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鬼麵袍哥會最擅長陣法之人,幾十年的鑽研聚首,嘔心瀝血,又得教中前輩的秘籍一本,十年霜刃為曾雪,磨一劍,可不是用來給著李昭旭來試刀耍威風的,此言一落,他的手上立刻多了十三麵令旗,顏色各異,青色青光,黃色黃光,赤色赤光,白色白光,微妙香潔,各具妙法,當下摸出一麵赤紅色的令旗,向下狠狠一揮,立刻有一道肉眼可見的氣團憑空而起,接著波紋迅速地傳播出去,一直到了房屋之外。


    我、徐淡定和被捆在床邊的李騰飛三人看著這神奇的一切,目瞪口呆,我和徐淡定即便是師出茅山門下,見多了絢麗奧妙的道法,但是術業有專攻,瞧見了也忍不住驚訝非凡,更何況是李騰飛,一雙眼睛滾圓瞪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事情。


    鬼麵袍哥會的人留在這兒的,一個瘦竹竿兒,一個力大身粗的光頭鐵牛,至於其他人,則不知影蹤,然而就是這麽兩個人,便已經將那看似十分厲害的李昭旭以及麾下七名劍手給攔住,拿捏於手,這便是陣法的奇妙之處。


    周文王推演伏羲八卦術,自此天下陣法大興,皆有天時地利之勢,推演規則炁場,以弱勝強,以少勝多,讓無數英雄盡折腰,此法當真無愧於將帥之術也。


    瘦麻杆兒李由變陣,天空之上又垂落下一麵旗幡來,擋在了另外一麵,此處微微一抖,立刻有無數烏黑呈墨的陰靈從布麵之上飛遁而出,烏央烏央一陣飛,最後落在了這八人的身周,不停旋轉,見縫插針,但凡有所孔隙,立刻飛身撲入其中,然後狠狠地朝著人體之內鑽進去。


    僵屍陣靈給予的是外部的壓力,而這些沒有實質、隻有陣陣陰風的陰靈,卻試圖從內部進行突破,這樣子的策略反而比先前正麵的那種攻城略地,更具有威脅性,果然,此物一出,剛才還遊刃有餘的青城山諸人立刻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在一劍逼退了周圍的那些僵屍陣靈之後,李昭旭一聲大喊:“左三缺四,圓環封山!”


    此言一出,原本還具有許多攻擊力的那劍陣立刻轉變方向,由外而內,緊緊地守住內裏,劍陣有蒙蒙青光泛起,將那些兇悍下撲的陰靈給悉數擋在陣外,不讓其有任何可乘之機,融入內中來。


    這麽一守,危險性倒是大大的減低了,然而卻沒有什麽殺傷力,導致那旗幡之上源源不斷落下來的各類恐怖陣靈越來越多,最終將這幾個人給團團圍住,沒有一絲縫隙得以透出。


    青城山的人根底深厚,即便是守,也嚴絲合縫,宛若長城,不給對手任何可趁之機,如此輪番良久,那主持陣法的李由也有些心急,轉過頭來,朝著光頭大漢叫道:“要是讓他們一直拖下去,朱老大的計劃就要泡湯了,鐵牛,輪到你出場了,怎麽樣,行不行?”


    那光頭大漢一聲獰笑,手往旁邊櫃子的陰影一撈,竟然摸出了一把兩米長的狼牙棒來,此物杆身宛如雞卵一握,末端尖銳似長槍,而前頭則是一個生鐵精鑄的巨大鐵塊,上麵尖銳的鐵釘無數,和他的拳套一樣,上麵有劇毒浸泡,這玩意一頭重,一頭輕,一般人不會用,而此中高手則能通過重力之間的轉移,將棒子的勢能增大好幾倍,便算是前麵有一頭大象,也是一棒子撂倒。


    不過此為戰陣武器,最適合衝鋒陷陣,而弱於捉對廝殺,且不說這鐵牛並不如青城山上的李昭旭,便算是那七把劍聯合在一起來,隻怕他也是贏不了的,不過就在我一臉疑惑之時,瞧見著壯漢左手結了一個詭異的三角印,然後猛然朝著光溜溜的腦門之上猛地一敲。


    他帶著拳套,即便是掌心,也有鐵塊加成,如此一掌過後,頭上立刻有鮮血滑落,當那鮮血布滿他掛著殘忍微笑的臉上時,他雪白的牙齒擠出了幾個字來:“我殺鍾馗,願入鬼道,請兇戾上君入得我身,好殺敵人!”


    此言一出,我瞧見一直監視著我們的那個紅眼黑影子猛然一晃,接著從牆壁和天花上立刻跳出了許多隻有正常人身高一般的低矮侏儒,恍若虛無,好著光頭鐵牛的身上猛撲而去,一個兩個,九個十個,團團擠擠,全部都跳到了那壯漢的身上去,死死抱住。


    這些玩意拚命地往血肉裏麵鑽,連鐵牛這般神經粗大的漢子,都忍不住痛哭地呻吟出來,一嘴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無數侏儒一般的鬼靈衝進體內,仿佛刀割一般,無數刀痕乍起,鐵牛瞬間就變成了血人,然而此刻的他也變成了一個鮮血和肌肉交織在一起的傀儡怪物,身形幾乎大了一半,身子微微向下一沉,雙足一蹬,便朝著那陣中飛躍而去。


    正在人山人海的陣靈之中奮戰的李昭旭和門下七子被這些東西弄得焦頭爛額,忽然聽到一聲怒吼,從間隙瞧了過去,但見一個身高兩米多的醜陋巨人從黑暗中橫撲而來,扭曲的肌肉和鮮血在它的表麵覆蓋糾結,兇狠非常,但凡有敢攔在它麵前的,不管是那僵屍陣靈,還是別的什麽,一律拍飛,然後氣勢洶洶地衝到當前來,狼牙棒高高舉起,接著往下重重一砸。


    轟!


    眼見這東西橫衝直撞地撲來,李昭旭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抽身躲避,一個是硬扛,前者盡管艱難,但是卻也無妨,然而他若躲了,後麵的七把劍就遭殃了,而他若是硬扛,能扛得住麽?


    沒有人知道,但是為了身後的那七個前途遠大的年輕人,李昭旭決定硬著頭皮頂一下。


    接著就是一聲炸響,漫天塵埃飛起,彌漫四處,喧囂塵上。


    當塵埃散去的時候,我們瞧見一劍屹立的李昭旭被一棒子敲落了七把劍的中心去,而那七把劍則咬著牙,頂在了最前方,此身入鬼了的鐵牛狂猛無比,一根巨大而兇猛的狼牙棒舉重若輕,忽左忽右,每一棒子敲下來,必然會有三四把劍接住,要不然就根本抵不住他的衝鋒。


    就這般,鐵牛步步緊逼,一根狼牙棒,有要將那沉穩紮實的劍陣碾壓得粉碎的氣勢,李昭旭一眾人等節節敗退,臉色越加發苦了,而這個時候,幽暗之中,突然浮現出了一聲凜然的話語來:“李昭旭,你當初殺我鬼麵袍哥會的鬼將,可曾想過今天會有如此下場?”


    這話兒乍一聽,很像是大豬哥的聲音,然而我卻能夠明白這裏麵的細微區別,曉得這聲音要麽是那放蠱的猥瑣男模擬而出,要麽就是那狗頭軍師,至於體重巨肥的大豬哥,也不知道隱藏在哪兒呢。


    生死危急時刻,李昭旭卻並無半分悔意,凜然說道:“韓亞星此人在川東作威作福數十年,這並沒有什麽,不過他將整整一個村子的新生嬰孩全部煉製成九九八十一子母鬼,卻已經是犯了大忌,我不殺他,天理不容。殺人了,你們來索命,那也是正常之事,不過倘若是再來一次,我也會是一樣的選擇!”


    那巨大的狼牙棒一直跟著李昭旭在遊走,不過卻每一次都隻能堪堪劃著他的鼻尖而過,並沒有傷及太多,哪怕是勁風,也隻能掛起一點兒發絲。


    即便是落入如此境地,李昭旭仍然保持著最清晰的理智和腳步,不會讓對方有任何可趁之機。


    那幽幽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不見棺材不掉淚,死到臨頭了,你都還如此嘴硬,當真不愧是最古板的老君閣出來的家夥,既然如此,那麽就用你的性命,來祭奠我麾下鬼將的亡魂吧!”


    那人說完,鐵牛一聲厲喝,氣勢陡然間又增大了幾分,一棒子又朝著劍陣砸來,這一會應下的有六把劍,也隻是剛剛抵住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兩頭陰靈趁著縫隙而入,直接鑽入了兩個年輕劍手的腦袋裏。


    我沒有被陰靈什麽的鑽過腦袋,但是卻也能夠明白這裏麵鑽心的疼痛,簡直就是活生生地將顱腔給弄開來,但見那兩人一中了招,立刻“啊”的一聲慘叫,直接捂著腦袋,翻滾不止。


    李昭旭這時才朝著身後一聲大喊道:“真人,你倘若再不出來,我們可都要死掉了!”


    這一聲催促過後,突然黑暗中有一聲清越的錚然聲響傳遞出來,沉悶迷蒙的大地突然有一股清風吹出,接著我瞧見一個灰袍道人從半空中踏步而來,他手上握著一把油紙傘,傘麵一直在旋轉,那上麵總共十八格,每一個格都有一副寫意山水畫。


    此人橫空踏來,那第二道旗幡立刻有無數黑色陰靈朝著他附體而去,然而他緊緊隻是將傘一收一撐,所有陣靈立刻冰消融解,不在瞧見。


    而他則一言不發,朝著某一個方位輕輕一指,那兒立刻有一團黑霧浮現,清風吹過,露出了那毫不起眼的狗頭軍師臉容來。


    瞧見此人,灰袍道人輕輕歎了一口氣,表示了遺憾。


    果真,認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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