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三四歲便出來闖江湖了,對於人心的把握遠勝常人,鬼鬼這一聲不確定的話語,以及她臉上陡然浮現出來的尷尬。讓我瞬間想到了一個可能,臉色立刻變得一陣黑,寒聲說道:“小朋友,你可別說你剛才在騙我,這玩笑可真的是一點兒都不好笑呢!”


    鬼鬼被我這般淩厲的眼神惡狠狠一瞪,頓時就嚇得小臉兒發白,咬著嘴唇、雙手在胸前絞著,低聲說道:“陳、陳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隻是害怕……”


    她下意識地往自己人那兒靠了過去,而原本還在探討如何給同伴收屍的那三人頓時就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兩個老成持重的中年人並未說話,而先前那長得頗為英俊的青年三寶則一下子站在了鬼鬼的麵前來,作保護狀,迴頭對鬼鬼說道:“鬼鬼小姐,到底怎麽迴事?你放心。三寶就算是死,也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我瞧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得氣笑了,眯著眼睛打量鬼鬼。寒聲說道:“你一定知道我小師弟現在在哪兒,對吧?要不然你不可能形容得那麽細致的!”


    鬼鬼低下頭,一副很嬌弱可憐的模樣,低語道:“對不起,陳大哥。我剛才太著急他們的安危,所以騙了你,至於我能夠這麽形容,是因為我前日曾經碰到過他,一著急,就撒了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求求你原諒我,好麽?”


    這鬼鬼仿佛對無數人用過此招。而且效果似乎不錯,所以在她那張情感真摯的臉上,看不出半點虛假。而瞧在我的眼中,卻顯得那般的可笑,仔細想想,我這幾日也是太過於小心翼翼,許是因為師父在身旁的緣故,所以辦事兒總是顯得太過於上心了,弄得智商都仿佛低了幾分一般。


    這樣的感受讓我心頭一陣火氣,寒聲笑道:“鬼鬼,你可知道,以前騙過我的人,現在都在哪兒麽?”


    “哪兒?”


    我眼睛眯成一條縫,裏麵有寒光乍現而出,接著一字一句地說道:“都在地下,一個個的都在黃泉路上懺悔,悔恨當初為何如此無知,竟然來騙我!”


    這話兒說得陰寒無比,那鬼鬼忍不住就打了一個寒顫,而護在她麵前的那三寶則厲聲吼道:“你、你別亂來啊,你知道我們是誰不?我們是荊門黃家,她是我們家主的女兒,黃家的小公主,你若是敢亂來,整個江湖,都不會容下你們的!”


    這話兒說得有些色厲內荏了,我不為所動,指著那些僵屍離開的方向,平靜地說道:“是麽,什麽時候黃家,已經能夠代表整個江湖了?這話兒,倘若是民顧委黃天望,又或者邪靈右使黃公望來,我或許還會給幾分麵子,至於閣下——哦,說句實話,我還真的不知道你算是哪門子蔥?”


    那三寶被我這般的態度給氣得臉色發青,正想衝上來施展一下自己男兒的力量,結果被旁邊那絡腮胡給拉著了。


    那人被鬼鬼叫做“大阿叔”,想來是此行的頭目,他恭謹地朝著我拱手說道:“荊門黃家門下客卿王偉,見過閣下!事情我基本清楚了,鬼鬼小姐都是因為緊張我們這些下人的安危,方才做了錯事。既然如此,事情全部都是因我們而起,閣下倘若心中不順,我們三人的性命是閣下所救,隨時取去,不敢多言,不過還請閣下饒過我家鬼鬼小姐,都是我們這些下人的錯……”


    此人說話恭恭敬敬,一副逆來順受、引頸受戮的模樣,而且還將那激進的三寶給抓著,不讓他妄動。


    他是個江湖老手,應該也曉得剛才那幫僵屍的厲害,我們既然能夠將起逼走,自然有拿捏他們的手段,倘若真的如三寶那幫妄圖通過黃家的威名在震懾住我們,隻怕更多的可能,是被殺人滅口,在這荒郊野嶺之中化作孤魂野鬼,反而是這般以退為進,更加占據主動權一些。


    畢竟能夠答應鬼鬼過來救人的家夥,看起來應該也不是什麽心懷惡意的人。


    王客卿的心思我能夠明白,不過卻也不得承認,他這般的做法的確是有道理的,伸手不打笑臉人,這是其一,其二還是因為黃養神。


    這些年來,黃養神在總局裏麵,雖說與我是競爭關係,不過比起老機關油子的趙承風來說,世家出身的他反倒是多了幾分真誠,盡管本身有著這樣那樣的局限性,但卻也是一個我比較認同的人。


    有著黃養神的這一層關係,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對他妹妹下黑手。


    想到這兒,我突然沒有了與麵前這幾人計較的想法,歎了一口氣,指著他們說道:“唉,我要你們的性命做什麽?罷了罷了,看在養神的麵子上,我饒過你們吧,不過記住,日後江湖再見,千萬不要說跟我認識!”


    我意興闌珊,轉身離去,而七劍則緊緊跟隨,年紀小的成員還憤憤不平地衝幾人瞪眼,而張勵耘、布魚等老成持重之輩,則顯得平淡許多。


    他們見多了此類事情,也曉得人情世故的這些東西,是我們不能避免的。


    眾人尋原路而返,然而沒有走幾步,那鬼鬼卻突然跑到了我的跟前來,將我攔住,突然對我說道:“陳大哥,你就是我哥經常說起的黑手雙城,陳誌程,對不對?”


    我先前與鬼鬼交流的時候,隻說自己姓陳,並沒有透露太多,不過黃養神應該對她說過一些我的事情,能夠猜到我的身份,也並不奇怪,我沒有說話,而是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旁邊的小白狐兒擠上前來,橫眉瞪眼地說道:“都說放過你們了,還想怎樣?真以為我們不會殺人麽?”


    那鬼鬼卻說道:“陳大哥,剛才我的話隻說了一半,你如果要找到你小師弟,我或許真的可以幫你!”


    鬼鬼的話讓我有些意外,按理說我們既然已經不再追究她的責任,置身事外,方才是最好的選擇,然而她卻偏偏又跑過來與我這般說,便讓我有些疑惑了,而旁邊的小白狐兒卻不耐煩地對她吼道:“你這小騙子,又想出什麽幺蛾子?”


    盡管小白狐兒表現出一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但是那鬼鬼卻依舊堅持道:“我說的是真的,我可以幫你找到人!”


    我終於停下了腳步,衝著那鬼鬼說道:“很好,我給你一分鍾的時間解釋。”


    鬼鬼焦急地說道:“我前天曾經碰到過你小師弟,也就是那青衣道人,因為他色眯眯看人的樣子好討厭,我在他的身上做了一點兒手腳,想著迴頭找他麻煩,結果後來因為別的事情,就忘記了,想著你既然想要找他,我可以用那手段,來幫你尋人!”


    我眼睛亮了起來,卻顯得更加平靜了:“什麽手段?”


    鬼鬼瞧見我不相信,便往前走了一步,正要施展,旁邊的王客卿卻伸手過來攔她,臉色有些猶豫地說道:“鬼鬼小姐,不要……”


    那馬尾少女卻沒有理會他的阻攔,雙手一翻,在自己的胸口拍了四五下,接著舌頭一吐,居然爬出了一條肉乎乎的蟲子來,這蟲子呈現出棕色,兩對膜翅,身子宛如夏蟬,又似乎柔軟許多,總之顯得很古怪的模樣。


    瞧見這個,我眉頭一皺,忍不住說道:“蠱師?”


    蠱師,也就是養蠱人,一般流行於苗疆一帶,荊門地處鄂北,按理說是沒有交集的,而此物最是恐怖,曆朝曆代一直都是被打擊的對象,荊門黃家是道門傳承,卻沒想到出了一個養蠱的子弟,難怪剛才那王客卿一副十分為難的模樣,而麵對著我的質疑,鬼鬼卻顯得很坦然,落落大方地承認道:“對,我在你小師弟的身上下了子蠱,你若是想要找到他,我可以幫忙!”


    盡管我並不相信小師弟有陶陶在旁邊,還能對其餘的女孩子流露出不規矩的神色,而且這鬼鬼長得遠遠不如陶陶漂亮,但是她既然這般說,我也隻能死馬當做活馬醫,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那我們開始吧——謝謝!”


    我停頓了一下,方才對她表示感謝,因為她本可以不用這般做,不過那小女子也是瞥一眼小白狐兒,略微有些高傲地說道:“不用,我隻是不想欠別人的情。”


    我不理會她與小白狐兒之間的矛盾糾葛,讓她在前帶路,卻見鬼鬼將那隻蟬蠱放飛,在前方引路,而她則通過那種獨特的蟬鳴。領著我們向前。


    我們一路找尋,越過了那條寬闊的溪流,一直朝著西南方向行走,如此大概走了一個多小時,我們來到一處山穀之中,而就在這個時候,頭頂的天空突然傳來一陣激烈的鷹啼,我們紛紛抬頭看去,卻見一頭翼展十幾米的巨大鳥類從頭頂劃過,我看著眼熟,仿佛先前在寶塔峰上出現的那一隻。


    那巨鳥仿佛受了什麽傷,搖搖墜落而下,徑直砸到了我們右邊的一片林子中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鬼鬼的臉色突然一變,朝著前方大聲喊道:“阿依娜,你怎麽了,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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