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難以置信的表情,旱煙羅鍋慢條斯理地抽出了他那杆賴以聞名的銅杆旱煙槍,用腳底磕了磕煙鍋裏麵的灰,然後問我道:“你知道黑魔砂有多厲害麽?”


    我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


    我剛從訓練營中摸出來,四麵一陣黑,誰跟誰都說不清楚,哪裏知道這人是誰,有多厲害?


    旱煙羅鍋瞧見我無語作答,環顧四周,問所有人道:“你們知道越境而來的這一夥安南人,到底是什麽目的?有多少人?來的都有誰呢?”


    眾人皆搖頭,一頭霧水,瞧見我們一臉迷茫的表情,旱煙羅鍋輕歎道:“真是一群嫩貨啊……”


    他一臉無奈,這是王朋突然插話了:“羅老,對方既然能夠將這麽多人都給襲殺了,而且還能夠將我們烈火岩豹這樣的高手都給殺害,如果我們遭遇,顯然勝算也不會很大。不過張前輩他們也不是吃素的,肯定會給對方留下傷亡,安南人要將這些傷員和屍體帶走,必然就會成為拖累,我估計他們聲東擊西,明裏折迴,暗地裏必然是向老山主峰移動,而這中間的幾個寨子,應該就是他們的必經之路,如果我們在那裏紮住,說不定會有發現。至於實力,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這黑魔砂以及所來的是何人,還請明示。”


    王朋在此之前,曾經是西南局的精銳執行成員,思維和手段都不差,一番話說得旱煙羅鍋眼前一亮,抬頭問道:“你是……王朋?”


    王朋點了點頭,說是,西南局王朋。旱煙羅鍋停頓了一下,這才釋懷道:“嗯,你們都是從全國各局骨幹中選拔的精銳,我應該對你們更加有信心才對。”


    這話說完,旱煙羅鍋叫來先前與他對話的那個中年婦女,讓她給我們介紹。


    從她的口中,我們這才得知,原來這個黑魔砂竟然是一個名震南疆的大人物,他最早是黑巫僧出身,曾經追隨過胡誌明,卻因為一些政治原因離開了,返迴叢林修行,後來成為黎筍衛士班的供奉,接著又轉入秘密部門,雖然並不是主要頭目,但卻也是安南有關戰線中的一條大魚。


    難怪連烈火岩豹這樣的高手都栽了,原來是這麽一個人,聽說當初安南和我們還是兄弟之邦的時候,黑魔砂還曾經來滇南這邊學習交流過,跟旱煙羅鍋、烈火岩豹他們幾個都打過交道。


    就是因為認識,所以旱煙羅鍋才會有那種悲觀的想法,因為他曉得自己手下帶的這幫子人,十幾二十年之後,將是宗教局最重要的一批骨幹,甚至會執掌大權。


    閃失不得。


    在經過了又一番的討論之後,旱煙羅鍋將王朋的判斷以及目前現在的狀況通過電台給反饋了出去。


    迴複很快就過來了,指揮部那兒已經得知了詳情,並且認可了王朋的判斷,在封鎖這兒邊境線的同時,也將布重兵在老山主峰一帶,秣兵曆馬,那些窩在防禦工事裏麵的安南猴子倘若有異動,我們不介意用一場局部的戰鬥,來處理這件事情。


    指揮部命令我們,沿著蹤跡,朝著中間的那幾處寨子移動,防止以黑魔砂為首的安南特別行動人員喪心病狂,將手段用在普通的山民身上。


    說句實話,現在的兩國勢同水火,這種事情隻不過就在一念之間。


    既然已有了命令,我們便不再耽擱,點齊人馬,然後朝著西邊的林子尋了過去。這山路難行,尤其是兩國邊境,那路都隻是附近的山民腳板底踩出來的,又窄又滑,所以我們的行程並不算順利。


    路途之中,王朋在請教努爾,說那個黑魔砂的什麽鐵線蟲毒掌,到底是怎麽迴事,你知道麽?


    努爾來自麻栗山生苗,其實也就是蠱苗,所謂的蠱苗,就是會玩弄蠱毒的生苗,巫蠱之禍,沿襲千年,曆來都是當政者所需要打擊的一脈,然而屢禁不止,一直都有殘餘,努爾的師父蛇婆婆,便是這麽一個養蠱的神婆。


    巫蠱之術與東南亞這些黑巫僧所修習的降頭巫咒之法,其實都源自於一本叫做《讖》的奇書,這是當初西行漫記中的唐三藏記載的,不一定是真,不過彼此之間的聯係,卻也廣泛。


    努爾新學腹語之術並不長久,不過卻也能夠將這事情給我們解釋清楚。


    這種東西,其實就是將那受降之蟲(也就是苗蠱中常說的蠱蟲)養在手掌處,平日裏以精血喂養,以怨咒控製,而到了需要用的時候,以心交流,然後一掌擊出,印在對手的身上。


    鐵線蟲會在掌力逼迫之下,進入對手的身上,迅速完成受降過程,然後直取心髒部位。


    當死者在心跳停止的那一刹那,神魂喪失的力量會讓鐵線蟲在瞬間爆發,繁衍生殖。


    這是一種很痛苦的死法,中了這掌法的人生不如死,靈魂永無寧日。


    一番跋涉,我們終於趕在日落的時候來到了最近的一個寨子。


    這是一個傣族的村寨,依山而立,門口有巨大的木柵欄,這個是很久以前留下來的,是當地寨民為了自保而弄出來的防衛措施。


    傣族是源於怒江、瀾滄江中上遊地區的哀牢人,雲貴高原上最古老的人類之一,他們在泰國、柬埔寨、安南等國被稱為“泰族”,在老撾被稱為“佬族”,在緬甸被稱為“撣族”,在印度被稱為“阿洪族”,而在中國則被稱為“傣族”,很多時候,這些人的心中其實沒有太多的國家觀念,更多的,還是一種民族的認同感。


    所以在這個寨子不遠處,我們猶豫了好一會兒,不知道進去之後,是否會受到歡迎。


    然而旱煙羅鍋卻沒有這個顧慮,他一路領先,一直來到了寨門之前,然後大聲地唱起了一首低沉的山歌,這歌詞,卻是傣語。


    歌唱到了後半段,從裏麵來了一撥人,領頭的一個,是一名披著彩色長袍的老者,臉上紋得有許多古怪的刺青。


    這種刺青乍一看無比美麗,然而仔細瞧過去,卻感覺好像有無數的蟲子,在他的臉上遊動。


    特別是他的額頭上麵,用白色勾繪出兩個如同眼睛一般的圓形,旋渦狀,看久了,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好像會陷進去一樣。


    一首歌唱完,旱煙羅鍋和這個花臉擁抱,然後給我們介紹,說他是這個村子裏的長者,叫做老刀。


    老刀自然是外號,不過姓刀應該是沒錯的。這刀姓是傣族古時首領的姓氏,看起來老刀應該來自於一個傳承已久的望族。


    旱煙羅鍋與老刀看著應該有著很深的交情,雙方說這我們聽不懂的傣語,然後熱烈地聊了好一會兒,接著便將我們給迎入了寨子裏去。我們不知道旱煙羅鍋有什麽打算,於是跟著一直來到了寨子裏最大的一處房子裏,大廳處,各人落座,有風情的傣族少女給我們奉上了茶,以及一種切成兩半的硬殼植物果實。


    少女請我們吃這種切成兩半的硬殼果實,我瞧見王朋、努爾他們都沒有拒絕,於是拿了一顆往嘴裏一扔,感覺到一股怪味頓時就衝到了喉嚨眼裏,差一點沒忍住吐出來。


    接著那怪味順著唾液吞咽如腹中,我感覺到一股熱意往臉上散去,臉立刻紅了起來。


    那少女瞧見我一副憋得難受的模樣,咧嘴一笑,露出了黑漆漆的嘴唇和牙齒來,唾液如血,讓人感覺十分的古怪。


    當她離開之後,我悄然吐出了這東西,旁邊的王朋輕聲告訴我:“這東西,叫做檳榔,他們最喜歡嚼這個,據說經過他們特別調配的檳榔,可以防止毒蟲和蠱毒……”


    我想起了烈火岩豹死時的慘狀,於是又將這東西咽了進去,滿鼻子裏都是那種怪味兒。


    我在這邊反複折騰著,而旱煙羅鍋則已經跟老刀交涉出了一些結果。


    他同意我們在此駐紮,並且派村中的年輕人去附近的幾個村寨聯絡,讓他們小心防範那些越境而來的安南人,一旦有什麽異狀,立刻過來匯報,讓我們第一時間,獲得敵人的信息。


    得到這個承諾,趕了小半天路的我們總算放下心來,因為在這個時候,那些過江龍和我們這些坐地虎,終究不如老刀他們這些地頭蛇有用。


    果不其然,沒有一個多小時,老刀派去聯絡的人就迴來了,告訴我們,在北麵的一個侗族村寨裏,有人曾經瞧見過一些行蹤詭異的人,甚至還跟他們起過衝突,不過那些人最後還是沒有鬧得太大,反而是賠錢了事,然後默默離開了。


    事發之後,當地的軍隊大規模調動,已經將口子給紮好了,這夥人其實應該並不會立刻突圍出去。


    那麽也就是說,他們就隱藏在這一片濃密的山林之中。


    得到這個消息,旱煙羅鍋並沒有先問詢那些人的下落,而是問起了那個侗家寨子,有沒有人不舒服,或者突然發生什麽變故。


    因為按理說,黑魔砂那人,可不是這麽好說話的,即便是四麵包圍,他也會鬧出一點事兒來。


    要不然,他就會不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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