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上台的時候,下邊評委老師和一些高年級觀看的人群中出現了一點點騷動。

    她穿著迎新晚會時三套禮服之一,湖藍色改良式旗袍禮服。這小禮服那天童童沒穿,因為她是英語翻譯,穿這套禮服和語言不是很搭調,所以就隻換了那兩套。今天考試,老師要求要著禮服化妝,她懶得去租,也不舍得花錢再買便穿了這套出來。湖藍色的綢緞質地,手工繡圖,精細的剪裁和做工,配在這樣一張精巧的臉上,聚光燈下的小女孩兒讓人有著驚豔的感覺。

    當然,讓人驚歎的更是她的專業素質,江佚發現小女孩兒有著驚人的進步,不知什麽時候身上竟有了種內斂淡然的氣質,他說不出變化在什麽地方,隻是從她偶一閃灼的眼神中,隱約覺得她身上多了種憂鬱的婉約。

    每個人隻有五分至八分鍾時間,心裏還在轉念,考試已經結束,不知不覺他給了個滿分。

    童童迴到化妝間,換下衣服,仔細地疊好放進盒子裏,換上自己的t恤布褲球鞋,準備出去洗個臉,卻猛地聽到一把女生在罵。

    “還不知道傍上了誰呢,誰會信一個破b高中會送數十萬的禮服給她?”聲音不高卻足夠能讓所有人聽得清楚。

    是武文嫣,上次司馬師兄提到的那個一個女生。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是看不習慣童童,童童穿t恤球鞋,她會認為裝清純,那天見過陳豫北後的兩套衣服穿到學校,她就背後說這是傍大款換來的。

    童童抿了下嘴巴,沒什麽表情,她默默的端起杯子喝水。她覺得口渴,有點冒煙的感覺,可是剛剛明明才七分鍾,她把時間控製的剛剛好。

    “林欣童成績優秀是公認的,你要嫉妒不如好好學!在這裏放什麽騷屁!”劉珂永遠是她的小乖的忠誠衛士。

    “有人想傍也得有點本錢才行。”郭青青看著那器張的臉,便忍不住譏刺道。妝化的太誇張,假睫毛像兩把扇子把本來很大的鳳眼弄成了烏眼兒青,有點森人,天生的黑皮膚多厚的粉也蓋不住底色,明顯和脖子下邊的肌膚不成一個色係,胸部墊得太高,高跟鞋顏色和禮服顏色明顯不搭配。

    “嗬嗬,我可學不來那種勾人的手腕!”武文嫣像是被踩到了痛腳,罵出來的聲音更高:“野種就是野種,有娘生沒爹養,拽什麽拽!”

    刹時,化妝間靜得掉根針也能聽得到。

    童童端著杯子慢慢地走了過去,那張不耐的臉抬了起來,半仰著,滿是挑

    釁。

    童童對她笑了笑,把杯子送到嘴邊又喝了一口。

    突然的,沒有任何征兆,整杯子的熱水全部澆到了那囂張的臉上。

    “嘴巴太臭,給你洗洗。”她眯著眼笑笑,卻讓人感覺不到任何情緒。

    水並不很燙,但那女生發出淒厲的尖叫足足有一分鍾,然後就張牙舞爪地撲過來要撕打。但是被班長和另外兩個男生給摁住了。童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說:“你有娘生有爹養但是沒人教,我就替你不負責任的爹管管你。”然後摔了杯子揚長而去。

    那堂課從事情發生後考試便沒有再進行下去,武文嫣嚎啕大哭,一杯水澆在臉上妝自然花了,禮服也濕了,想打兩巴掌報複迴來,卻被三個男生摁在那兒,手腕一圈青紫,人也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鬧著要找校領導主持公道。劉珂怒罵她缺德先挑事,郭青青涼涼地說有人愛當豬八戒倒打一耙。

    江佚和在場的老師壓製不住,最後鬧到了院裏。自然,沒出當天中午陳晉南自然是知道了。

    輔導員劉佳打電話通知林子葉到學校的同時,也給她堂哥劉博打了電話。

    陳晉南正忙著迎接他爺爺來b市的事情。陳老的專列來b市是一件不大不小的政治任務,無論於公於私作為市長的陳晉南都脫不開身。因此,辦公廳副主任徐光忻來到z大時,他有幸目睹了林子葉麵對藝術學院黨委書記時的護犢子潑辣。

    學院黨委書五十來歲,是一位資深黨務工作者。他先是把發生的事情經過向林子葉說了一遍,然後對林子葉說道:“那個女生罵人當然是不對的,但是林欣童同學先動的手,把一杯熱水潑向同學,嚴重影響到學校的教學秩序。”

    其實書記也知道林欣童是好學生,是那個武文嫣先挑事兒,但是武文嫣的母親來到學校後不依不饒地撒潑,又是要報警驗傷,又是要找校長評理,鬧得書記頭痛,因此書記也不得不雙方各打五十大板,對林子葉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

    不想,林子葉根本不吃一這套,這個看起來逆來順受的女人,在維護起女兒來也是相當的潑辣:“書記同誌,我不認為我女兒錯在哪兒了,如果說一個人連自己母親遭受到侮辱還能保持克製,那我們就不必八年抗戰了是嗎?”她認真地說。

    書記讓她一句話噎的愣了一下,半天才說了句:“這是不可以相提並論的吧?”

    “為什麽不可以?半年前貴校的bbs上有人爆隱私,就差挖

    人家祖墳了,這已經觸犯了我們的合法權益,直接影響到我女兒以及我個人的生活了,貴校為什麽不深入徹查這件事兒?現在有人當麵侮辱我女兒,現場有老師和同學為證,作為校方不為學生主持公道反而說是我女兒擾亂了教學秩序,在z大如不能說清這個道理,我們就有必要請司法機關介入了。”

    林子葉看似輕飄飄的話語截然不同於武文嫣母親的威脅,書記卻刹時緊張起來,他知道這個女人的話不是說著玩的,如果司法機關介入事情就不可避免鬧大了,還真說不好會對學校造成什麽樣的影響,這可不是他的初衷:“這位家長請不要激動,兩個孩子之間的矛盾沒有必要這樣弩拔弓張吧,對方隻是言語上攻擊,畢竟林欣童同學動了手……”

    “林欣童潑的是水而已,而對方潑的是汙垢!”林子葉一句不讓,這讓書記很頭疼。

    徐光忻先是找到江佚了解了一下情況。江佚當然是護著童童,對院裏袒護武文嫣很不然,但是既然是學院處理這件事兒,他隻能提出係裏的意見。

    江佚正帶著徐光忻來找書記,走到門口恰好聽到林子葉那番強硬的話,不禁微微一笑。

    江佚卻是為書記捏了一把汗,聽到這裏便不顧什麽禮貌,硬是敲門進到了書記的辦公室。

    藝術學院的書記是認得徐光忻的,他正奇怪這位市長特別助理怎麽會找到這裏來,便聽徐光忻對林子葉說:“葉子姐,陳市長有事情來不了,委托我來處理這件事情,您先迴去吧。”

    林子葉抬頭看著徐光忻,想了想點頭說:“好,我等學校的處理結果。”便和書記和江佚略一點頭離開了學校。

    徐光忻將手中的一袋資料第給書記說:“這裏有去年z大bbs事件公安機關偵查的所有結果,ip地址經查實是那個叫武文嫣女生的家庭住址。上次事情發生時,因為陳市長還在學校任職,所以不方便做更進一步的處理,隻是把事情壓下去了,他即想保護學生,也是不希望因為這件事情鬧大影響學校聲譽。不想現在又出了這件事,所以我代表當事人要求學校嚴肅處理這件事兒。”

    書記這時頭上已經冒汗了。

    江佚忙不失時機地對徐光忻說:“去年的事情書記不是很清楚,這件事情係裏也有責任,林欣童是個優秀的學生,係裏當然是要保護的,主要責任是那個武文嫣,我們係裏的意見是要嚴肅處理。”

    書記一聽,忙點頭說:“學院會考慮係裏的意見,林欣童確實是個優秀的

    學生,大家有目共睹,我們會保護她,保證不再發生此類事件。”

    童童不知道媽媽下午會來學校。輔導員劉佳給她打電話要她叫家長來學校,她根本不理那碴兒,她才不會讓媽媽來學校受這種侮辱,於是她躲開了。她一個人坐車跑到了市中心,在繁華的商場和熱鬧的街頭漫無邊際地走著,心裏悲怒交加。

    天空飄下了絲絲細雨,吹在臉上有些涼意。

    自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痛恨別人提爸爸的事兒,那時候,林子葉剛帶著她和姐姐來b城,和蘇家斷絕了一切來往,她和以璨在別人眼裏就是沒爹的孩子,學校裏常常會有些混帳小子罵她倆是野種,是沒爸的孩子。所以她和姐姐就和人打架,還有明軒哥,三個孩子一打架都是一起上,把那些罵她們是野種的人痛揍,小的時候打不過,滾的一身的泥巴;長大了,能打過了,人家家長都會找來來理論,順便再罵一句沒爹的孩子就是沒教養,連同把林子葉的心刺得血淋的。

    後來,姐姐的爸爸來找她了,她覺得那不是自己的爸爸,她敏感心細,知道這種感覺不會錯。剛十來歲的年紀不懂事兒,有時候心裏難過會突然和媽媽說,我要爸爸。說過了會看著媽媽難受的神情後悔。上了高中以後她不再說這樣的話了,隻是,爸爸這兩個字成了她心中的一塊膿包,不敢碰不敢摸,怕稍一觸碰就傷人傷已,隻有生生的當他不存在。

    半年前的bbs事件,給了她那麽大的衝擊,她知道了自己原來真的是私生子,是媽媽婚外情的產物,她覺得媽媽是那麽的不負責任,怎麽能做出背叛丈夫的事情,還不要臉地生出了她,這讓她羞恥且憤怒。可是陳晉南卻打了她一巴掌,說她沒資格說她的母親。她不知道這裏有什麽隱情,但是她卻恍惚記起了剛認識陳晉南時他說過的話,他說媽媽是她敬佩的一位母親。

    她事後才覺得自己錯了。她不是小孩子了,她也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女人都是受害者,她長這麽大,從來沒看到媽媽對哪個男人假以辭色,她有點不相信媽媽是那種女人,她寧肯相信,媽媽是愛那個男人才生下了她,那麽她就是愛情的結晶,盡管沒有婚姻的祝福,但這讓她不再糾結於私生女這一說法,心情好受了許多。

    盡管那一巴掌今天想起來還是那麽痛,痛徹心扉,但是卻打醒了她,她不該侮辱媽媽進而侮辱自己,因此她痛恨別人罵她是野種。她不知道今天這一衝動學校會給她什麽處分,但是什麽處分她都認了,她就是不能容忍有人罵她野種。

    不

    能,誰也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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