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這個油光水滑的中年男人,我的眼皮下意識地就是一跳。


    對方就是落千塵。


    我感覺自己心中的殺機一瞬間就騰然而起,趕忙下意識地低下頭去,不敢與對方的目光相對,害怕出賣了自己的企圖。


    倒不是害怕此人。而是我答應了朱貴,帶這家夥過去給他兒子治病,所以這個時候,不能亂來。


    朱貴瞧見對方露麵,頓時就激動地上前,對著那家夥說道:“落醫生,沒想到你真的被她們給關起來了,太過分了!”


    我與朱貴走上前去,卻見那落千塵被軟禁在一處比較寬敞的牢房裏,衣食起居皆與外界一般,隻不過是失去自由而已,瞧見那牢房裏麵的家具和各種擺飾。看得出來慈航別院也並非想要得罪對方。


    瞧見朱貴,落千塵無奈地說道:“我也不知道這幫老尼姑到底想要做什麽,無緣無故地把我給控製起來,還想怕我跑了一般——對了,這位是?”


    朱貴迴頭看我,我則含笑上前,拱手說道:“在下姓陳,是朱前輩的忘年好友,聽聞先生受困,陪他過來,解救先生。”


    落千塵盯著我,幾秒鍾之後,突然笑道:“我在這裏過得不錯,吃好穿好,除了沒有個小尼姑陪著我玩兒之外。什麽都不錯,都不想出去了。”


    對方老奸巨猾,對於危機的預感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強一些,這反應讓朱貴有些詫異,慌忙上前賠好話:“落醫生,小兒現在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之時,實在是不能再等了,還請您大發慈悲,跟我前去救命啊……”


    落千塵坐在床上,蹺著二郎腿,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老朱。不是我不救你兒子,而是我跟這幫老尼姑有協議,這兒是人家的地頭,我犯不著冒著險,對吧?”


    朱貴這縱橫江湖的大豪一時語塞:“可是,可是……”


    落千塵嘿然笑道:“老朱,你還是趕緊幫人家做事吧,辦完事兒,你兒子的病也就有救了,耽誤不了幾天的。咱們何必費這勁兒呢?”


    這家夥拿架子,而是事涉自己兒子,朱貴有些猶豫,而我卻並不在乎,走到那牢房的門前,手在那把鐵將軍上麵摸了摸。


    落千塵瞧見我弄這門,詫異地說道:“你這是幹什麽?這鎖是慈航別院的金剛鎖,沒有鑰匙,是絕對開不了的,而這兒的看守都沒有鑰匙,隻有慈航別院的司刑長老那裏,才有……”


    叮!


    他話還沒有說完,我直接掏出飲血寒光劍。輕輕一揮,那鐵將軍應聲而斷,跌落在地。


    我將門輕輕推開,用劍尖輕輕碰了一下沉重的鐵門,然後邀請道:“請把,先生?”


    落千塵下意識地往裏麵縮去,嘴裏嘮叨道:“你們私闖水牢,這是重罪,那幫老尼姑肯定會發飆的,我可不陪著你們瘋!”


    我平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落先生,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有很多種,我們可以是朋友,也可以是敵人;同樣,我們可以救你,也可以殺你,一切都取決於你自己的決定——所以,你想好了麽?”


    落千塵想不到我會說出這般強勢的話語來,與我對視了好一會兒,突然泄氣了,笑著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樂意之至。”


    說罷,他倒也用不著我請,收拾了一下行李,便跟著出來了。


    我瞧見他服了軟,也沒有多理會,而是迴過頭來,對朱貴說道:“朱前輩,我們迴去,是走原路,還是從出口離開?”


    朱貴瞧見落千塵轉變態度,心中歡喜,不過想到迴路,又有些猶豫地說道:“你那兩個朋友是從水牢的正門殺入的,不知道有沒有驚動慈航別院的上麵,若是有,他們將法陣開啟,前門肯定是突破不得的。”


    我皺眉說道:“那從原路迴去,有沒有問題?”


    朱貴說道:“那水渦的吸力強悍,水流湍急,水道的岩壁常年滑潤,即便是我,短時間內也未必能夠遊出,落醫生的話,隻怕……”


    他麵露愁容,而我卻心生一計,問道:“倘若是有一根繩子,由前輩你先帶著出去,然後放迴來,兩邊使力,會不會就容易許多?”


    朱貴搖頭道:“話雖如此,不過這一時半會,去哪裏找那麽長又有韌性的繩子呢?”


    他話音剛落,我卻從懷裏掏出一套捆得紮實的白色筋繩,遞給他道:“你看這個如何?”


    朱貴接過去,一看,卻是臉色大變:“這,這是什麽,天下間居然會有這樣的東西?”


    這玩意卻是從茶荏巴錯地底那巨型暴龍身上剝下來的“龍筋”,來之前的時候小白狐兒特地交給了我,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我並沒有說明,而是吩咐道:“時間緊迫,我們得做兩手準備,這邊由我,帶著落先生從水牢的正門出去,而前輩你則走漩渦離開。我那邊若是順利,咱們在海麵上匯合,若是事不可為,那我就折轉迴來,從你開辟的水道離開。”


    我長期從事領導工作,事情安排,從來周密,朱貴並沒有什麽意見,點了點頭,抓著那龍筋,轉身離開。


    朱貴爭分奪秒,行色匆匆,而我則迴過頭來,朝著一頭霧水的落千塵咧嘴一笑:“落先生,非常時期,所以在下行事有可能魯莽了一點,但還是想跟你通一下氣,那就是你最好配合我一點,不然我的脾氣不好,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來。”


    落千塵慣來跋扈,聽到我這毫不客氣的話語,眼睛頓時就眯了起來,對我說道:“比如呢?”


    我嘿然笑了,將手中的飲血寒光劍陡然一震,裏麵龍息勃發,紅光大耀,將落千塵的臉色給嚇得青一陣紅一陣的,這才收斂,將劍給收起來,說道:“我也不知道,你或許可以試試看。走了,我們也得趕時間。”


    我推了他一把,而落千塵瞧見我那把消失不見的長劍,臉色終於平靜了下來,沒有再反抗。


    兩人離開這邊的監房,迴到了剛才的洞穴之中。


    這兒的水牢四通八達,曲曲折折,分了好多個區域,我隻能憑著感覺往出口處走去,而並沒有走多久,便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將埋頭走路的落千塵一把扯入黑暗,等了一會兒,卻瞧見依韻公子和洛飛雨,帶著一群傷痕累累的老太太趕了過來。


    仔細數一數,一二三四,個個都是飽受折磨,有一個甚至都不能行走,被依韻公子給抱在懷裏。


    瞧見並不是守衛,我倒也不再藏匿身形,而是站了出來,衝著前方拱手說道:“尚公子,你可是找到家人了?”


    依韻公子瞧見了我,十分高興,走上前來,對著懷裏的老婦人說道:“娘,這是我的朋友陳誌程。”


    說罷,他又對我說道:“陳兄,這是我娘。”


    我望著依韻公子懷裏的那個老婦人,瞧見對方雖然一頭銀發,但是容顏卻並不蒼老,顯然是駐顏有術,不過想來這段時間受盡了折磨,麵如白紙,氣息渾濁,倒是顯得十分疲憊。


    我與依韻公子算得上是朋友,對方的長輩還是要尊重的,於是上前問好。


    那老婦人以前曾是慈航別院的齋主,此刻雖逢大難,卻也並不惶急,宛如尋常一般與我見禮,好是誇讚了一番。


    而就在我與依韻公子談話的時候,旁邊的落千塵也與洛飛雨碰上了麵。


    看得出來,洛飛雨與她這小叔雖然是親戚,不過對他卻也並不親近,兩人淡淡地交談一番,說了幾句“原來你也在這裏啊”的廢話,倒也沒有多談。


    隨著依韻公子被扣的長輩,除了他母親,其餘人雖然受盡折磨,倒也還算是勉強能走,而我們時間不多,他與我寒暄之後,帶著略微有些迷路的我,朝著那出口快速逃去。


    一行人匆匆忙忙,我和落千塵免不得又幫著攙扶老人,於是落在了後麵。


    不過這兒離出口倒也不遠,不多時就感覺到了海麵的腥氣吹來,正在我們心中欣喜的時候,突然前方傳來一聲嬌喝,緊接著有“咻、咻”的利箭之聲,從前方傳來。


    透過人群間隙,我瞧見前方的幾十米外,卻是擠滿了人,不斷地有弩箭射來,而最前麵的洛飛雨倒也厲害,手中一把秀女劍,將這些利箭全部都給撥飛。


    這些利箭十分厲害,上麵描繪有符文,破空之時,宛如鬼嘯,犀利非凡。


    洛飛雨一時間也抵擋不了多少,依韻公子慌忙抱著他母親往後躲,一路迴避,終於到了轉角處,方才停歇。


    沒多時,洛飛雨也帶著一身香汗迴返,手中還抓著一根利箭,冷臉說道:“不好,外麵的兄弟沒有拖延住,讓那靜萍師太迴來了……”


    話音剛落,前方的出口處突然一陣罡風吹拂,整個山洞都為之一震,而一身蒼老的女聲卻傳了過來:“靜彩師姐,沒想到你居然勾結外人,將我慈航別院的刑牢,變成了弟子們的離魂之所,如此處心積慮,難怪齋主要對付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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