麵牽扯自己的言語裏去猜測,也不難猜出她的真正意圖是什麽。


    承恩侯夫人都顧不上發怒,滿臉的震驚:“不是你許了她希望?”


    她剛剛還認為良哥兒對退婚之事心有不甘,才利用了那黃家女報複。


    母子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驚愕,恍然覺著他們都想岔了,這其中肯定有第三隻手搞了鬼。


    不過,不管怎麽樣,被黃家攀咬了的他們還是需要給外麵一個說法,要不然,他們和武定王府的恩怨隻會越結越深。


    承恩侯夫人不敢怠慢,把餘下的事兒交於宋言良去查,自己吩咐下人立即備馬,匆匆趕去了宮裏覲見太後,討個示下。


    旁邊伺候的嬤嬤眼睛盯著手指尖,連唿吸都放輕了。昨兒是夫人派她去給黃家傳的話,可是這才不到一天,她除了記得自己差點兒和楚四姑娘差點撞在一處外,倒記不太清楚自己跟黃家人說過了什麽了。


    即使被嚇著了,但她當時沒事,總不至於連傳個話也傳錯吧。


    現在的不舒服,隻怕是昨兒晚上吹了風引起的。


    猶豫了一小會兒,她最終也沒敢把自己的不安說出口。


    承恩侯夫人匆匆的進了仁壽宮,半個時辰後,又馬不停踏的去了長寧宮。


    送走了承恩侯夫人,楚玉容斜靠在美人榻上,金鑲玉的指套有一下沒一下的輕磕著小幾,臉上裹上了一層薄薄的怒意。


    楚逸之那幾個混仗東西和承恩侯府鬧成什麽樣子,她並不在意,她在意的隻是小寧氏。且不說今天馬車裏有沒有坐著楚長錚,小寧氏敢帶著楚逸之他們兄妹打上黃家的門,可見她和那幾個小的關係已經緩和得不錯了。


    對,小寧氏從來就是一個擅長騙取他們歡心的女子。


    想當初,她也是端著這叫男人憐香惜玉的弱氣,哄住了皇上也哄住了她的皇兒。


    那個時候,她拿她沒辦法,可現在自己是皇後,如果再容著她繼續得意……


    啪? 她一巴掌拍在了小幾上,指套都被彈飛出去好幾步遠。


    殿內的下人嘩的全都跪下了,隻有映水揀起地上的指套? 吹掉上頭的不存在的灰塵? 輕巧的放在一邊桌上? 小心翼翼的蹲到美人榻前,輕輕的給楚玉容捶打著小腿:“娘娘,承恩侯夫人的承諾? 您可不能全信? 且不說她家大姑娘還沒成為大皇子妃呢,就算這門親真成了,大皇子最後與誰親? 也由不了他們承恩侯府說了算。”


    她直起腰? 苦口婆心:“娘娘? 武定王這些年雖然與您生份? 但再怎麽說? 他是您的胞弟? 指定是不會害您的。”


    “他現在眼中怕是隻有那小寧氏,哪還有我這個胞姐!”楚玉容越想越生氣,聲音也忍不住高了幾分,發現自己失態後,她把屋內的下人都趕了出去? 隻留下了幾個心腹伺候。


    映水等著她痛快的罵了幾句? 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 瞥了眼旁邊的翠嬤嬤。


    翠嬤嬤笑眯眯的端了杯茶水過來? “娘娘,武定王在意那小寧氏,不過就是她有一個好的生辰八字。若是我們找到第二個? 或者第三個擁有同樣旺夫命的女子,那小寧氏也就不稀罕了。”


    楚玉容心動,不過神色很快就黯淡了下來。


    早些年,她確實是打的這個主意,也熱心的替長錚張羅了幾年,可是挑一個死一個,差點沒把權貴世家都給得罪光,最後實在是折騰不下去了,才放棄了這個念頭。


    可是誰會想到,最後還真讓皇上給挑中了合適的人選!


    見楚玉容動容,翠嬤嬤又道:“娘娘,替武定王選王妃需要大體上還得過得去,講究個門當戶對,但側妃和妾室,可就不需要顧及這麽多了。”


    她手指了指仁壽宮那個方向:“娘娘,說不定那邊已經惦記上了。”


    楚玉容的眼睛銳利的掃了兩眼翠嬤嬤,半晌之後,才點點頭:“派人盯著仁壽宮那邊。”


    映水欣喜,忍不住追問:“那承恩侯夫人所求的事兒,娘娘可還要插手?”


    楚玉容看著前世陪了自己一生的心腹,神色又緩和了些:“有些事還得做,但是也得看著去辦才行。”


    若是因自己的一句話,可以讓承恩侯府和楚家結成聯盟,對她有百利而無一害。


    而且在沒有與楚長錚真正和解之前,太後和承恩侯府那邊,她不能輕易得罪。


    她從榻上起身:“映水,替我再整整理理狀容。”


    皇上今兒會到她宮裏來用晚膳,到時候她再酌情行事。


    武定王府裏,寧香蓮根本不知道宮裏那些人的生氣上火,自己更是在無意內已經攪混了京都這一池子靜水。她把寧修之他們打發走後,就讓人出去打聽了一下街頭巷尾的流言。


    也不知是因為過年,大家都比較閑;還是武定王府的事兒讓大家都覺得好奇,這才不到半日的功夫,他們在黃家門口鬧的那一出,經過了不少人的口口相傳,故事已經變了個樣,出了好幾個版本,甚至話也越說越惡毒。


    隻是,這個惡毒與武定王府是一點關係也沒有。


    提到武定王府,所有人都讚了一句,武定王真念舊,連過世了那麽久的下屬之子都護著;楚世子真夠交情,為個酒肉絝紈朋友都能兩脅插刀。


    甚至還有人歎息:往來結交摯友,就該選武定王父子這樣的人。


    聽了迴報,她笑得前俯後仰,眼淚都飆出來了,就差沒拍桌子:“也太有意思了,虧他們能想……”


    楚長錚等她笑夠了,才道:“為夫做的。”


    “什麽?”寧香蓮一時沒反應過來,看到他平靜如水的眼睛,還有是有懵。


    楚長錚又補了一句:“我讓人去外頭放了點風聲,省得讓有心人把麻煩扯到瑛姐兒身上。”


    他承諾過不再瞞她,那他做下的事兒,自然要與她說個清楚的,省得她一個人獨自扛下那些事,甚至讓再像以前一樣,讓旁人鑽了空子。


    至於她會不會因為他的手段,而看輕了他,他可不在意。反正他已經打定了主意,這輩子就與她耗上了,她是甩不掉他的。


    何況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要撬開他們之間日積月累存下來的冰霜,不如從孩子們那裏下手,與一並盡到為父為母的保護職責,這比光討好她,更加容易能達到他的目的。


    瞧著寧香蓮的嘴張得能吞下一個雞蛋,他盡量用了最合適的措辭,“對於普通人而言,他們最後判定對錯都是他們聽到最多的那種……”


    人雲亦雲,不就是這麽迴事嗎?


    寧香蓮這下真的懂了,她沒聽錯,外頭的流言有他一份。


    可她記得,他是從不行那鬼祟之事的。


    不過轉瞬,寧香蓮又想明白了。若楚長錚真是個沒有手段的人,怎麽可能從一個沒有背景的小兵,變成如今的異姓王?


    不過,他為了瑛姐兒能想到這些細瑣小事,確定是一片拳拳父愛。


    寧香蓮之前對他的那些不滿又散了幾分,語氣也溫和了些:“可真難為你了。”


    想想他以前什麽都不說,不解釋,很多時候擰巴起來,還要故意裝成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剛散的氣不由得又積了一分:“往後,還是這樣的好。你我本是夫妻一體,自然沒有什麽不能說的。”


    從她允了他的親事起,她就打定主意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


    當然,雞狗若是那最不堪的,另做計較。


    “嗯。”楚長錚滿口應下。


    接下來的幾日,寧香蓮的日子非常的順心。


    似乎是她出手解決了黃家的那破事兒,平日最瞧她不順眼的逸哥兒和瑛姐兒都消停了,每日都規規矩矩的地這來給她請安,不亂說話,也不再亂頂撞她。琳姐兒更慢慢的跟她熟悉了起來,常常在她的院子裏一坐就是一個時辰,嘰嘰喳喳的像隻小麻雀般問東問西的。


    不過,平靜到了初六就被打破了。


    這日,本來原本木香約好登門做客的那日,可是一大早,等來的不是木香,而是木香身邊伺候的嬤嬤。據那嬤嬤所言,說是木香前兒著了涼,本以為沒什麽大事,養幾天就會好的,結果昨晚高熱不退,才不得不讓她來王府告罪。


    “怎麽一下子病得這麽重?”寧香蓮想想,覺著不太對勁,若說木香是前幾天就已經著了涼,按理應該早早派人過來吱會一聲,另改他日,不至於存著一絲僥幸,硬拖到今天無法登門了,才派人過來送信。


    而且木香和瑛姐兒她們,也用不著這麽客道生分才是。


    她不由又追問:“那婆子可還說了其它?”


    劉嫂搖了搖頭:“奴才多問了胡夫人的狀況,那婆子就一個勁的說來的時候,大夫還沒到,所以並不清楚。”


    聽到這話,寧香蓮越發的明白這其中有蹊蹺了:“昨夜就高熱不退,怎麽可能拖到今天早上才請大夫?”


    而且還讓一個連迴話不周全的婆子過來送信。


    看來,若不是木香身不由已來不了,就是木香有難言之隱,根本就不想來王府這一趟。


    她正想著,聽到廊下的腳步聲,隨後丫頭稟報,說楚月瑛姐妹來了。


    “讓她進來。”寧香蓮也正想找她們。


    楚月琳進門行禮後,就直接張口問:“母妃,木姨病了?”


    寧香蓮把婆子的話告訴她們。


    “隻怕這裏頭有事。”楚月瑛直言:“木姨哪怕不來,也該派她身邊親近的人過來迴話才是。”


    “那我們現在……去胡府?”楚月琳眨巴著眼睛,遲疑地問道。


    寧香蓮搖頭,道:“我們又不是大夫,去了能做什麽?”


    “能……”楚月瑛挑眉,下意思地想說,似乎想到了什麽,她硬生生的掐斷了話語:“不錯,我們這個時候去確實是有些不妥的。”


    寧香蓮對於她的這幾日越發謹慎的舉動有些讚許,道:“你們隨劉嫂去小庫房裏揀些補品,等會兒讓劉嫂隨著呂小大夫過去的時候,一並帶上。”


    沒弄明白木香的狀況之前,讓瑛姐兒他們過去不妥當;還不如讓呂大夫和劉嫂先去探探情況。


    胡家再怎麽著,總不至於攔下劉嫂和呂大夫,不讓他們見木香吧。


    若是他們真這麽做了,那她對胡家的狀況也就有數了。


    楚月瑛和楚月琳對視了一眼,兩人都覺著這個法子比她們親自去一趟要妥當,也就同意了。不過,她們也有他們的小要求,說是要派個丫頭代表她們過去。


    寧香蓮知道她們肯定有她們的小心思,也就沒有阻止。


    不到兩個時辰,劉嫂和呂大夫就迴來了。


    據呂大夫的診斷,木香確實是病了,雖然不至於病到下不了床的狀況,但也是需要臥床靜養的。


    呂大夫走後,劉嫂才對寧香蓮說,木香的病不是小病沒注意拖出來的,而是昨晚有人故意打開了她房間的後窗,讓她著了涼,今天才會一病不起的。


    她輕歎了一聲:“胡夫人原本準備出了十五,就領著二房的公子和姑娘隨胡參將一起去通津。”


    “啊,木姨要離開京都?”楚月琳忍不住插嘴:“怎麽這麽突然。”


    她迴頭看著楚月瑛,楚月瑛也是一付驚愕得模樣。


    寧香蓮輕敲了下桌麵,“現在不是走不了嗎?”


    楚月瑛反應了過來,猛的一下站起身來:“看來是有人不想讓木姨走。”


    寧香蓮心中也有些複雜。她大概猜到木香之所以決定要離開,隻怕是查到了胡家大房與上次寒山寺的意外有關,卻又沒抓到真憑實據,拿大房沒有辦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要不然,她如何會在自己這個“繼母”進門後,王府狀況不明下,選擇拋下修之他們不理。


    “對了,王妃。”劉嫂將提迴來的盒裝打開,笑道:“胡夫人讓奴才帶了一匣子的點心,說是給您嚐嚐鮮。”


    寧香蓮掃了一眼,眼睛微眯,那是一碟子做成梅花狀的糕點,個個小小巧巧的,正中間還點著一點紅蕊。


    她這輩子曾經最愛吃的,和現在最不愛吃的,都是這雪棗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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