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前方昏暗的燭光中分離出一個身影,渾身漆黑如同鬼魅,站在琉珠麵前、


    “琉珠姑娘。”


    琉珠的瞳孔瞬間攫住了那個身影,死死地把她囚禁在瞳仁中,胸腔被燃起的怒火灼得生疼,方才的無力與恐懼全都被淹沒在這一片火焰裏。


    “你為什麽騙我!為什麽要暗算我!”她突然衝上前去,一把掐住了白夕辭的脖子,鮮紅的蔻丹在血液的滋潤下愈發鮮亮。


    “你答應了要幫我,你這個言而無信的小人!白夕辭,你害我多年苦心營造的局麵毀之一旦,我恨不得殺了你!”


    嫣紅的鮮血自白皙的脖頸上蜿蜒流下,劇痛讓白夕辭幾乎以為脖子已經斷成了兩截,盛怒之下的琉砂力氣大得驚人,白夕辭掰不開她的手,隻能在窒息之前凝起指尖的靈蘊,朝她的丹田用力點去。


    “嘶,咳咳······”琉珠手上一軟,吃痛地捂住丹田退了幾步,紊亂的內息讓她不住地咳嗽,跌坐在地上。


    “琉珠,這樣你就死心了嗎?”白夕辭劇烈地喘息著,冷冷地看著眼前麵色慘白的琉珠。


    “死心?我的心早在琉砂當上門主的那一天就死了,這麽多年來不過是垂死掙紮,本以為很快便有翻身之日,竟被你一手攪亂!”琉珠恨恨地瞪著白夕辭。


    白夕辭冷笑一聲:“你錯了,你沒有翻身之日。你贏不了你姐姐,你和離染都贏不了她。”


    琉砂一怔,仿佛沒有料到白夕辭會說出這番話來,下一刻她突然聲嘶力竭地喊道:“你胡說!為什麽我就比不上姐姐!她拿走了我的一切,坐擁所有,這一切都是她偷來的搶來的!你什麽都不知道,憑什麽這麽說!”


    “你知道嗎,我以前和你一樣,怨恨、不甘、憤怒,明明是同等的身份,她卻擁有了一切,而我什麽都沒有。你比我聰明,也比我勇敢,懂得反抗和謀劃,給自己爭得了一片天地,我很佩服你。”白夕辭走過去,撫摸著琉珠精致的麵龐,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離染已經失勢,而且他日後必死無疑,琉砂已將你視為威脅,你的勢力一旦被發現便會毫不猶豫地連根拔起,現在隻有我能幫你。”


    琉珠嘴角露出嘲諷的笑意:“我憑什麽相信你,半個時辰之前你才剛剛出賣過我,誰知道你是不是又在演戲。”


    “之前我是在演戲,我本打算幫門主除去你,好取得門主完全的信任。但是就在剛才,我改主意了,我決定幫你。”


    “為什麽?”琉珠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或許是因為你太漂亮了。”白夕辭朝琉珠拋了個媚眼,大笑著直起身來,轉身離去。麵前濃重的黑暗將白夕辭唇邊的笑意一一化去,她口中突然湧上濃重的苦澀。


    或許是因為你很像我,我不想看到你死。


    這日,白夕辭剛從赤月堂出來,嵐舒便匆忙趕來傳了琉砂的話,讓她盡快去大堂。


    “門主這是怎麽了,夕辭剛從赤月堂布法放血出來,一口氣也不讓人歇就要趕去大堂。”靑嫿撅著嘴嘟噥了幾句,被嵐舒厲聲喝止:“靑嫿!門主的決斷也是你能質疑的?”


    “好了,快走吧,我累死了,靑嫿快扶我。”白夕辭打了個圓場,伸手挽過一臉怨氣的靑嫿,伏在她耳邊輕聲說:“別氣,嵐舒姐姐還不都是為了你好,今晚同我睡,把她一個人丟在房間裏,你可出氣?”


    靑嫿撲哧一聲笑出來,兩人笑鬧著往大堂走去。


    大堂之內,黑壓壓地站滿了人,從衣物裝飾來看都是影門有頭有臉的人物。琉砂側倚在高座上,近身旁卻站了個人,一身漆黑長衫在這昏暗之中竟意外地惹眼,他臉上吊兒郎當的痞笑和深邃不可見底的眼眸與這一室的漆黑陰沉格格不入,然而他胸前抱著一把烏黑詭異的長刀,在輕浮頑笑之中平添一絲剛硬陰冷。


    白夕辭見這場麵嚇了一跳,不知是否該進去,正躊躇著,琉砂卻已經看見了她,親自下座朝她走來。


    “夕辭,在門外站著做什麽,快進來。”


    “屬下在赤月堂忘了時辰,望門主恕罪。”白夕辭驚訝地看著琉砂拉著自己的手在一眾影門人物的目光中走過,一直上至高位,與那黑衫男子分立左右。


    “今日將你們召集前來是要宣布,白夕辭,從今往後便是我影門的左護法。前任護法離染,削去一切階級,作為普通弟子。齊玄,你和夕辭作為影門左右夜使,從此更要互相照應,我影門的壯大少不了你們。”琉砂看著身旁的兩人,柔媚的聲線與目光幾乎要將人的骨頭都酥化了。


    “是,屬下定當竭盡全力。”白夕辭鄭重其事,卻瞥見齊玄依舊不以為意地笑笑,而琉砂竟不惱,仿佛已經習以為常一般。


    “除此之外,左護法白夕辭已經完成了煉屍之術。而最近疏影城附近屢次出現不明身份的人,甚至開始阻撓我們的計劃,這與蒼雲劍派肯定脫不了幹係。”琉砂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正好,讓我們的影屍們練練手,讓他們知道屢次阻撓我們的代價!”


    “夕辭,影屍已經沒有問題了吧?”琉砂問道。


    三人朝赤月堂走著,白夕辭點了點頭,道:“沒有問題了,隨時可以派出。”


    “看不出來小姑娘能耐挺大,聽說這個煉屍術的瓶頸困了很久,沒想到你來不多日便解決了。門主,你真得了個人才。”齊玄懶懶地在一旁插話,雖是讚譽之言,卻滿是調侃之意。


    白夕辭略感不快,不甘示弱地答道:“右夜使過譽了。不過我來影門這幾日從未見過右夜使,不知影門遭困這幾些時日你都在何處?”


    “小姑娘對我蠻有興趣?改日到我房中坐坐,哥哥我一樣一樣說與你聽!”齊玄笑得愈發燦爛,看得白夕辭渾身不自在。


    “黑爺,你別欺負我這妹妹,她臉皮薄,可聽不得你這油腔滑調。”琉砂一笑,又對身側的白夕辭說道:“他呀是疏影城出了名的浪子,你可得小心。大家都習慣叫他黑夜使,可是我影門長老級的人物了。”


    “門主,你這就揭我的底,也太不留情麵了。”齊玄抱著夕夜刀,笑的無比囂張。


    琉砂拂開赤月堂的門,濃重的血腥之氣撲麵而來,白夕辭微一皺眉,卻瞥見齊玄投來意味不明的笑容,莫名其妙地瞪了迴去,然後緊跟著琉砂走進了赤月堂。


    琉砂信步走在一座座石棺之間,赤紅的紗衣飄飛,猶如牆壁上的血色滴落融入進來。她在中央站定,輕輕閉眼,嗅著滿屋的血氣,竟似無比滿足地笑了起來。一絲絲無形的靈蘊從她手掌中溢出,匯入一具具影屍的血脈之中。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在空曠的堂中,毫無生氣的影屍竟都慢慢從棺床上坐了起來,然後站在地上,朝琉砂圍攏過去。不一會兒,堂中密密麻麻地站滿了影屍,麵無表情地看著琉砂,垂首等待她的命令。


    琉砂抬起玉蔥般的手指,指向其中一人:“笑。”


    那人便傻憨憨地笑了起來,低沉的笑聲在昏暗陰森的赤月堂中顯得十分詭異。


    “打他一巴掌。”


    一人對著身邊的另一人抬手便打了下去,沒有絲毫猶豫,那張泛青的臉歪向一旁,白夕辭幾乎以為那頭顱就要飛了出去。


    “殺了她。”


    一刀寒光閃過,一人的頭顱應聲而落,黑色凝結的血液緩慢地從斷口中流出,而滾落在地上的頭顱仍然是一副木訥冰冷的表情。


    “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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