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宮主獨自留在九幽,於群魔環伺之中,不但能活著迴來,還能取迴造化玉碟,實在是匪夷所思。眾人聽了崔九幽的話,將信將疑,神色各異。


    崔九幽是殺害太一道弟子的兇徒之一,太一道弟子紛紛看向無塵子,隻等他一聲令下,捉拿此人。無塵子卻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李安哈哈一笑,鎮定自若的說道:“崔九幽,北極光想當天機宮主,自個兒不出麵,卻放你在這裏亂咬人,這樣縮頭縮尾的烏龜,再修煉一千年,也不配我師尊看他一眼。”說到這裏,李安眼珠一轉,頓了一頓,微笑道:“太一道搜山多日,閣下和北極光卻依舊來去自如,不知是哪位高人暗中罩著你們?”


    此言一出,四周議論紛紛,許多人禁不住去想:太一道守備森嚴,十幾天下來,居然搜不出北極光,要說沒有內應,怎麽可能?不但有內應,還是一個位高權重之人。


    崔九幽沒想到會被李安反將一軍,一時間心中忐忑不安,他強行忍住抬頭去看太一道同夥的衝動,嘶聲道:“李安,別想混淆視聽。我在九幽,親眼看見殷教主邀請風青彥對飲,兩人相談甚歡,風青彥拿迴造化玉碟,還不離開,將邪魔外道盡數救醒,才笑著出了九幽。”


    斂心目光一寒,心想:“剛才就應該把這廝給斃了,省得他誣陷師尊。”隻聽喀喀兩聲,崔九幽的雙臂關節同時脫臼,竟沒人看清天機鬼卜是如何出手的。


    崔九幽劇痛之下,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冒出來,他用毒蛇一般的目光看著斂心,冷笑道:“怎麽,天機宮要殺人滅口?”


    斂心大怒,隱忍著才沒發作,後背的傷口又是一陣麻癢難當。驀地想起李安說過,碧磷腐屍毒毒性特異,養傷期間要控製情緒,切忌喜怒無常。他深深吸氣,收斂心神。


    隻見撥雲舟緩緩落地,李安笑嘻嘻的走下來,慢條斯理的說道:“崔九幽,就你這點修為,連我師兄都瞞不過,請問我師尊和殷教主相談甚歡的時候,你躲在哪裏親眼所見?我師尊救人的時候,必定要用召神役鬼禁咒,你不會想告訴大家,連無塵子都扛不住的禁咒,你能安然無恙的聽完吧?”


    李安先前故意激怒崔九幽,就是希望他多說話,好尋找破綻。


    想到召神役鬼禁咒那逆天的威力,眾人忽然覺得天機宮主能奪迴造化玉碟,獨自闖出九幽,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崔九幽張口結舌,眼前這個修為低微的病秧子,委實比各派高手更難對付。他硬著頭皮狡辯道:“我自有辦法躲過風青彥的耳目,他救醒魔教高手以後,又和殷教主密談片刻,我躲的遠,聽不清他們說了什麽,好像要一起對付太一道。”


    李安微笑道:“哦,那他們密談的時候,大約是什麽時辰?”


    “卯時。”


    “九幽地域遼闊,道路難行,各位,你們出來用了幾個時辰?我師尊施展陰陽破空步,瞬息千裏,卯時離開,現在到達,還說得通。崔九幽,你要怎麽走,才能這樣快呢?說出來,讓大家趕路的速度都超過寶月師太的千裏寶月光。”


    這時,眾人都可以確定,崔九幽在撒謊。尤其是太一道的高手,他們收到消息,從琨俞山出發的時候,風青彥還沉醉未醒,但是等他們趕到九幽,風青彥早已放倒十萬魑魅魍魎,在和幽冥宮談條件了。


    崔九幽嘿嘿冷笑,說道:“那風青彥結交妖邪,搭救幽冥宮的人,你們也覺得沒錯?”


    “天機宮主答應過,隻要魔教釋放各派的弟子,他就救人,言而有信,有什麽不對呢?”


    一個十分好聽的女子聲音響起,眾人迴頭看時,一個眉目如畫,雪膚花貌的少女蓮步輕移,走上前來,落霞島俗家弟子的服飾上原本綴著一串銀鈴,這女子步履輕盈,裙擺微動,那串鈴鐺居然不發出一丁點聲音。


    無塵子有幾分暴戾的說道:“跟一群妖魔鬼怪,講什麽信義?”


    李安本來有幾分疲憊,看到晴思思的身影,頓時神清氣爽,向晴思思一揖到地,笑道:“做人就該言而有信,要是出爾反爾,和邪魔外道又有什麽分別?崔九幽,還是說說看,北極光許了什麽好處,讓你誣陷我師尊,你們又是怎麽躲避太一道搜山的,是誰在庇護你們?”


    “快說,太一道的叛徒是誰?”無塵子手中的拂塵陡然化作千絲萬縷,將崔九幽纏了個結結實實。


    細絲收縮。根根入肉,簡直是酷刑,崔九幽掙紮著說道:“饒命,是……”就在這時,異變陡生,崔九幽忽地瞪大雙眼,幾滴口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無塵子伸手一探,他已經沒了氣息。


    李安順著崔九幽瞪眼的方向望過去,太一道幽冥宮長老何炯、瓊華閣長老王嶽、掌教長庚上仙都在,他們三人身後,還站著許多年輕弟子。


    死無對證,線索就此中斷,眾人悻悻散去。


    李安將傷藥用酒水調和好,端上撥雲舟,走到靜室門外,裏麵隱隱傳出動聽的樂曲聲。初時清脆悅耳,猶如采蓮泛舟,魚戲荷葉間,鶯啼柳枝上。漸漸婉轉低迴,恰似明月照人,夜半私語。


    這聲音非琴非簫,不是李安所知道的任何一種樂器,卻異常悅耳,聽得李安心馳神醉,好半天,他才想起來推門。


    風青彥沒在榻上休息,而是坐在書案前,用他的法寶黑玉尺,敲擊著陶瓷筆洗。


    何憐卿以手支頤,眼中一片迷離,如癡如醉的看著風青彥的側影。這時曲調一轉,一派平和中正,雍容大氣。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李安很難相信,一個陶瓷罐子,居然能用來奏樂,還五音俱全。


    李安再次凝神替師尊搭脈,搭完左手,又換右手。師尊的傷勢似乎有所緩和,難道音樂也可以順氣?李安隻覺得隱隱觸摸到了一個更奇妙的世界。


    風青彥體內的真氣自相蠶食鯨吞,情勢兇險,但是好在他天性開朗,心中沒有頹敗沮喪之意,因此生機毫無衰竭之象。李安略略放心,思索片刻,說道:“師父,我已經想到了治好您的辦法,但是為了穩妥,還要再觀察幾天。”


    就在這時,斂心的聲音在門外喝道:“誰!站住!”緊跟著,一陣寒風卷起窗簾,附近飛沙走石,叱吒聲越來越遠,斂心似乎和誰打鬥著,漸漸遠離了撥雲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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