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前去,從雪地裏撿起了一塊嬰兒巴掌大的硬殼鱗片來,仔細一看,卻見這玩意呈現出六邊形。中間厚邊緣薄,黑褐色,但是邊緣又有著一種難以言敘的光華,它應該是從某處大型生物的身上脫落下來的,有一邊還有一點兒肉末,放到鼻子下麵深深吸一口氣,便能夠聞道一股刺鼻的腥味,迴味處還有一點兒甘甜。


    我用食指輕輕彈了一下,感覺有金屬的迴響,將其收了起來,然後又繼續子在周圍巡查,結果卻沒有再多的發現。


    在軍營附近繞了幾圈,我便往著旁邊走遠一些。七八裏地的樣子,瞧見卻是一個荒廢的農場,因為是冬天,冰天雪地,土地都凍得紮紮實實,所以裏麵也是一片敗象,我穿過這個破落的農場,斷垣殘壁,能夠看到很老舊的房子,還有一些被拋棄的工具。


    我瞧見這許久沒有人活動過的土地,心中有些疑惑,看得出來。這兒以前應該是一個集體農場,或者之類的地方,然而卻好久都沒有耕種的痕跡了,難道是因為太靠近軍營,為了軍事機密的緣故,才將這個地方給荒廢了麽?


    我在廢棄的農場裏麵逛了半圈,總感覺有一些不對勁,空氣黏黏的,給人一種很壓抑的感覺,我還算好。如果是尋常人過來,說不定有如同到了高原一般,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咦,不對,真的有些不對勁。


    我開始圍繞著這兒走了一會兒,這時當地宗教局負責的門玉龍同誌找過了來。朝著我高聲招唿。


    我從一處快要倒塌的破舊磚房裏麵走出來,與他答應。


    這門玉龍同誌是密山市局的副職領導。本地成長起來的同誌,修為算不得厲害,好在對當地比較熟悉,當我說起心中的疑惑時,他猶豫了一下,這才對我說道:“陳局長,這農場並不是因為靠近軍營,而是從七十年代以來就一直鬧鬼,治了幾次之後,就廢棄了。”


    “哦?”


    我摸著下巴,問到底怎麽迴事,門玉龍對我說,這農場在六七十年代的時候,是關門用來關押右派的,那個年代的事情,比較複雜,總之就是許多右派不適應繁重的體力勞動和寒冷的天氣,成批成批地死去,後來還有一次右派投湖事件,總共有九人投了湖,後來這兒便一直鬧鬼,糾纏不休,農場前後幾任領導都暴斃身亡,嚇得沒有人敢再來這兒住了。


    我瞧見這門玉龍的話語裏麵含含糊糊,眉頭一挑,平靜地說道:“哦,真的就是不適應?”


    門玉龍聳肩一笑,對我說道:“陳局長,那個年代的事情,你也是曉得的,都亂,說是不適應,其實大部分人是餓死或者凍死的,有的人被押到農場來的時候,過冬的被子都沒有一條,能不出事兒麽?”


    他帶著我來到了廢棄農場東北角的地方,我果然瞧見了一個用來祭祀的小廟宇,上麵釘著一個神樁子,顯然是用來鎮壓這地下的邪氣。


    我心中明了,曉得剛才之所以感覺到胸悶,是因為這兒乃一塊兇地,盡管被高人施法押住了,但還是會有邪氣漏出。


    白天還好,若是晚上過來,有可能還會碰到一些不幹不淨的東西。


    我在廢棄農場看過之後,曉得這一片土地當真是有一些邪門,心中一動,又叫那門玉龍帶著我前往三十年前九人投湖的地方去查看。那門玉龍是下麵地市的副職負責人,對於我這個省局來的領導自然是十分巴結,當下也是親自帶著我,走了半個多小時,來到了興凱湖湖畔,此刻的興凱湖已然封凍,他指著湖麵上厚厚的冰層對我說道:“時間久遠,具體地點已經無從考證了,大概就是在這一帶吧。”


    我在凍得發硬的湖邊緩慢地走著,想象著幾十年前的情景,不覺有些難過。


    此時寒風唿唿,從脖子裏麵鑽入,那門玉龍被凍得有些哆嗦,不過陪著我,又不得不咬牙堅持著,我瞧在眼中,並不多言,而是緩步走了一陣,方才迴過頭來,詢問門玉龍:“小門同誌,從專業的角度來談,你覺得這一次的失蹤案,最大的原因會是什麽呢?”


    門玉龍全神戒備地在我旁邊等候,一聽到我的問話,腦子立刻活躍過來,抿了抿嘴唇,然後說道:“陳局長,有外人在,我也不敢多說,不過既然是私下的談話,我覺得有兩種可能,第一便是興凱湖上遊的龍王廟,一直有一種傳說,那就是此處有蛟龍騰遊,雖說百年來未曾現世,但是如果它出來的話,隻怕這些人突然的失蹤就有了原因;第二種,就有可能是湖中怨靈……”


    我往迴一指,平靜地說道:“你是說那些死去的人們,心中不滿,在湖中集結成了怨靈,迴過來找生人的麻煩?”


    門玉龍不敢看我的眼睛,低頭說道:“這些,都隻是我的一點猜測……”


    他這般說著,然而我的眼睛卻瞧向了遠處去,門玉龍順著我的目光瞧去,之間遠處結冰的湖麵之上,有一前一後兩夥人在疾步狂奔,凍得宛如堅土的湖麵上,這些人行走如飛,一看就曉得並非凡人,我眯著眼睛瞧了一下,瞧見雙方手中皆有兵器,後者來勢洶洶,似乎要將前者殺之而後快;而前麵的那個人,看著有些熟悉,有點兒像是……


    對啦,那小子卻是羅滿屯的小藥匣子,引發清河伊川來華擺擂的那個少年郎。


    既然是認識,我便不會讓這一場血案在我眼前發生,當下也是囑咐門玉龍別動,而我則腳尖輕點,朝著結冰的湖麵飛奔而走。


    雙方離得頗遠,不過我這邊速度確實飛快,利用冰麵上極小的阻力,行走如飛,很快就接近了過來,這才發現追著小藥匣子的那一夥人,卻是五個眼眶深凹、鼻梁高挺、眼珠子發藍的俄國人,這些被東北人民俗稱為老毛子的俄國兄弟體格強壯無比,個個都如同過冬的棕熊一般,然而速度卻是極快,即便是那小藥匣子速度如箭,他們也能夠緊緊跟隨。


    我見過那小藥匣子的身手,算是年輕人中不錯的高手,他也被別人評為東北道上未來少數能夠撐得起場麵來的未來之星,然而此刻被人攆著,卻連拚一下的勇氣都沒有,想來老毛子應該都是十分厲害的角色。


    我的介入,立刻打亂了湖麵上的局勢,那些強壯的老毛子衝著我大聲囔囔著,仿佛要驅趕我,別多管閑事,而有一個個子稍矮的家夥則是一聲吼叫,腳尖一蹬地,倏然騰飛於半空之中,幾個翻身之後,卻是堵住了小藥匣子的退路,然後朝著對方唿喊,這時我才瞧見小藥匣子的懷裏抱著一個黑色木匣,左右張望,似乎顯得十分慌張。


    老毛子們待小藥匣子一停住,立刻將他給團團圍住,緊接著紛紛摸出一把鋒利的軍刺來,大聲唿喝著,朝著小藥匣子衝去。


    這五個老毛子每一個人的身材,都比小藥匣子魁梧許多,這般撲入,就好像老鷹抓小雞一般,我在旁邊瞧著,發現老毛子們個個都是體壯如熊之輩,而且那力量恐怖得很,一拳過去,居然能夠將厚厚的冰層砸出一個大窟窿來,而他們使那軍刺的手段,絕對是軍中的搏殺技,盡管小藥匣子的身手十分了得,不過卻被這五人給壓製住,根本施展不開,險象環生。


    不過即便如此,他依舊還是緊緊地抓著手裏的那個黑木匣子,就是不肯放手。


    這一夥人在湖麵上鬥得熱鬧,倒是將我給擱在了一旁,我又好氣又好笑地瞧了一會兒,發現小藥匣子居然處於了下風,當下也是高聲喊了一下,讓老毛子住手,在警告無效之後,我毫不猶豫地衝入了戰團之中,手起拳落,跟這夥老毛子拚鬥起來。


    這些俄國人體格強壯,一身好毛,不過與我相差甚遠,憑著風眼和土盾,我三兩下將這夥人給掀得落花流水,東倒西歪,不過因為不太了解其中的情況,所以我也不好下狠手,隻是想要將幾人製服。


    我這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將五個老毛子給惹怒,當下也是放棄了小藥匣子,洶湧而來,想要先將我給撂倒,結果被我飽以老拳之後,終於明白了雙方的差距,轉身就要跑,我哪裏能夠讓這些人來去自如,正要阻攔,結果卻聽到一聲淒厲的嚎叫,為首的那個小個子猛然一震,身子朝著地上臥去,緊接著渾身長出了許多濃密的毛發來,竟然化作一頭棕毛蒼狼,朝著湖心深處飛奔而走。


    有著那個小個子的示範,其餘四人也都紛紛化作顏色各異的巨狼,匆匆而逃,看得我一陣驚詫,倒也忘記了追趕。


    而就在我愣神的這一刹那,旁邊的小藥匣子居然一聲不吭地就朝著湖畔跑去,我冷笑一聲,腳步一轉,幾步攔在了他的麵前,平靜地說道:“陸一,想走,也得先說清楚,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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