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底?你說你要去做臥底?”


    麵對著我驚詫的提問,林豪很認真地點了點頭,然而我卻抓著他的肩膀,嚴肅地說道:“小豪,你知道去做臥底,特別是邪靈教的臥底,將意味著什麽嗎?”


    修行者比普通人更加強大,而邪惡的修行者也比尋常人更加蔑視生死,很多人甚至通過用人體以及殘魂來融煉修行,所以從宗教局出去臥底的,絕對是危險性最大的職業,比黑道、販毒以及其他組織的危險係數要高許多,先前臨陣逃脫的王歆堯讓我心中憤恨難平,而盧擁軍提出讓他去臥底,這便算是一種極為苛刻的懲罰,九成的結果便是死。


    王歆堯是因為間接致死了我的兄弟,所以我也沒有對此多加阻攔,人總是會有遠近親疏之別,對於我來說,一百個臨陣逃脫、拋棄戰友的王歆堯都比不上一個張良旭,然而林豪雖說走了歧路,但是自從跟我以來,表現卻從來都是讓人放心的,我也拿他當做自己的弟弟,怎麽可能把他往那個火坑裏麵推進去呢?


    然而林豪似乎預想就想到了我會阻止,他坐在地上,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對我說道:“老大,我最近一直都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這是林豪第一次如此放鬆地跟我談起這麽一個問題,我不由得好奇起來,問道:“哦,你想清楚了沒有?”


    林豪搖了搖頭,然後說道:“我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整天家國天下,那種大道理讓我沉醉,後來被開除了之後,跟著老鼠會的人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直到跟了你,加入了特勤一組,方才覺得自己活出了一個人樣來,也知道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沒有道德負擔,充滿刺激,而且還有著厚重的榮譽感。不過在一組裏麵,我文武皆不通,跟大家差距太遠,就是個小打雜的,一點兒忙都幫不上,就連這一次的事情,我都隻能躲在那個農家小院裏麵……”


    他言語變得有些激動了起來,對我說道:“我想改變,想用我自己的方式來給我那些尊敬的兄弟們報仇,你離開的那段時間裏,我一直都很痛苦,後來找宋司長聊過,他告訴我,說有一個機會,說隨著邪靈教越發的猖獗,總局近期準備打入一批臥底,如果我想,他可以給我更改身份和容貌,然後打入敵人內部……”


    我沒有等他說完,頓時就憤怒地罵道:“這個老宋,老子拚死拚活,他居然還把我的人往火坑裏麵推……”


    林豪攔住了我,認真地說道:“老大,你別怪宋司長,是我要求的——我當然曉得這裏麵的危險之處,不過正是如此,我才想要去嚐試、去挑戰的,我一直覺得,那也許正是我想要嚐試的人生,所以,希望你尊重我的選擇!”


    林豪說得異常堅定,我看著他清澈透亮的雙眼,這個年輕人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意誌出來,這讓我震驚,因為我實在沒有想到,當年那個賊頭賊腦的小子,現在竟然變成了如此模樣。


    林豪——哦,不,是陳子豪他變了,我不知道這樣的變化是好還是壞,但是當他真正做了決定下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竟然沒有反駁他的理由。


    在我跟陳子豪談話的第二個星期,他就消失了,專門負責這項行動的負責人告訴我,說陳子豪被送到我們的某個秘密訓練學校受訓,同時接受整容手術,接著他將被派往方案擬定的地點進行臥底行動。對於陳子豪的離去,我一直表達了強烈的反對,然而終究還是無法勉強,而在林豪離開的第三天,我也正式向上頭提出了申請,請辭去自己身上所有的職務,離開京都,然後準備南下。


    接到了我的申請之後,總局的許映愚許老在醫院召見了我,病榻上的這個老人顯得格外虛弱,當房間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他抿了抿嘴唇,然後苦笑道:“當初提議將你留在總局的是我,所以你離開的時候,老王便讓我也跟你談一談。”


    我端坐在病榻床頭,望著這個為了國家和黨奮鬥了一輩子的老革命家,略有些不安地說道:“許老……”


    許老搖了搖頭,擺手說道:“你既然去意已決,我便也不再留你。今天找你過來,也並不是說一些依依惜別的話,我床頭櫃的抽屜裏,有一個東西,你幫我拿出來一下。”


    我照著做,從裏麵拿出了一本黑色的證件,在許老的指導下翻開,瞧見證件上的人像卻是我,而下麵的職務一欄中,居然填著“副巡視員”的職稱。


    這職稱可讓我有些詫異,要曉得,盡管這是公務員的一種非領導職務,但它的級別可是副廳級,直接比我原來的職位高兩個台階,像這樣火箭速度的提拔,在官場裏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望著我一副意外的表情,許老則緩聲說道:“在我們的機關裏,一直都有這麽一個現象,那就是實幹家大都沒有嘴皮子利索的人升得快,庸者上能者下,這是病態的規律,是一定要打擊的,而你陳誌程,自擔任特勤一組的組長以來,表現一直出奇的優異,上麵並不是沒有看到……”


    “可是,我……”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即便想要卸下職務,但是該你身上的功勞,就應該給到你,別的地方我管不著,但是宗教局這兒,必定是一片淨土。你離開了,但是級別在這裏,日後在地方上碰到什麽事情,有這個級別和背景,行事都會方便很多,而且我告訴你,日後如果國家需要你,征召你迴來的時候,你一定不能拒絕,要曉得,無論是我,還是老王,我們這些人對你的期望,要遠遠大過於黃養神、趙承風這些人!”


    許老的話語充滿了上位者的果斷,不過這卻是他罕有的直接明了,表露心聲,他的器重讓我沒由來的一陣感動,要曉得以他的地位,能夠對一個年輕人如此另眼相待,也算是特別罕見了。


    與許老見過麵之後,我便開始迴到局裏麵,辦理相關的交接,東營一役,特勤一組損失慘重,不過活著的人則個個都得到了極大的功績,但隨著我的離開,特勤一組的整個建製也將被臨時取消掉了——我得到一個消息,我和努爾的好朋友,青城山王朋將會再次出山,組建總局下屬的另外一個特勤小組,不過並不是一組,而是四組,至於我們一組,將被一直保留著,留在二司的檔案室之中。


    特勤一組的建製被取消,我和小白狐兒將要離開,行走天下,徐淡定的去處也已經確定下來,他將跟著自己的嶽父老子前往浪漫之都巴黎,就任大使館武官方麵的工作,張勵耘去了西北,趙中華返迴滄州養傷,而布魚從魯東傳來消息,說他已經正式拜入嶗山門下,目前由無缺道長指導他,估計需要很長一段的修行時間,方才能夠歸隊。


    至此,宗教總局二司最鼎鼎有名、戰功赫赫的特勤一組,終於算是告了一個段落,消失在了人們的視線裏。


    臨行的那天,行動處的黃養神和趙承風請我喝酒,我去了,一個位於後海邊上的小館子,開張有了些年頭,那大鍋裏麵煮的牛肉老湯據說已經有了一百年的時間,我們三個人喝著酒,聊起了這些年彼此競爭和惺惺相惜的歲月,不覺頗多感慨,趙承風拉著我的手,不無遺憾地說道:“老陳,你走了,隻怕以後行動處的工作就難辦很多了……”


    不管以前如何競爭,但是臨別之時,總是有著許多留戀,兩人表現得特別動情,喝到後麵,三個人都有些高了,談及這些年來自己犧牲的兄弟,頗多淚水和共鳴,突然間黃養神抓著我的領口說道:“老陳,我聽說應顏妹妹跟你是一對?”


    黃養神的問話讓我愣了一下,卻見他醉眼朦朧地打了一個嗝,接著說道:“媽的,你可要好好對待她,要是辜負了他,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要弄死你……”


    是夜,三人大醉而歸,次日我帶著小白狐兒離開了奮戰多年的進度,東走天津,接著一路步行南下,走靜海、青縣、滄州、泊頭、東光、吳橋,最後來到了魯東的西大門德州,一路風餐露宿,不過城市,直走鄉野,十分辛苦,不過一路山山水水,風土人情,倒也頗有意思,然而到了德州的時候,小白狐兒卻聽說這兒的扒雞天下聞名,當年的宋慶齡先生多處拿這玩意給毛主席送禮,以表敬意,於是聞名全國,被譽為“天下第一雞”。


    本著狐狸對於雞的熱愛,小白狐兒對於這“天下第一雞”有著格外執著的向往,非要纏著我去嚐一下新鮮,然而沒想到就是這麽一饞嘴,卻惹出了一樁變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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