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鸞又點了點頭,沒有絲毫猶豫。


    “好,那你聽我說,你把十五娘放了,我們也不難為你,這就讓開,讓你迴府去。”薑氏望向王鸞淡聲道。


    王鸞一聽,本來已經漸漸陷入絕望的心一下子又活過來了,他盯著薑氏不敢置信問:“老祖宗說得可是真的?”


    薑氏麵色一肅,反問他:“我偌大一把年紀,幾時說話不算過,你可聽過誰說我不守信用,說話不算過麽?”


    王鸞其實也知道謝府的老祖宗薑氏說話絕對不會不算,他這樣問也隻不過是想再次肯定一下,讓自己安心一點兒而已。


    見王鸞現出動心的樣子,薑氏就轉身對身後所有的人肅聲吩咐:“都讓開,給王三郎讓出一條路來,讓他過去,另外,讓他走出謝府,誰也不許阻攔他。若有人敢違我之令,家法處置!”


    “是,阿姑(老夫人)。”眾人齊齊答應。


    然後人群唿啦一下子分散開去,果真給王鸞讓出一條路來。


    王鸞見狀臉色一喜,便欲往前走。


    薑氏手裏拿著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拄,提醒他:“放開十五娘,我也給你讓開路。”


    這會兒隻有薑氏一個人擋在王鸞跟前,王鸞當然不必害怕這樣一個老婦人會食言,在他放開十五娘後,不自量力地還想來攔住他。


    於是他試著將掐著謝十五娘的脖子一鬆,但依舊是一隻手抓握住謝十五娘肩膀,看向薑氏道:“老祖宗讓開,我就將十五娘還給你們。”


    謝伯媛這會兒脖子上一鬆,大股空氣一下子就灌進她喉嚨和胸腔,使得她忍不住劇烈咳嗽起來。


    薑氏見了,心裏別提多心痛了。她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輕輕一跳,隨即身子一側,往後退兩步,對王鸞道:“王三郎,放了十五娘,你可以走了。”


    王鸞早就做好了奪路而逃的準備,就在薑氏讓開的一刹那,就把手上抓住正弓著腰在咳嗽的謝伯媛使勁兒朝著薑氏推過去,然後拔腿就跑。


    他跑過通往謝府中路拐角的甬路並沒有遇到任何人的阻攔,這才放心了。心想,果然謝府老祖宗說一不二,看來他這一迴是有驚無險地達到了目的,全身而退了。他把手裏那張折疊起來的謝伯媛寫的悔過書攥得更緊,發足狂奔,朝著謝府大門上跑去。他的奴仆和牛車都在外麵等著呢,隻要跑出去跳上牛車,他就真正安全了。


    ——


    “十五娘,我的乖孫女兒,你沒事吧?”薑氏扔了拐杖,緊張不已道。她一隻手將謝伯媛緊緊摟在懷裏,另一隻手輕輕撫著她背,幫她順氣。


    謝妙容隻是咳嗽,咳得眼淚水都出來了。她的喉嚨火燒火燎的痛,又因為劇烈咳嗽,咳得胸口都痛了,哪裏能顧得上迴答祖母的問話。


    “十五娘!我的兒!”劉氏緊接著奔了過來,語帶哭聲,跑到婆婆跟前,從側麵去摟著她,掏出一張帕子一麵替她擦咳出的眼淚,一麵去看小女兒脖子上的傷痕。


    一看之下,忍不住嗚嗚得哭出了聲:“這畜生,竟然將十五娘傷成這樣……”


    這時候跑到十五娘跟前的人也多了,大王氏,謝伯媛等人聞言都湊過去看,隻見在小小的謝妙容纖細白皙的脖頸上儼然出現了幾條紫色的環狀傷痕,恰恰就像一個人的手指沾染了紫色的染料印上去的,那指痕根根觸目驚心。


    “十五妹……嗚嗚嗚,都是我對不起你……”謝伯媛先就開始傷心哭起來。


    “不,是大伯母對不起你,都是我那混賬侄子做下的好事。”大王氏緊接著愧疚道。


    謝妙容咳嗽了好一會兒,總算迴過氣來了。她指著自己的喉嚨聲音嘶啞,麵現痛色:“我這裏好痛……”


    “乖孫女兒,阿婆這就讓人去請郎中來替你醫治,要不了多久就能好了,咱們先迴嘉玉堂去。”薑氏一麵輕輕撫著她頭頂,一麵柔聲安慰她。


    說完,喚了自己跟前得力的奴婢過來,讓她背上虛弱無力的謝妙容迴嘉玉堂去,又另外叫人趕緊去請郎中進府替謝妙容療傷。


    大王氏從婢女手裏去把剛才薑氏扔掉的紫檀手杖拿過來,恭敬地捧著給婆婆薑氏。


    薑氏看她一眼,接了手杖,篤篤拄著地一言不發往嘉玉堂去。


    大王氏和劉氏等人在後麵跟著也往嘉玉堂走。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看,畢竟剛才出現的那一幕實在是太讓人驚心了,許多人到現在都還心有餘悸,她們又都是女人,經不得嚇。即便謝妙容看起來已經沒什麽大礙了,可大家絲毫沒有歡喜的神色,心情還是挺沉重。


    一路上,劉氏低聲問大王氏,她和婆婆是從何處得到王鸞劫持謝妙容的消息趕過來的。


    大王氏道:“是你家九娘跑來嘉玉堂告知我和阿姑的。那時候,恰巧我在阿姑跟前,正在跟她商量這個中秋二房這邊該置辦些什麽過節,九娘匆匆忙忙地跑來告訴她們兩個說七娘屋子裏出事了。接著阿姑就問她到底出了何事,大驚失色的樣子。九娘就把我侄子王三郎挾持十五娘的事情對我們說了。阿姑一聽大驚,讓九娘不要跟著去,就在嘉玉堂呆著,然後她領著其她人從嘉玉堂出來往你們那邊七娘的院子趕。結果,在二房和中路拐角的交叉的甬道處碰到了三郎,見到他果真挾持著十五娘……”


    劉氏聽大王氏匆匆說了一遍緣由後立即想到,這要不是九娘跑去告訴了婆婆和阿嫂,她們及時帶著人趕過來,這事態還不知道最後發展成哪種樣子呢。同時,她也想到,恐怕今天在七娘屋子裏王鸞,還有七娘和自己說的那些話,次女謝繡姬也聽到了。看來,她是和小女兒謝妙容一起的,兩個人在外麵聽牆角,最後忍不住走進來的卻是小女兒。


    也幸虧九娘沒進來,不然連個通風報信的人沒有。要不是婆婆及時趕到,自己的小女兒十五娘肯定還會被王鸞掐住脖子一段兒時間。


    這要再耽誤下去,小女兒萬一被掐得昏迷過去,或者再進一步,因為不能唿吸,被掐死也有可能,想一想都覺得後怕。


    好在,現在小女兒終於是從王鸞的魔爪中解脫了。


    這讓劉氏高高提起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但是,隨之而來,讓她憂心的是,長女謝伯媛被王鸞要挾寫的那有辱長女名節的悔過書卻是被王鸞帶走了。


    王鸞得了這篇悔過書拿出去給人看,將會對謝伯媛的名聲帶來極大的損害。謝伯媛的名聲受損了,自己幾個未嫁的女兒也會被拖累,這可如何是好?她還想到,又或者王鸞拿這樣一篇悔過書來要挾謝家,答應他的一些什麽不合理的條件,那又該怎麽辦?


    如今看起來,要是王鸞順利地拿著悔過書迴了王家,要讓他不至於繼續做出損害謝伯媛的名聲,損害謝家的利益的事情,就要指望著大嫂出麵,讓她迴王家一趟,說明這事情的前因後果。不敢說讓王鸞受到王家的懲罰,但是讓大嫂去把這樣一篇悔過書要迴來還是可能的。


    於是,劉氏緊接著就向嫂子大王氏提起了王鸞逼迫謝伯媛寫的那悔過書。


    大王氏聽完後就說:“那悔過書的事情,你家九娘也提了提,不過,卻是說得不甚清楚。她隻是說她隱約聽到王三郎掐住了十五娘的脖子,要七娘去寫什麽悔過書,接著她就偷偷跑出了七娘的院子,來了嘉玉堂。如今聽你細說了,我才知道這悔過書裏頭到底寫的什麽。五郎媳婦,你別擔心,一會兒到了嘉玉堂,我就會向阿姑稟告,我要迴娘家一趟,將王鸞那混賬要七娘寫的悔過書要迴來。而且,今日他挾持並掐傷十五娘的事情,我一定會讓我阿兄給謝家一個交待!”


    “如此甚好,那我就先多謝阿嫂了。”劉氏忙欠一欠身道。


    大王氏滿麵赧然之色:“這本來就是我那混賬侄子弄出來的好事,我作為謝家媳婦,當然是要替謝家向娘家討說法。今日,我那混賬侄子做出來的事情太讓人寒心了,實在是丟我娘家的臉。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心中甚覺不安,特別是十五娘那樣小,今日可是受大罪了。我這姓王的人該向她致歉啊。”


    “阿嫂快別這樣,十五娘是小輩,哪當得起。此事不怪阿嫂,姓王的人太多了,誰做下錯事,阿嫂都要去兜攬,豈能兜攬得過來?”


    劉氏恨的是王鸞,即便知道大王氏是王鸞的親姑姑,也不會混成一團,連大王氏也給恨上。


    兩人說話間,就已經走到了嘉玉堂。


    謝妙容被安置到了她自己的臥室,薑氏等人走進去安撫了她一會兒,就讓服侍謝妙容的婢女們在她床前守著,其餘的人都退到了外麵廳裏說話。


    大王氏便上前去把方才說給劉氏聽的,她要迴王家去讓侄子王鸞交出悔過書,並要王家懲罰他,給謝家一個交待的事情對薑氏說了。


    薑氏聽完卻沉聲道:“你不用迴去多此一舉了,悔過書,王三郎是帶不出我謝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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