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道能夠阻擋這些漫山遍野的蝗蟲進攻,而隻要我們能夠渡到河對岸去,那就能夠暫時安全了,所以當瞧見黃河口的時候,不管是我,還是大家,都不由得長舒了一口氣。


    灘塗之上依然有著無數蝗蟲跳躍,不過沒有了那些人蝗的控製,倒也不會形成規模,一夥人朝著緩坡下方衝了過去,很快就走到了灘塗上來。到了這河邊,布魚便是魚入大海,最是輕鬆自在,當下也是將張良馗給放開,接著四處張望了一下,興奮地大聲喊道:“那邊有船,有渡船,我去將它給弄過來。”


    布魚箭步飛奔,快速衝到了遠處去,我看不見他口中的渡船在哪兒,但是卻也隻有將眾人召集在這河道附近,瞧見那些人蝗舞動著漫天旋轉的蝗群,朝著我們這邊緩慢逼來。


    麵對著這樣的壓力,幾乎所有的人都換不過氣來,大家不自覺地就朝著河水裏麵趟過去,那水都已經漫過了膝蓋,而位於黃河口的這一片水域無比寬闊,有種泛海的感覺,倘若真的下了水,還真的有些不曉得如何爬到對岸去。就在最近的人蝗離我們隻有五十多米的時候,一艘狹長的木船從左邊劃了過來,穿過密集的蝗蟲群落,向我們這邊靠近。


    “老大,這兒,你們朝我這兒遊!”


    木船上麵沒有瞧見布魚的聲音,而那船卻朝著我們這兒飛速推進而來,我便曉得那家夥應該是藏身於水下,當下也是招唿眾人反方向追了上去,然而就在這時,遠處的那隻人蝗似乎也發現了我們的意圖,它竟然雙腿一屈,猛然朝著這邊飛躍而來,瞬間就接近了二十多米,接著漫天的蝗群如同一團團毛茸茸的厚雲,不斷旋轉的龍卷風陡然倒落下地,朝著我們這邊砸落而來。


    身處於蝗災的中心,我們原本穿行而來的這一路上已然是見過了無數飛舞蹦跳的蝗蟲,然而那密度比起此刻這個時候來說,卻又顯得小巫見大巫,前麵就仿佛是一麵沉重無光的幕布,將天光都給遮掩了住,我瞧見這些蝗蟲噴湧而來,當下也是朝著身後的人大聲喊道:“你們先走,我來斷後——淡定,照顧好大家!”


    我曉得倘若無人阻擋這些機動性頗高的人蝗,隻怕就算是乘船逃到了河上,也逃不過這些家夥的攻擊,當機立斷,陡然轉身返迴了去,小白狐兒幾乎沒有半分猶豫,倏然跟隨,而徐淡定和張大明白等人雖然也想隨我一起赴險,但是被我這般點名,也曉得自己的責任所在,隻有拚命拉著大家朝木船那兒衝去。


    我辭別眾人,轉身又上了岸邊來,瞧見最先的那一隻人蝗瘋狂地朝著這邊追擊,已然衝到了河邊來,它似乎想要躍身跳到水裏麵去,我哪裏能夠讓這家夥有所動作,當下也是猛然一抖手中的劍,朝著它殺去。


    清池宮十三劍招最強式,依然秋水長天!


    一劍而過,含著凜冽劍光,斬破了無數蝗蟲包裹的人蝗外圍,露出了這鬼東西那醜惡猙獰的臉孔。這人蝗身前是個女人,有著還算不錯的身材,此刻破衣爛衫,卻長著一顆巨蝗頭顱,這樣的對比反而顯得更加醜惡,我強忍著心中的不適,再出一劍,想要將這東西給終結,卻不想到這鬼東西倒也懂得趨利避害的手段,往後退了幾步,接著雙手猛然一揮,無數蝗蟲受它招唿,舍生忘死地朝著我這裏撲來。


    人們平日裏見到蝗蟲,一來未曾仔細觀看,二來一腳踩死,倒也不覺得兇惡,然而這上千上億萬的蝗蟲堆集起來,卻愈發地讓人驚悸,我心中自然也是駭然萬分,不過卻也曉得我若是不行了,隻怕我所有想要保護的人也都跟著遭殃,當下也是猛然一咬牙,左手猛然敲擊小腹之處,接著結了一個法印。


    深淵三法,魔威!


    一印而出,這些心中並無生死的蝗蟲立刻感受到了靈魂之處的悸動,這種天然的反應甚至超過了母蝗給它們帶來的刺激,當即也是轟然散開了去,接著離我的身體足足保持了五六米的距離,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真空帶,我當下也是趁此良機,提劍而衝,準備將那人蝗的頭顱給割下來。


    我想要速戰速決,卻終究不如這些鬼東西的身手迅捷,盡管它們依舊有著天然的恐懼,但是卻能夠戰勝自己的本能,抑製住往後退散的衝動,不斷地支使著那些驚慌四散的蝗蟲卷土重來。一時間魔威與這些人蝗的命令形成了左右拉鋸的僵持,敵強我弱,敵弱我強,如此持續了十幾秒鍾,這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一陣沒來由的心悸,當下也是順著這種第六感朝著地上翻滾而去。


    咻、咻、咻!


    三支弩箭從暗處朝著我這邊飛射而來,我剛才如有神助地躲避讓過了這些攻擊,當我再次翻起身來的時候,卻瞧見在那些人蝗的間隙之中,卻是有好些個身影在跳動。


    這些人應該就是剛才押解張家兄弟的那些家夥,他們既然也折返,跟隨到了這裏來,相比那些人蝗也是他們所請來的援兵,我雖然有著絕對的自信和舍生忘死的勇氣,但是卻也不會雞蛋撞石頭,更不會狂妄自大地忽視劣勢,去與這麽一大幫子家夥作正麵抵抗,當下也是虛晃了兩下,然後餘光中瞥見我們的人都已經上了木船,駛離了岸邊近五十多米,這才招唿著小白狐兒,掉頭就跑,朝著河邊飛速衝了過去。


    小白狐兒天生異稟,腳踏水浪而飛,但是我卻不行,當下也是一個猛子,鑽入了漂浮著無數蝗蟲屍體的河水裏麵去。


    我曉得岸邊有著無數人窺視,當下這一個猛子也是紮得有些深,不斷地潛遊,也不敢將頭給冒出來,遊到一半的時候,前麵突然出現了一個黑影,我嚇了一大跳,正想從懷裏掏出小寶劍與其相搏,卻不料那人與我保持了安全距離,然後朝著我做手勢。水裏渾濁,但是迴過神來的我才發現此人卻是迴過頭來接應我的徐淡定,當即也是放鬆警惕,在他的引導之下,朝著更深處潛了下去。


    如此一陣潛遊,當我再次冒出頭來的時候,空氣從口鼻之處瘋狂吸入,幹涸的肺裏麵這才終於舒緩了一些,這時聽到大家在船上大聲地喊著我的名字,當即朝著那個方向遊了過去,靠近了木船,立刻有七手八腳伸出,將我給撈上了木船裏。


    我躺倒在船底,疲倦欲死,足足空白了好幾秒,這才勉強站起了身來,瞧見船上的大家也是驚魂未定,迴過頭去一看,卻見光禿禿的灘塗地上翻滾著無數跳動蝗蟲的濁浪,一浪接一浪,湧上了緩坡,湧到了河堤和灘塗上麵來,河畔這邊是黝藍的河水,河畔那邊則是蝗蟲的海洋。那些密密麻麻的蝗蟲們甚至不是在爬行,而是流動,象潮水衝上灘頭一樣,嘩啦啦,嘩啦啦……


    別說是身處其中,就算是在遠處看著,每個人的身上都全是雞皮疙瘩,止不住地惡寒,很難想象如果我們不是及時到了河上麵來,被這麽密集的蝗群給吞沒了,是個什麽樣的情形。


    一番折騰之後,又浸泡過了冰冷的河水,從驚慌失措之中迴過神來,我突然感覺到渾身一陣又麻又癢,那些被蝗蟲咬破抓傷的細口子上麵傳來了難受到極點的癢意,伸手抓了兩下,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卻聽到張良馗大聲喊道:“我弟弟呢,你們誰見到我老弟了?”


    聽到張良馗的唿喊,我猛然抬起頭來,卻見這船上大家都在,但是受了重傷的張良旭卻不見了蹤影,臉頓時難看了起來。我的腦子有些亂,心情還沒有平靜下來,下意識地看向了張勵耘,因為我記得好像是他攙扶著張良旭的,然而張勵耘卻苦笑著問市局的王歆堯,說道:“老王,良旭兄弟呢?”


    張勵耘一問起,所有人都朝著王歆堯看了過來,被眾人灼熱的目光給盯住,那王歆堯低下了頭,抿著嘴說道:“他,咳咳,他……”


    “我老弟到底怎麽了?”張良馗跟自己弟弟的感情最是親密,兩人一起學藝,一起皈依佛門,一起在南疆舍生忘死,一起在特勤一組奮戰至今,從來都沒有怎麽離開過,而此刻張良旭卻不見了蹤影,頓時急躁難擋,而那王歆堯在猶豫了好一會兒之後,終於低頭說道:“剛才在河裏逃的時候,他告訴我,說他不行了,讓我們先走,不要管他了,我一開始沒聽,不過後來看到那些蝗蟲撲來,就……”


    王歆堯這話兒說到一半,就沒有再繼續下去了,然而後麵的意思卻讓我們所有人都渾身冰涼。


    很明顯,王歆堯最後因為太過於恐懼,而將作為累贅的張良旭給放棄了。


    王歆堯將張良旭給扔在了離岸邊不遠處的水裏,獨自逃命了!


    “良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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