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除了穹斯和隻有空殼的薛誥之外,沒有一個人能把穹斯眼前的人跟麥咭科掛上鉤,哪怕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麥咭科真正的樣子。


    麥咭科靠近穹斯仔細地看了好一會兒,又喃喃自語說:“穹斯?穹斯是誰啊!”


    穹斯不知道麥咭科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想來除了麥咭科自己,沒有人知道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而在這個時候,麥咭科也未必還記得曾經發生的事情。


    “麥咭科,我不是姐姐啊!你仔細看清楚一點兒,我不是姐姐啊!你知道姐姐在哪裏麽?”穹斯有些緊張,她迫切想要知道姐姐行蹤。雖然還是不知道麥咭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地方,但麥咭科出現對於穹斯而言,就如陽光一樣,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知道嘉妮斯的下落的話,那麽那個人隻可能的麥咭科,至少對於穹斯來說,麥咭科就是那麽無所不能的模樣,而曾經他在她的麵前,也的確就是這樣形象。


    穹斯一直都在希望自己的姐姐還活著,心中這點兒執念,漸漸地她對於自己姐姐的執念寄托在了麥咭科身上,所以她才那麽急切地想要找到麥咭科,她甚至在潛意識裏已經認為,隻要找到麥咭科,就能找到自己的姐姐。也正是因為穹斯執念太過於深的原因,她沒有發現麥咭科異樣,也對於麥咭科知道自己姐姐下落的這件事情深信不疑。


    麥咭科靠近穹斯,睜大自己的眼睛,仔細又小心翼翼地看她,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有所反應,話語中帶著滿滿地悲傷,仿佛心底有什麽東西被抽走了一樣,他沒再看穹斯,也鬆開了穹斯地手,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也不是呢?果然你還是不願意原諒我呢?也不願意見我呢?不管過多久,你始終都沒有原諒我!始終都不肯原諒我,始終都不會見我呢?妮斯,你好狠心啊!”


    穹斯不明白麥咭科到底在說什麽,她想要開口問,而麥咭科在鬆開她的手之後,便自顧自地轉身,往角落裏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念,“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肯原諒我麽?這麽多年了,你也還是不願意見我!唉,你不見我,我活著又還有什麽意義呢?”麥咭科一邊說,一邊搖搖晃晃地迴到自己剛才待著的角落裏坐著,跟沐蓁他們來之前一樣,隱身於黑暗之中。


    對於麥咭科來說,他也隻能這樣做了,對於他來說,沒有嘉妮斯的世界就是黑暗的,如此,他就該待在黑暗的角落裏。連麥咭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要活著,為什麽還沒有離開這個世界,他不明白,連他待在這個黑暗的角落多久了,他也不大清楚了。


    在這裏,他沒有任何的時間觀念,這裏很安靜,沒有人打擾他,也不會有人打擾他。這裏很黑,不會有陽光,他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他想,一直在這個地方裏待著的話,也許就能忘記嘉妮斯了,即便沒有徹底的忘記嘉妮斯,至少,她不會太過於在意嘉妮斯到底離開了自己多久,也可以不大在意,自己到底待在這裏多久了。


    穹斯眼睜睜地看著麥咭科迴到角落裏,他看起來好像一座雕塑,沒有任何情感,也不會有任何的動作。她剛觸碰到一點兒光芒,怎麽可能就這樣放過這點兒希望的光芒呢?這幾乎是她這麽久以來,唯一可能會知道姐姐的訊息的機會了。


    所以穹斯無視掉想要跟自己說話的鎧昊特,也忽略了想要阻止自己靠近麥咭科的沐蓁,一步一步地往麥咭科所在角落走去,越靠近麥咭科,她的腳步越來越慢,甚至到了最後,她還有一絲絲害怕的靠近麥咭科。


    穹斯也不知道在這個時候,自己為什麽會害怕,自然也不會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明明隻要往前走,隻要開口問麥咭科,就能知道關於姐姐的訊息了,明明是那麽簡單的一件事,她卻遲遲邁不開腿,開不了口。


    在穹斯還沒有做好準備開口之前,待在黑暗中的麥咭科卻開口了,“穹斯,你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麥咭科,你知道我姐姐在哪裏了嗎?”在這個時候,穹斯已經認定自己的姐姐活著這個事實了,而且她也認定麥咭科一定會知道姐姐在哪裏!


    “這個問題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你姐姐到底在哪裏呢?”麥咭科的聲音帶著一股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


    “她沒有跟我聯係啊!我以為你會知道的!畢竟......”穹斯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麥咭科打斷了。


    “她沒有迴去麽?”麥咭科的疑問,讓穹斯感覺十分的詫異。


    “迴去哪裏?”


    “迴去你們的國度啊!她生我的氣了,不願意原諒我,也不願意來找我,也不願意見我。所以呢?她呢?過得還好麽?”穹斯能感覺到黑暗中有一雙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同時她也知道,那是麥咭科的眼睛,可是在這個時候,她隻感覺到瘮人。她根本就不知道麥咭科在說什麽,她也無法理解他到底為什麽要這樣說。


    穹斯試圖找出一個說法來,來解釋麥咭科說的話,可沒有一個說法有能解釋麥咭科的異樣。穹斯也發現麥咭科的異樣了。


    “麥咭科,我們的國度已經滅亡了,除了我之外,再沒有幸存者了!”


    “那,那,那妮斯呢?”麥咭科說出口的聲音有些顫抖,他似乎不怎麽相信嘉妮斯已經死了這個事實。哪怕他當初親眼所見,當初也是他救下了穹斯,還把嘉妮斯的屍體待離那個恐怖的地方。而這些,他全都忘得幹幹淨淨了。


    “麥咭科,你忘記了嗎?忘記那些事情了麽?”穹斯眼睛直直地盯著黑暗,她看不清麥咭科的表情,可她卻能感覺到最後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穹斯遲遲等不到麥咭科的迴答,有些事情漸漸變得明了起來,因而穹斯的心也一點點的往下沉的,原本燃起希望,也在一點點熄滅。


    如果麥咭科忘記了過去的事情的話,那麽是不是也證明了,麥咭科忘記嘉妮斯死亡的事情呢?是不是其實嘉妮斯就沒有活過來。一想到這些,穹斯就感覺到絕望。她本來還以為姐姐已經活過來了,卻原來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隻是穹斯的幻想罷了!


    其實也對,人死又怎麽可能會複生呢?可即便明知道自己姐姐不會複活,她卻仍舊希望著姐姐會複活,隻因為那個時候麥咭科把姐姐的屍體帶走。她是多麽希望姐姐活著,在過去那麽多個日夜裏,她曾經無數次的祈禱,祈禱姐姐複活,哪怕為此付出自己的生命,她也甘願。


    可這又怎麽可能呢?這樣荒謬的事情又怎麽可能會發生呢?穹斯其實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會在見到薛誥的時候那麽的激動。隻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虛假的。她的願望不會實現,而她的姐姐也沒有複活。


    在這一刻,穹斯似乎有些明白,麥咭科之所以會變成這個樣子的原因了,也似乎理解麥咭科選擇呆在黑暗中的行為。他是愛得太深了,以至於無法忍受她的離開吧!


    大概麥咭科也曾經費盡所有的力氣,想要複活嘉妮斯吧!而他現在的模樣,是不是也就說明了,所有一切也都是一場空呢?


    想到這些,穹斯感覺十分的難過,想念嘉妮斯的人不止她一個人,而她也不應該放任麥咭科這樣自責下去,哪怕她不知道他們曾經發生過什麽?但是他有權利記得,也有權利知道,嘉妮斯已經死了這個事實!


    穹斯歎了一口氣,對著麥咭科說,“麥咭科,我們的國度亡了,舉國上下隻剩下我一個人了。當初,還是你救的我,而你也帶走了姐姐的屍體。姐姐她,她,她......”盡管穹斯已經下定決定要告訴他真相了,可到了這一刻,她還是說不出口,仿佛隻要說出口了,這所有一切就成定局了,這所有一切也都變成真的了。她明明知道那就是真的,隻是她仍舊說不出口,這簡單的兩個字,要說出來,卻需要耗費巨大的力量。


    最後,在穹斯不斷地深唿吸之後,她才能把那句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話,說完整,盡管仍舊斷斷續續,仍舊是說不大出口,到還是說完了,也說下去了。


    “姐姐她,她,她死了。從你救我的那一天,就死了!”


    周圍難以置信地安靜著。


    過了一會兒,才聽見麥咭科顫抖地說,“死了?”從他的聲音可以聽出來,他失去了什麽寶貴的東西,而對於他來說,也許真的是永遠的失去了。


    隨後一聲駭人的笑聲響徹整棟高樓,麥咭科顫抖著從角落裏站起來,眼睛裏閃著淚光。他迷茫地看著穹斯,被淚水模糊了的視線與記憶中某處畫麵重合,他忽然愣住,隨後卻是笑得更加大聲了。


    “原是我忘記了,我還以為,還以為是他不願意見我呢?卻原來是我忘記了!我忘記了!可,可是,我倒寧願她是因為生我氣,而不願意見我,也不願她是因為死了啊!”


    “我怎麽也沒想到,我竟然,竟然忘記了她死了!她死了!”


    “哈哈哈哈,她死了!妮斯死了!妮斯怎麽能死呢?怎麽就能死呢?她明明跟是說過,她不會死的,她答應過我的,她不會死的!”


    “不,不對。不是的!不是的!”


    “她知道自己會死的,她明知道自己會死的,所以她才迴去的。她明知道迴去會死,她還非要迴去。她不願意跟我走,也不願意舍棄她的國度,所以她迴去了,迴去赴死。”


    “我挽留她,可她沒有留下,所以我們吵架了,那是我們第一次吵得那麽的厲害的!她沒有迴頭,再也沒有迴頭,再也不會迴頭了!”


    麥咭科抱緊自己的腦袋,蹲在地上,自言自語,他好像是在跟穹斯解釋什麽,卻又似乎不是在跟穹斯說話,而是在跟自己說話,他在跟自己解釋所有的一切。隻是他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他對於過去發生的事情記得不是特別的清晰了。


    穹斯想要靠近他,可看著他那個模樣,最後還是沒有靠近他。


    麥咭科蹲在那裏,始終抱著自己的腦袋,緩和了好一會兒,又開始念叨。


    “妮斯,妮斯,我的妮斯。你好狠心啊!你既是不願意跟我走,又不願意我去幫你,你怎麽可以這麽對我呢?你說你必須要迴去,那為什麽不願意帶我一塊兒迴去呢?為什麽呢?”


    “嗬嗬,我自然不可能放你一個人麵對那些事情啊!我怎麽會舍得讓你一個人去送死呢?我怎麽可能會不救你呢?可是,妮斯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呢?你為什麽不等等我呢?為什麽就不願意多等我一下呢?就那麽一小會兒也好啊!你讓我看著你躺在血泊裏,你讓我看著你的屍體,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呢?”


    “妮斯,你知道麽?我救了穹斯。如果你知道的我話,應該會感謝我的吧!那你一定要好好感謝我才是,可是,你為什麽不說話的呢?你不是最討厭穿紅色衣服的麽?怎麽?偷偷穿上了!我說過的,就算你不穿紅衣服,我也是喜歡你的!”


    “妮斯,你聽得見麽?我來救你了!我不要儲書樓了,我來救你了!我隻要你!隻要你!你呢?為什麽要離開呢?”


    “我用儲書樓換迴你好不好?我不要儲書樓了,我隻要你!”


    麥咭科說的每一句話都帶著滿滿地悲傷,而他魔怔地說著這一切,可無論如何,嘉妮斯也沒有迴來,也不會迴來了。


    穹斯看不下去麥咭科這個樣子,也聽不下去他說的話了,她走到麥咭科身邊,硬生生把他拉起來,衝他吼道,“麥咭科,你清醒一點啊!姐姐已經走了啊!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麥咭科抬起頭,看到穹斯的那一瞬間,忽然掙紮起來,“不,不會的,不會的,我的妮斯不會死的!我拿儲書樓換了,換妮斯的命,我連我自己也壓下去了,妮斯不會死的!她不會死的!她就是還在生我氣,不願意見我而已!她不會死的!那個人會複活她的,我跟她做了交易的!儲書樓也給了她,我也壓給她了,她說她能救活妮斯的,妮斯一定還活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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