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墨逍找到白夕辭的時候,就看見她正趴在一條小溪邊睡著了,隻是睡夢中似乎並不安穩,她渾身顫抖,眉頭緊皺,連臉色都是煞白。


    雲墨逍控製著驚雲劍緩緩降落到地麵上,隨即向天一指射出一道絳紫色的劍光,示意其他同伴人已經找到,即刻可返。衝上雲霄的劍光緩緩暗淡了下去,雲墨逍手上的驚雲劍也漸漸沉入了他體內,雲墨逍快步向溪邊那個身影走去。


    夜晚繚繞的花香分外濃鬱,幾乎讓人透不夠氣來,他在周身築起一道靈蘊屏障,須知繚繞的香味是有毒性的,吸入過多會勾起人心中最悲傷沉鬱的迴憶,甚至陷入幻夢中無法醒來。他來到白夕辭身邊蹲下,隻見她額上布滿了冷汗,神情緊張痛苦,周身沒有設屏障,就這樣暴露在繚繞的香味之中。


    雲墨逍嘖了一聲,在她身上布下屏障,拍了拍她的臉頰,但是白夕辭卻並沒有蘇醒過來的痕跡,也不知睡夢裏是什麽可怖的景象,一直渾身發抖,口中喃喃自語著什麽。


    雲墨逍雙眉一挑,隱約間從她口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猶豫了一下,俯身靠近了她的的唇邊。


    “我不是······我沒有······漓清,漓清······等我······”


    雲墨逍眼中一暗,這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每次昏迷她都喊著這個名字,想必是很重要的人。他忽地站了起來,朝溪水的方向一揮手,一股清水就順著他的手勢飛了過來,全潑在了白夕辭的臉上。


    “咳咳······”白夕辭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布滿星辰的天宇,沒有滿臉鮮血的白漓清,也沒有冰冷邪魅的雲墨逍,星光柔和地散落在黑夜裏,驅散了一些鬼魅陰寒。


    看來是做了個夢,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了?白夕辭緩了緩,慢慢坐起身來,一轉頭卻看見雲墨逍冷冷地站在一旁盯著她,悄無聲息。


    “嗚啊!”白夕辭嚇得直往後縮,方才夢裏的場麵實在太過真實,難道此刻她還在夢裏沒醒過來?


    “你你你別過來,我不是騙你,你不要殺我!”


    “瞎叫什麽,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未曾想到你睡得死豬一般,此刻還一臉見到鬼的表情,你就是這麽迴報我的麽?”雲墨逍一拂袖,皺眉看著白夕辭又嚇得渾身抖得如同篩糠一般,難道自己真有如此可怖?


    白夕辭一聽,這般囂張不耐煩的語氣似乎的確是雲墨逍本人沒錯,她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往他旁邊蹭了幾步,試探著問道:“你真是雲墨逍?是飛雲峰上蒼雲劍派掌尊的那個雲墨逍?”


    雲墨逍受不了地掃了她一眼,一揮手又是一股清水潑在白夕辭臉上,她氣急敗壞地跳起來,指著雲墨逍憤怒道:“你做什麽!”


    雲墨逍看了一眼狼狽的白夕辭,不知為何胸中仍有些氣悶,他故意繃起臉對白夕辭道:“這下該完全清醒了,走,隨我迴蒼雲領罪。”


    白夕辭一聽,氣勢就軟了下來,嘴上卻還逞強:“領什麽罪,我又沒殺人放火,為什麽要領罪。”


    雲墨逍冷哼一聲,道:“未經許可私自脫離門派,學藝未精便闖入繚繞禁地,還教唆同門掩護包庇,擾亂門派秩序,你說你有什麽罪?”


    白夕辭急了起來,連忙道:“這不關小水的事啊,他隻是個小孩子什麽都不懂,我讓他做他便做了,你這個做師傅的可要護著他!”


    “你都自身難保了,先操心自己吧。”


    白夕辭對自己的行為無話可說,又不甘心地嘟噥道“我又不知道這繚繞林裏有這麽多名堂,你們早說不就好了嘛。”


    “哼,蒼雲劍派的門規中寫得清清楚楚,弟子不得隨意進入繚繞林,何況你這個連劍都不會使的木頭!”雲墨逍的確對白夕辭的莽撞感到有些惱火,真不知道她腦子裏麵都裝著些什麽。


    “我如果跟你們一樣會禦劍,就什麽事情都沒了嘛,我就是學不會,怪我咯。”白夕辭低聲抱怨道。


    “還狡辯!迴去你把門規給我抄一百遍,抄不完不準睡覺!”雲墨逍簡直要氣炸了,做出這麽危險的行為,攪得全派上下不得安寧,竟然還這麽理直氣壯地狡辯,這個女人真是無藥可救!


    “一百遍?!”白夕辭覺得此刻自己的眼珠已經快要脫離眼眶了。


    “覺得少還可以再加一倍。”雲墨逍毫不留情道。


    白夕辭癟了癟嘴,知道此刻再爭論下去自己隻會更吃虧,於是暫時服軟,蹭到雲墨逍身邊拉著他的袖子道:“好啦好啦,我迴去領罪就是啦。等到了山上見到了美人掌教,說不定就把我狠狠修理一頓然後掃地出門,你就清淨啦!”


    雲墨逍雙眉微挑,饒有趣味地重複著白夕辭的話:“美人掌教?”


    白夕辭趕緊捂住嘴巴,奈何已晚,雲墨逍的表情告訴她:我聽得一清二楚!


    “不是,那個······”白夕辭簡直想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現在怎麽解釋都圓不了這個場了。


    “這個稱謂倒是挺別致的,待我迴去與柒尋斟酌斟酌。”雲墨逍裝作要離開的樣子,被白夕辭一把拉下,扯著他的袖子不放,哭天搶地:“不要啊!掌尊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吧!掌教最恨別人將他與女子相提並論,如果知道了肯定把我大卸八塊、碎屍萬段,丟到山下去喂靈獸啊!”


    雲墨逍被她扯住袖子無法脫身,故意板著臉轉過來:“我可以保密,不過你以後都不許再擅自行事,此次為了尋你連落塵逐雲長歌都出動了,全派上下雞犬不寧,你還有何話說?”


    白夕辭壓低了頭,輕聲道:“無話可說,我認錯便是了。”


    見她終於有了反省的樣子,雲墨逍這才打消了繼續威嚇她的念頭,正想祭出仙劍帶她迴蒼雲,卻忽然間看見她眼角晶晶亮亮的水漬,想起方才幻夢中她那既不安穩的模樣,不由得有些好奇,他清了清嗓子,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你方才夢見了什麽?”


    白夕辭麵上一僵,想起那個真實的幻境,又是一陣心驚,不知道她有沒有說什麽奇怪的話被雲墨逍聽了去,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雲墨逍見她的表情又耷拉了下來,必不是什麽好的經曆,便不再多問,轉身祭出仙劍,準備離去。可是白夕辭卻拉住他的衣袖:“我不想迴去。”


    他有些訝異,看見白夕辭眉目低垂,臉上被睫羽打下一片陰影,將隱隱的水光掩飾其中,楚楚的模樣一掃往日的張揚,他不禁有些心軟,安慰道:“別擔心,有我在,柒尋不會太為難你,蒼雲也不是什麽龍潭虎穴,不會以窮兇惡極的方式來懲戒弟子。”


    白夕辭聽後並沒有輕鬆下來,她緩緩地搖頭,將雲墨逍的衣袖攥得更緊,片刻之後她開口道:“我隻是······心裏很亂,我方才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真實到······”她頓住了,使勁地搖了搖頭,抬頭望著雲墨逍,像是期盼又像是懼怕:“我有沒有說什麽奇怪的話?”


    雲墨逍不可察覺地皺了皺眉頭,想起她喚著“漓清”和自己隱約模糊的名字,還是搖了搖頭道:“沒有。”


    她扯了扯嘴角,又長出了一口氣,祈求一般地望著他:“現在別迴去,帶我下山吧,我們去飛雲城,那裏應該有好看的河燈,等我······等掌門氣消了一些,我們明天再迴去,好不好?”


    雲墨逍看著她失落哀戚的神情,不知為何神使鬼差般地點了點頭道:“好。”


    一道絳紫色的劍光劃破一片靜寂的荼白,將連綿的繚繞染成稍縱即逝的暗紫,勾勒出驚雲劍拉長的尾跡,直向山下點點燈火的飛雲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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