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男人一副鬱悶難擋的模樣,而我則走上前來,一腳踩住了滾落一旁的鐵鏟,沉聲問道:“蒼天鼠丁波?”


    他抬起眼皮,瞧了我一眼,慘然說道:“現在,你能說說自己是什麽來頭了吧?”


    我盯著他一會兒,不確定他嘴裏是否有毒藥,但是曉得像他這樣的人,必然還會有臨死反噬的能力,於是也不好過分相逼,保持距離,平靜地歎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這句話引起了他的共鳴,眼睛眨了兩下,問道:“如此說來,鄭成利和董瀝夫是落在你們手裏了咯?”


    我點頭,問道:“這事情其實也沒有這麽複雜,一個普通的偷竊案子而已,即便是那東西是國寶,最多也不過坐幾年牢,有人提醒我,說你們老鼠會剛烈得很,經常會有人在後槽牙裏麵放毒囊,一旦事情敗露了就咬破自殺,我就奇怪了,人命就有這麽賤?丁波,你看看,你老婆在旁邊,你也在這裏,有什麽情況,說什麽情況,坦白從寬,這個不是假話,說不定這事兒也拿捏不了你們,有什麽可隱瞞的呢,你說對吧?”


    丁波堅持問道:“你還沒有說,你們到底是何方人物?”


    我沒有再隱瞞:“宗教局二司特勤一組組長,陳誌程!”


    丁波渾身一震,臉上終於露出了驚容來:“我說到底是什麽人物,竟然能夠這麽快就找上門來,原來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有關部門,這就難怪了。陳組長,你想知道什麽事情,我……”


    他話還沒有說完,被張勵耘製住的那婦人丁歡卻尖聲說道:“丁波,你這狗日的若是敢出賣俞會首,老娘就算是死,也不會饒過你的!”


    她一發聲,丁波說的話就停住了,一臉為難地說道:“小妹……”


    什麽?小妹?


    丁波、丁歡,是了是了,果真是兩兄妹,不過深夜裏麵睡在同一個房間裏麵,衣衫不整,這是要鬧哪樣?


    我一陣詫異,張勵耘卻一把捂住了那婦人的嘴巴,接著就地取材,用鞋帶和衣物,將這兩人給捆了起來,婦人丁歡不斷掙紮,卻最終逃不過張勵耘的捆束,最後隻有“唔唔”發聲,眼淚鼻涕一齊流了下來。丁波瞧見自家妹子被這樣對待,朝著我請求道:“我若是說了,你能將她給放了麽?”


    我搖頭,平心靜氣地說道:“案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我沒辦法將她給放走,不過如果一切塵埃落定,這件事情跟她沒有關係的話,我可以盡量調動關係,不追究到她的身上來的。”


    丁波與我對視一眼,然後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麽,情況我可以跟你講,這次事情,其實跟小日本有關係……”


    丁波告訴我,老鼠會因為有很多古董需要銷往海外,所以認識了一些外國客人,前段時間有一個日本人找到他們的聯絡人,委托他們幫忙將存放在白雲觀中的禦賜長生牌給偷出來。老鼠會平日裏做的都是死物的生意,風險低,利潤大,最是爽利,反而是這種活物,基本上是不敢招惹的,一來樹大招風,二來也是怕人報複,不過這個日本人是老鼠會最重要的幾個海外客戶之一,如果得罪了,以後銷贓就變得十分難了,也賣不出一個好價錢。


    日本人瞧見他們很猶豫,便直接下了一記重錘,告訴他們,倘若這次生意談成功了,以後他們出貨的價格,一律在市價水平線,上浮一成。


    這可真的是讓人有些瘋了,而正好會首的弟弟在京城,他還帶著一名新結交的厲害角色,心中有所憑恃,想著這樣的美事,不幹白不幹,隻要策劃了得,隱秘周全了,白雲觀未必能夠找上門來,所以就接下了這活兒,然後跟日本人合謀許久,最終通過種種手段,將那禦賜長生牌給偷了出來。整個事情之中,負責這一帶地盤的丁波是最為反對的,然而會首的弟弟在此,卻也容不得他來指手畫腳……


    當初跟日本人接洽的聯絡人就是被張勵耘綁得結實的陳子豪,這事兒是丁波這兒接的,但是具體插手的,卻是會首弟弟俞頭。


    講到這兒,事情的經過我基本上已經明了,怪不得我一直覺得那個加藤一夫總是對我有些隱瞞,怪不得赤鬆蟒一定執意要打著我們的旗號去白雲觀確定消息,這裏麵竟然真的如我們所預料的一般,是日本人暗地雇傭了老鼠會的人,將禦賜長生牌盜出來的,而赤鬆蟒之所以會如此,恐怕是因為想要治愈困擾自己許久的腎虛,不能人事的毛病吧?


    我甚至還能夠確定一點,那就是白雲觀在抗日戰爭時期時失去的那半塊長生牌,估計就是落在了赤鬆蟒的家族手中。


    前因後果都得以明了,唯獨兩點讓我疑惑——第一點,那就是白雲觀被盜走的禦賜長生牌,現在在哪裏;其二,失蹤了的赤鬆蟒,現在又在何方?


    將這兩點給解決,那麽兩件案子也算是徹底了結了。


    談到這個問題,蒼天鼠丁波刻意地做了一個停頓,事實上他也曉得,自己剛才談的那一堆事情,其實都是無關緊要的話兒,唯獨這兩點,才是事情的關鍵所在。


    他凝望著我好一會兒,這才猶豫地問道:“這話兒,我說了,你能放我一馬麽?”


    他死死地盯緊著我,我曉得此刻倘若是說了半句假話,這人定然是不會合作的,然而這丁波作為老鼠會在京都的負責人,完全就是一個坐地分贓的大莊家,這樣的人就算是手上沒有人命,也絕對是一個攪動風雲的人物,不查則已,一查那肯定就是黑到了心裏麵。不過事情總是要分作兩邊看的,如果那目前這兩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來講,他又隻能算是小雜魚而已了,我在稍微沉思一番之後,點頭說道:“可以,我可以給你保證!”


    我這般說了,丁波也釋然了,正準備說起,這時被張勵耘控製住的那女子丁歡突然猛然一掙紮,脫離了小七的掌控,口中大聲地喝念道:“嗡、母餒……頌、梭哈!”


    這古怪咒語一出,原本還準備與我侃侃而談的丁波臉色驟然一變,一雙眼睛睜得碩大,幾乎都要凸了出來,我瞧著不妙,上前去扶他,卻不料丁波的頭顱就像吹脹的氣球,一股暴戾至極的氣息從他的胸腹中驟然而生,接著朝上湧入,他的腦袋越來越大,越來越大,我瞧著已經來不及了,唯有向後退開。這剛剛退出四五米,突然聽到“砰”的一聲,就好像氣球爆炸了一般。


    接著我親眼瞧見丁波的腦袋從中間爆開,白色的腦漿和黑紅色的鮮血飛濺而起,灑落一地。


    這些鮮血落在地上,立刻有滾滾黑煙冒出,宛如硫酸,我首當其衝,不過渾身的氣息猛然一震,卻是將其逼開了去。


    看著腳下滾落的一顆眼球,我迴過頭來,瞧向被張勵耘死死按在地上的丁歡,將翻滾不休的怒氣給強行按捺住,語氣陰沉地問道:“他可是你的哥哥,你怎麽下得去手?”


    那婦人雖然有著幾分姿色,不過在這樣的冷夜之中,被人按成了死狗,也沒有什麽風度好講,她雖然被張勵耘給死死按著,卻忍不住滿心歡喜地發笑:“桀桀,你有見過睡自己妹妹的親哥麽?”


    被這樣反問,我頓時無語了,因為不了解這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麽情況,我也不再糾結這一個問題,而是問道:“你剛才到底對他做了什麽,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丁歡答道:“五鬼怨靈衝!這手段是老鼠會控製外放手下的手段,每一個外放倉主身邊都有一個人懂得,而蒼天鼠身邊,則是我。他以為拿了我的處子之身,就能夠通往老娘的內心深處,狗屁,張愛玲看多了是吧?我丁歡這一輩子,跟無數男人睡過覺,但是隻動過一次情,那就是錦毛鼠俞頭,一生一世,矢誌不渝!姓陳的,你別試圖從我的嘴裏麵掏出任何東西來,要殺就殺,老娘未必怕你!”


    她閉目不言,一副慷慨赴死的烈士模樣。


    我看了她好一會兒,點了點頭道:“世間最毒的,就是女人;而最傻的,也是你們。你的心意,我明白了,那麽,先睡一會兒吧!”


    我一打手勢,懊惱不已的張勵耘立刻一掌拍下,將這走入極端的女人給直接打暈了,而我則走到她旁邊,將癱軟在地的陳子豪給揪了起來,淡淡地笑道:“這個傻女人,她覺得將自己的哥哥弄死,自己慷慨就義,就能夠救得情郎,卻忽視了身邊的小人物。朋友,你身上應該沒有那勞什子五鬼怨靈衝吧?另外,作為一個聯絡人,我想你應該曉得我感興趣的東西,對不對?”


    我將他拖到滿院子的血肉麵前來,這家夥果然結結巴巴地說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求你把這瘋女人,給我帶遠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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