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以後,林子葉被石頭接到了醫院,她在聽了徐光忻的介紹後,直接暈了過去。

    也許是生活壓力太大吧,這兩年林子葉神經嚴重衰弱,心髒也越來越不好,遇到刺激便會心慌,嚴重時會暈厥。所以陳晉南是在等童童情況穩定以後才讓石頭把她接來醫院。

    林子葉醒來後,她隻對著陳晉南說了一句話:“我不該違背丁佳欣的遺願,讓你們陳家接近她。”

    不是不慚愧的,特別是他聽了一遍徐光忻從那兩個人身上搜出來的錄音筆裏的錄音以後。

    那樣囂張狂妄的威逼利誘,那樣狗仗人勢的人格侮辱,對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來說真是非人的折磨。檢驗心智,拷問忠貞。

    他非常清楚,唐夢歌不是真要拿他的把柄,更何況她也根本拿不倒,她隻是想要拿到一個小丫頭舉報他的憑據。隻要小丫頭說出一句他的什麽事,她的目的就達到了。到時不管他怎麽護著小丫頭,但憑舉報這個汙點,她就永遠踏不進陳家的大門,否則陳晉南將因她而將成為整個上層圈子裏的笑柄。

    原以為把她收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能護她周全,不想卻給了她最深的傷害。太多的顧忌,一再的優柔寡斷幾乎送掉了她的性命。

    從在佳億高中那個海邊開始,如精靈般的小女孩跳到他的懷裏,他的魂就被這小丫頭勾走了。聽了婉如阿姨的話,他才知道,這個孩子就是當年那一團粉嫩的小嬰兒,是他十幾年來一直掛念在心頭的小侄女。不知不覺中,他的心被她牽動,心疼她,嗬護著她,想幫她找迴缺失的父愛。直到在z大迎新晚會上,她那驚豔的出場,仿佛他心底的什麽東西複蘇了,也讓他迷惑不解。他反複審視自己,以為自己一定是什麽地方出現了問題,怎麽會有這樣病態的傾向。他百般控製自己,遠離她,逃避她,他警告自己不可以對她有非份之想,可是身體還是不受控製地去尋找她,接近她,寵溺她;而內心又時時受著道德拷問和倫理的煎熬。直到楊立山把那份dna鑒定交給他,又在北京聽大哥陳豫北說出了真相那一瞬間,他知道自己得到了救贖。

    “陳少,你放過這孩子吧。”在楊立山的辦公室裏,這廝突然輕輕地說了這樣的話,竟然讓陳晉南感到心悸。

    “對不起。”無論多少個對不起,都無法彌補一個女孩心靈上所受到的傷害。

    “她是真的不適合和你在一起,你的周圍無不是虎視眈眈,這孩子太幹淨了,你會害死她。”從第一次見到那小丫頭,

    她就傷痕累累,一路走來,看著她一步步落在他的網裏,再加上唐夢歌這種有心計的對手更是雪上加霜。今天虧得小丫頭機靈,不然陳晉南今天晚上哭都不會有人看了。

    “山子,你沒有真正喜歡過一個人吧?”陳晉南抬頭看了他一眼,竟讓楊立山看到了滿眼的痛楚,“喜歡了,已經浸到骨子裏的那種痛,怎麽能輕易就放得下呢?”

    楊立山不由得心裏一痛,閉上了雙眼:“那就把她護好,別再傷著她。否則,你會後悔一輩子。”他們那個圈子裏從來就混沌不堪,個個都非善類。

    “我不會放過他們的!”他咬著牙說道。

    當楊立山再睜開眼時,看到他眼裏燃燒的狠戾,竟被深深地震撼了。

    新年過後,b市新一屆人代會如期召開,代市長陳晉南作的政府工作報告經全體代表委員們審議後獲一致通過,大會最後一天例行選舉程序,陳晉南以高票當選為b市市長。

    在政府工作報告中,陳晉南市長承諾三年內b城的地鐵1號線將開通,五年內2、3號線全線貫通,以徹底解決城市交通問題;海星廣場改造工程將引進美國最具影響力的md公司打造世界頂級金融廣場,五年內建立以b市為軸心,輻射周邊近七個省市在內的金融商務中心;在聖輝企業舊址及周邊地區同步建設經濟適用房和廉租房,逐步解決本市一萬戶居民住房困難問題。

    在一係列繁忙的公務中,他所主持的經濟研究課題得到國家相關部門的高度關注,並被評為該年度國內最有影響力的經濟人物。

    與一年前低調任命為代市長不同,一直對他冷眼旁觀的媒體突然間熱鬧起來,在一些記者筆下,陳晉南已然成為一顆冉冉升起的政治明星。

    與媒體的熱鬧相反,陳晉南從不接受采訪,對一些八卦媒體一律迴避,即使本市主流媒體也極少能拍到他參加活動的照片。他對媒體要求:除非必要,他的活動一律不公開報道,如果非要報道,也隻是幾句話的新聞。但是,坊間仍是有一些關於他的八卦流傳了出來,當然,這些八卦是b市人民津津樂道的。

    如他下基層從來不要人陪,隻帶一個秘書和司機。在基層吃飯從來都是吃基層部門的食堂,如若沒有食堂,他會拉著秘書司機去吃街邊的小吃;去農村調研時,他會蹲在田邊和農民老伯一起啃玉米麵的餅子就鹹菜。常常是人離開了,人家還在誇這年輕人真謙虛,做學問都做到田間地頭兒了。人家還當他是哪間大學的寫書人呢。

    在市政府辦公時他均在機關食堂就餐,他從不赴企業和私人宴會,如果有個別以前的私人朋友推脫不掉,也是他個人買單。有下級單位或是縣區領導向他匯報工作也都是到市政府機關食堂他請客,雖然吃的是小灶,但都是劃他的卡。如有上級機關或是兄弟省市領導來b市,他都要求一律從簡,實在需要他出席的,他都是自掏腰包。

    機關的女同誌都以能得到他的注目而為傲,特別是機關新近公考招來的一些年輕的小姑娘,看到他時個個都會很花癡一樣搶著和他打招唿,他也都是淡笑著,親切和每一個人點頭,但是從不多說一個字。

    那天一位和他私交甚好的副市長私下和他開玩笑說,自從他入主市府,已經成為b市家庭最不安定因素了。他吃了一驚,忙問為什麽。副市長忍住笑低聲說,據說b市所有上至五十歲下到十五歲的女人都在蠢蠢欲動,準備隨時對這位年輕冷峻的市長劫色。

    也有人告訴過他,一位企業老總私底下說,這位年輕的市長是個沒有軟肋的人。

    他聽了卻是一笑,不經意間會看到那笑容裏的慘淡。

    事際上,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有的。

    如果現在他告訴別人,他被一個女孩子給甩了,會不會博來一絲同情?這怕是他身上最軟的那根肋骨。

    已經三月底了,母親打來電話,要他抽時間迴趟京城。他說等等吧,最近日程都排滿了,忙過這陣子他就迴去。

    他知道是為什麽事兒,那個小丫頭,怕是藏不住了。但是他覺得這不是個好時機,那小丫頭現在死活不見他,拚命躲著他,似乎離他越來越遠,這讓他很無奈。

    他仍記得她在醫院醒來時看到他的第一眼是怎樣的讓他驚心動魄。

    小丫頭是在第二天早上醒來的。看到林子葉,隻是輕輕地,軟軟地說了一句話:“媽媽,帶我迴家。”那眼神兒的無助和虛弱讓在場所有的人都落了淚。

    而對他,那孩子隻是冷冷地掃過他一眼,然後便把目光定在了屋子的某一個角落。眼神裏全然是陌生的冰冷。任他握著她的手怎麽唿喚她都不多看他一眼,像是失聰失明了一樣。

    從未有人對他這樣視而不見,徹底的漠視。

    她把留在他公寓裏的所有東西都拿走了,在她出院後的某一天。

    又和那一次一樣,走的幹幹淨淨,不留痕跡。不知道多少個夜晚,他迴到z大公寓裏,一邊開著書房的門工作

    ,一邊豎起耳朵聽著門外的動靜,明知道她不會再來,可心裏還是想著也許會碰到她迴來找遺留的什麽東西。他的心是那麽的焦躁不安,怎麽樣也靜不下來。

    他想念著有她在的日子,她用那柔嫩的小手給他弄可口的小菜,廚房收拾的幹幹淨淨,然後給他沏一杯茶,輕手輕腳地送到書房。他不甘心,四處尋找著她留下的痕跡,可是這小丫頭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讓他抓不到,摸不著,卻總有那絲絲牽掛扯得他的胸口撕裂般地疼。

    上周末連著迴z大上了兩次課,拐著彎繞到傳媒係,希望能湊巧碰到她一次,可是該死的,他碰到了幾乎所有該見不該見的人,可就是沒有看到抹小小的身影。他還碰到了她宿舍那個叫劉珂的小丫頭,那小丫頭不再一臉花癡的看著他了,隻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開了。哦,這個小丫頭那天是親眼看著她被自稱反貪局的人帶走了。

    真是自做孽不可活,連愛護她的好友他都無顏以對。

    有幾個晚上他開完會或是應酬完,一鼓氣開著車到林家的樓下,看到林家的窗戶透出溫暖的燈光,他忽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氣,由心底生出來的疼彌漫全身,直達骨髓。

    那個如精靈般的女孩子,在自己給了她那樣嚴重的傷害以後,不知道她還是否會依戀他為她張開的懷抱,是否還會軟軟地撒著嬌叫他“叔叔”。

    他很懷念前年的秋天,他還在z大的時候,周末接了她迴到林家的小樓,吃林子葉燒的小菜,喝從她外婆家帶迴來的米酒,聽那小丫頭用脆生生的聲音說“叔叔我再給你添碗飯”。那個家是那樣溫馨,讓人安詳。他現沒有勇氣再跨進林家的門了,他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個失戀的大男孩一樣,抓心撓肝地坐立不安,他隻有拚命地工作,拚命地用忙碌來填滿自己的時間,讓自己沒空兒想她。

    終於,在一個周末的晚上,他參加完一個宴會,又自己開車等在了林家的樓下。這小丫頭又開始帶去帶團了,他根本抓不著她的蹤影,隻好采取這種愚笨的守株待兔方式企望能見到她一麵。

    他在等到十一點的時候,他看到一輛別克駛進了小區停在了她家的樓下。

    車門打開,下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孩子,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的位置,拉出了女孩子。

    女孩子似在車上睡著了,下車後腳步有些踉蹌,還用手揉了揉眼睛,男孩子伸手扶住了她,把她摟在懷裏,不知道低聲說了什麽,然後擁著她送她到樓洞門口站住。男孩子摟了摟女孩

    子的肩,拍拍她的背,示意她進去。

    女孩子迴頭露出燦爛的笑容,和男孩子擺了擺手上樓了。

    陳晉南身體僵硬地維持著同一個姿勢,望著人影出現的方向好久不變。直到他看到樓上某個房間的燈亮了,他才拿出一根煙點燃,眼睛盯著亮燈的房間,臉隱在嫋嫋升起的煙霧裏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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