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巧姐說得嚴重,不過在這樣的情形下,倒也容不得我不信,左右一打量,我更加著急了:“巧姐,到底是什麽個情況,你趕緊告訴我啊?”


    這女人將我給拉迴了角落,然後壓低著聲音說道:“法螺道場是神農架這邊的一個道法組織,雖然修行的是旁門左道,但是對於陣法的研究卻遠遠超出了許多正道中人的理解,現任的首領姓屈,據說跟當年如日中天的陣王有著一些關係,最是厲害不過。簡單地說,這個村子被裝到了一個道場之中,而我們幾個人,跟原本的村子出現在了同一地點,不同的時間裏,如果偷偷摸摸地找到陣眼溜出,說不定可以得活,但要是被這主陣的人發現了,隻怕就一步都走不脫了。”


    我還是不明白,問難道我們是被引魂出體,然後裝入某種法器之中了麽?


    戴巧姐搖頭說不是,這東西很難講,法螺道場的人有一種特殊的法螺,不過並不是將人的神魂給扯入其中滅殺,而是將同一個空間分離出來,並且通過頭發、名字、畫像等特征,將想要整治的人兜入其中——換一個說法,所謂陰陽兩隔,人鬼殊途,各有各的道路,我們這算是走岔道了,你明白?


    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這也就是說,陰陽兩立,現在的我們被從正常的時空剝離出來了,這不是幻覺,而是實打實的存在,若想要迴去,可能又是一場極為艱難的道路要走。


    一想到這其中的艱辛,我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我陳二蛋的命到底是有多苦,這剛剛安生沒多久,怎麽又碰到這樁事呢?


    我自怨自艾沒多久,想起一事,問戴巧姐:“既然是要找特定的人,那麽除了你我,還有誰呢?”


    戴巧姐搖了搖頭,說這東西,最講究的就是一個“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神不知鬼不覺,就中了招。我也是剛剛爬起來,瞧見村口的那幾盞紅燈籠,才想起我父親跟我講起的這典故。那紅燈籠叫做離魂燈,它是維係法螺道場至關重要的東西,不過它若滅了,隻怕我們就再也迴不去了。我想找人手過去看,結果找了大半天,就發現你這小子,在路上大吼大叫……


    我突然想起跟我同一個院子的張知青,臉色頓時一陣黯然,跟戴巧姐說起此事,還一臉期冀地說道:“你說,張叔會不會根本沒有死,隻不過是一種幻象?”


    戴巧姐苦笑,搖了搖頭道:“我也想跟你說他也許沒死,不過既然進入這法螺道場,那麽你見到的所有一切,那都是真的。我知道了,這次針對的,應該是我們先遣隊幾個得以迴來的人,而他隻怕因為陽氣太弱,第一個中招了……”


    提前到達雙包丘而最後得以迴返的,除了去鄉場求援的孫老師之外,還有我、戴巧姐、小魯和張知青四人,我和戴巧姐是修行者,氣血強大,而小魯轉業軍人出生,龍精虎猛,唯有張知青,守著一枝花那般如花似玉的美貌妻子,陽氣自然有所虧損。


    不過這並不是重點,據我所知,先前雇傭老鼠會盜墓的那個黑袍人毛旻陽,以及在程老手下臥底的學生張快,可都是法螺道場的人,此番出現這種狀況,我也曉得應該是他們的報複,但是村中之人那麽多,為何偏偏選中了我們?


    難道說,他們以為從這四個生還的家夥身上,能夠挖掘出他們想要的秘密來麽?


    好吧,這些家夥的思路是正確的,因為如果我估計得沒錯,那魔簡上麵的內容,隻怕已經化作了一個複雜至極的符文,印入了我的雙眼之中,而孫老師手中所拿的玉簡,根本就是一個樣子貨而已。


    科考隊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他們能夠安排一個張快,說不定還有內線在其中,那麽必然也會懷疑到我們幾個的頭上來。


    特別是我。


    我和戴巧姐一番嘰咕,突然瞧見一個身影從村口那兒狂奔而來,而且還一邊跑,一邊歇斯底裏地吼叫。


    這聲音我太熟悉了,來人正是和我來自同一個科室的小魯,這小子不知道受了什麽驚嚇,撒腿跑,整個人都仿佛崩潰了一般。別人我倒也可以不理,不過小魯再怎麽也是我的老同事,於是我不顧戴巧姐的拉扯,朝著衝著我們這兒狂奔而來的小魯喊道:“小魯,這兒!”


    小魯仿佛沒有聽到我的喊聲一般,順著道路朝著村尾那兒跑去,我瞧見他整個人都有些不正常了,害怕張知青的事情再次發生,也不能由著他不管,於是一個縱身,將小魯給撲倒在了村中的爛泥地上麵。


    小魯拚死反抗,手抓腳蹬,異常激烈,我猝不及防之下,給他抓得脖子幾道血口,火辣辣的,而這時戴巧姐也衝上了前來,小手微微一抖,作了一個手印,穩穩地落在了他的額頭上麵。


    小魯吐了一口血,然後渾身一哆嗦,終於醒了過來,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有淚光湧出,嚎啕大哭道:“二蛋啊,那些東西又來了……”


    “什麽東西?”我有點兒莫名其妙,然而小魯卻緊緊地抓著我的手掌,一雙眼睛瞪得碩大,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眼裏麵蹦了出來:“二蛋,村口那兒,有紙片一樣的人兒和馬,像古代的將軍,有擋路的樹木,一刀砍過去,腰身粗的老槐樹一下就倒了——它們來了,朝著我們這邊衝了過來……”


    “撒豆成兵,剪紙成靈,這是法螺道場裏麵的兇靈,不可硬撼,我們趕緊躲起來!”一聽到小魯的描述,戴巧姐立刻反應過來,指揮我和小魯朝著那邊的黑暗藏過去。


    然而小魯剛剛被我給扶起來,臉色卻突然變成了白紙:“不行,它們來了!”


    橫在馬路中間的我們三人,扭頭瞧去,赫然瞧見在那低矮屋子相間的盡頭,突然湧出了一大片的白色影子來,這些東西整體生光,模模糊糊,不過勉強還是能夠瞧出一些古代兵甲的模樣,當頭一人,騎著高頭大馬,手握長戈,一出現,目光便鎖定在我們的身上,左手握拳,大聲地吼了起來。


    唿……唿……唿……


    果真如戴巧姐所說,這撒豆成兵,剪紙成靈,這些東西可都是有些年頭的兇靈,給人的感覺,那叫一個陰森兇厲,小魯受不住嚇,一屁股又坐迴了地上,全身的每一個零件都在顫抖。


    戴巧姐一邊朝著旁邊的屋子旁跑去,一邊還惡狠狠地罵道:“你們兩個家夥,幹嚎啥呢,現在傻了吧,被它們纏住了,怎麽躲都逃不過的……”


    也就在戴巧姐動身的那一瞬間,道路盡頭那一大群身泛白光的兇兵也在這排山倒海的唿嘯聲中,紛紛撲上前來,我和小魯跟在戴巧姐的身後,剛剛躲到了一老鄉的小院之中,結果那大門一閉,立刻有巨大的撞擊力量朝著這兒衝了過來。


    咚……


    這一聲巨大的撞門聲兒,仿佛是敲在了我們的心頭,抵在門後的我感覺雙臂一陣酥麻,整個腦袋都是一昏。


    來人撞得兇,不過我和小魯則死死頂在了大門處,我朝著正在往兜裏麵翻東西的戴巧姐大聲喊道:“你懂這個,那趕緊說,現在怎麽辦啊?”


    我催得緊,而戴巧姐也有些慌,她從身上抽出了一方令旗、一方銅鏡,還有幾張符紙,不過都沒有她滿意的東西,一臉沮喪地說道:“此類附身紙靈,最怕雷罡與火符,我之前有一盞燭火,可以滅之,不過這迴過來沒有帶……”


    想到這兒,她指著我的胸口喊道:“對了,雷符,那符袋裏麵,可不是有雷符麽,你趕緊用!”


    雷符珍貴,冠絕所有的符籙,因為此乃至陽至剛之道,是所有的道法裏麵攻擊力最強大的一種,不過時至如今,我也沒有得選擇,為了活命,隻有如此了。


    然而正當我想要去符袋拿那雷符之時,與我一起頂著大門的小魯突然一聲慘叫,我低下頭一看,有一根精鐵長戈將那這木門戳通,正好將小魯的左手給刺到。小魯左手大出血,整個人跌落院中,而這時一道巨力衝來,我再也頂不住,整個人隨著木門的碎片,朝著後方跌落而去。


    大門一開,紙靈悉數湧入了小小的院子裏,將我們三人給圍得緊緊,這時我才得以打量對手,但見這些紙靈皆無麵目,整張臉仿佛蒙上一張皮,不過手腿胳膊都在,比常人更加雄壯。


    說是紙片兒,不過此刻真的和我們沒有什麽區別。


    這些來勢洶洶的家夥圍住我們之後,卻並不下手,而是在等候著什麽一般,我和戴巧姐有些驚詫,將小魯給扶了起來,背靠背地看著這些家夥,而就在這時,那門口處的空間突然一陣扭曲,接著有一個穿著黑袍子的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來人正是那個叫做毛旻陽的黑袍人,他淡然自若地跟我們打招唿:“三位好啊,又見麵了,有些事情,還是想跟你們請教一下,希望不要拒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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