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人年近花甲,帶著一副老花鏡,眯著眼睛,手上還提著一根尖銳的拐棍,仿佛我稍微迴答不對,那棍子就要戳到我的臉上來一般,我曉得因為於墨晗大師的死,弄得他們人心惶惶的,防備之心濃重,當時也沒有賣關子,直接亮明身份道:“大爺,我是於大師的朋友,跟南南也認識,得知大師的事情,特地過來拜祭一下的。”


    聽到我說出了“於大師”的名字,那老爺子更是緊張,握著拐杖的手緊了緊,憤怒地說道:“你找錯人了,這裏沒有什麽於大師,也沒有南南,趕緊離開,不然我就報警了——派出所就在巷子前的街口!”


    老爺子揮著拐杖過來攆人了,我瞧著他身子骨好像不是很硬朗,生怕拉扯之中傷到了他,倒也不與他爭辯,往後退去,這時房間裏麵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馬爺,我認識他,他是我爺爺的朋友。”


    老爺子停住了,我站在院門口朝著房間裏看去,隻見沒有燈光的門裏,有一個冷峻的年輕人靜靜地坐在黑暗中,手中提著一把尖銳的刻刀,我眯著眼睛,他便是南南,與當年的小男孩不一樣,此刻的他已經長大成人了,並不比我矮多少,不過氣質依舊,梳著一條小辮子,沉靜而淡然,唯有一雙眼睛宛如嬰孩,裏麵有著珍珠一般的光芒。


    “南南,我來了,”我衝著房間裏的年輕人說道,他點了點頭,然後對我說道:“進來吧,我最近怕光,不敢出去。”


    有了南南作證,這老爺子倒也沒有再為難我,我將小白狐兒留在院子裏陪著他,然後走進了廂房裏麵,卻見南南坐在一張自製的輪椅上,不由得一愣,下意識地問道:“你腿怎麽了?”


    南南平淡地說道:“我爺爺丟了性命,而我則好運一些,僅僅隻是失去了雙腿……”


    他顯得很平靜,有點可怕,仿佛不是在說自己一般,這讓我心中不由得一陣歎息,我一直曉得於大師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希望自己的孫子能夠開心快樂,然而就此刻的情況來看,這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經曆了太多的變故,心性估計會變得更加抑鬱,再也沒有辦法如於墨晗大師所希望的一般,真正快樂開懷地笑了吧?


    我點了點頭,不再追問,而是換了一個話題:“你爺爺的靈位在哪裏,我去祭拜一下。”


    南南手都沒有動,座下輪椅便自動地轉了方向,然後帶著我一路越過了兩個房間,來帶了西邊的一間房,那兒有一個神龕,上麵的香甕裏燃著三炷香,在那點點的火光之中,我瞧見了於墨晗大師的遺像,生前籠罩煉器大師的光環再也不見,此刻的他,不過就是一個平靜的老人,一臉慈祥地看著前方,我想拍這張照片的時候,他的心中,恐怕也是在想著自己這個沉默寡言的孫子吧?


    南南不肯聽從劉老三和一字劍的安排,對我自然更加不會理睬,我接過他手中遞過來的線香,恭恭敬敬地鞠了三個躬,然後插在了香甕中,凝視了照片上麵的於大師許久,我這才轉過身來,對南南認真地說道:“南南,我這次過來,就是要調查你爺爺的死因,將那幕後的兇手給揪出來,你有什麽線索,都可以找我。”


    在於大師被害案中,南南是被殃及池魚的一個,不過他因為被於大師保護得太多,所以對兇手的來曆模樣都不是很清楚,這事兒劉老三等人已經查詢過了,所以我也不想再多問,提及他的傷心事,而聽到我的承諾,一直顯得很沉默的南南抬起了頭來,看了我一眼,那眼睛之中,似乎有火焰閃動,接著他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略有些激動地說了兩個字:“謝謝。”


    這是我再次見到南南一來,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有些顫音,曉得對於自己爺爺的死,他心中多少還是有著許多介懷的。


    我在這兒沒待多久,布魚那邊很快就打來了電話,告訴我程家老宅那兒有一些變故,讓我盡快趕過來。電話裏麵說不清楚,我不再停留,而是帶著小白狐兒匆匆離去,臨走的時候,南南問我,說胖妞現在在哪兒?這是他第一次跟我提問題,我也曉得他對胖妞的感情不一定比我淺,並不敢將胖妞有可能被彌勒給掠去,此刻已然不認識我們的事情說出,隻是說它還不錯,挺頑皮的。


    南南跟我說,下次如果有機會,記得帶胖妞一起過來,很久沒見它了,挺想的。


    我和小白狐兒心中一陣難過,當下也不再言語,匆匆趕到了程家老宅,剛剛躍上牆頭,布魚便從陰影之中浮現出來,對著我低聲說道:“剛才來了一個人,從後麵開鎖進去的,一個人摸黑在房間裏麵打掃,十分奇怪。”


    我皺著眉頭說道:“現在人呢?”


    布魚指著黑洞洞的房間說道:“我盯著呢,還在裏麵,大概四十多分鍾了,不停地打掃擦洗,大晚上的,黑燈瞎火,弄得十分古怪。”


    我沉思了一番,然後吩咐左右道:“行吧,將那個人給我揪出來問一下,說不定所有的疑惑都解開了。”


    我這話一說完,早就已經蓄勢待發的布魚頓時興奮得一個箭步衝進了房子裏去,此刻的他再不是當年錚亮的光頭了,帶著一個假發的他像一個文藝小青年,不過此刻生猛的感覺,倒是讓人疑惑,我生怕裏麵那人是個高手,或者靈異之類的非人生物,當即讓小白狐兒跳上房頂去守著,而我則匆匆跟了上去。


    不過將房間裏麵的神秘人抓住,卻出乎意料的簡單,我還沒有走到門口,布魚已經將人給我提了過來,這小子剛剛加入特勤一組的時候還是一個本本分分的老實孩子,此刻手段已然沾染上了那幾個粗人的魯莽,一把將人給按倒在地,弄得那人不停叫喚,十分吵鬧。


    我低頭一看,卻見這哪裏是什麽神秘人,根本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頭兒,人手上拿著一抹布,嚇得直哆嗦呢。


    我瞧著這情況有些不對勁,趕緊喝止住布魚,讓他先別傷人,然後將那人給扶起來,沉聲說道:“別嚷嚷,有話好好說。”


    那人被我這般一喝,頓時就停住了嘴,一臉驚恐地說道:“兩位是哪路好漢?老頭子我身上隻有十幾塊錢,你們若是要,直管拿去,別的我也沒有,千萬不要傷了我的性命啊……”我又好氣又好笑,說你別誤會,我們是路過的,看到你在這房子裏麵鬼鬼祟祟的,聽人說這裏麵總是鬧鬼,就過來多管閑事的,可不是想謀你這幾塊錢。


    聽到我們表明身份,那老頭才止住了驚嚇,氣不打一處來,吹著胡子說道:“哪個講這宅子鬧鬼?沒看到老頭子我這不是一大活人麽,你們真的胡鬧!”


    布魚將他扶起來,苦笑著說道:“老爺子唉,你深更半夜的,跑這沒人住的宅子裏麵來擦東擦西的,可不招人誤會麽?”


    兩邊的誤會差不多解除了,談及老頭古怪的行為,他告訴我,說他是屋子主人的一老朋友,就住這附近,原來是學院裏麵看大門的,後來得到一份工作,每個星期過來程家老宅這兒打掃衛生,這事兒倒挺不錯,錢給得也厚道,就是要求有點兒奇怪,白天不能來,得晚上,還得摸著黑搞,著實頭疼,不過他以前本身就經常守夜,倒也沒有什麽忌諱,一迴生,二迴熟,便一直做下來了。


    布魚有點奇怪,問程老都已經死了三年多,到底是誰請他過來的?


    聽到布魚這般問,門房老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溫吞吞地說道:“他兒子咯,反正錢給得足,每個月都能夠匯到郵局來,我就做唄,生活艱難,哪裏有那麽多可以挑的,您說對吧?”


    布魚又問他幹著活多久了,老頭不耐煩地說兩三年吧,你們到底是幹啥的,將老頭子我打一頓,得賠醫藥費啊!


    在得知我們並無兇意之後,這老頭子胡攪蠻纏,我們便也沒有再繼續待著,離開了程家老宅,看著關閉的後門,我對布魚說道:“這老頭有點古怪,你繼續盯著他,應該會有線索過來的。”


    布魚應下,雖說這老頭的出現解釋了為何鄰居總是說這宅子鬧鬼,但是我卻覺得他樸實的表麵之下,卻還有許多東西隱瞞著,不過到底是什麽,還得繼續調查才是。正說著話,林豪那邊來電話了,說已經拿到畫像了,問我是不是在程家老宅,他就快到了,我讓他直接到後門來,沒多久,林豪冒著腰趕了過來,遞給了我一張畫像,苦著臉說道:“老大,那小護士太熱情了,臨別時還啃了我一口,你說這算不算工傷?”


    我踢了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家夥一腳,將那畫像拿過來一瞧,頓時就愣住了。


    我瞧見這紙上畫著的人,除了年輕幾十歲之外,跟那考古界大拿程楊教授,居然有七成的相似——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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