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打開家門,便看到披著薄衣靠在床上的媽媽林子葉。

    她撲過去,摟著媽媽的脖子撒嬌:“媽媽媽媽,你都不等我去接你呢。”

    林子葉輕摸著女兒的小臉笑:“媽媽好了就不喜歡在醫院待著呢,是陳先生派人接我出院。”媽媽溫柔地說著,眼神卻變得思索。“陳叔叔這幾天送你去考試?”

    “嗯,剛剛他送我迴家。”童童點頭,“媽媽,你以前和他很熟?”媽媽的朋友不多,很少有走得近的朋友什麽,她們家在本市也沒有親戚,這個陳叔叔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算是吧,媽媽很早以前認識他,不知道他也在b市呢。”林子葉暗自歎了口氣,她今天見過陳晉南了,他來接她出院,告訴她童童高考他已經安排好了,醫院的帳也是他結的。雖然其他的什麽都沒說,但是她明白有些事情該來的總會來的。

    “找個時間把錢湊齊了,我們把住院的錢還人家吧。”幫忙就算了,錢總是要還的。隻是給童童攢的學費怕是要動了。

    林子葉不是沒見過世麵的人,但是生活逼到這一步實非她所願。

    “媽媽,我高考完了,從現在開始我可以打工了,我會自己存夠學費,你放心。”童童拍拍胸脯說。

    林子葉笑笑,疼愛的拍拍女兒的小臉。這個小女兒是她的心尖尖兒,她明白女兒要富養的道理,但是從兩個女兒上高中以後,她就開始入不敷出了,心剛命不強,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吧。

    高考過後第二天,學校就公布了標準答案,童童對著答案,覺得自己應該在六百分上下,而本省的文科一本錄取分數線應該在540分左右,便輕鬆的等著報誌願錄取了。她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找掙錢的地方了。翻報紙,找廣告,最後不得不和好朋友叢曉文約好去商場推銷飲料新品。

    二十天後,高考分數可以查了,她起了個絕早,上網查到了自己的分數,她考了619分。文科一本分數線在550分左右,她很開心,馬上給班主任馬老師發了短信報告自己的分數,然後又想了想,覺得應該給陳晉南打個電話,拿出手機,摁完了陳晉南的號碼,卻改成了發短信,匯報了自己的分數,順便說了謝謝。

    從那天吃完飯以後,他們就沒了聯係。心裏覺得向他報告一下自己的成績是應該的,畢竟是這個人在陪著她進行人生第一次高考。從有了這個手機,她很少用,最多給姐姐發個短信,媽媽看到這個手機,也沒有多問,但是臉色並不好看。

    信息發出去半天,沒見到迴複,便也沒在意,熱了杯牛奶,手裏拿著塊麵包便往工作的商場走,媽媽已經好多了,可以自己弄點粥什麽吃,所以不用她管了,隻是還不能做稍重點的活兒,怕抻到刀口疼。

    在晚上結束工作迴到家裏,快要睡覺的時候,她才發現扔到書桌上的手機在閃,拿過來,見到陳晉南的名子。

    “成績查到了?”他低沉的聲音在問。

    “嗯,619分。”這成績算是發揮正常,她還有b市三好學生的加分呢,如果不出意外,z大錄取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嗯,好,等給你慶祝。”他像是在笑。嗬,那樣一張冷峻的臉,不知道笑起來是什麽樣子。

    “好哦。”她也開心,她順利高考,有他的功勞,應該謝謝他才對。“對了,你什麽時間有空,我想見您。”

    “嗯?”

    “媽媽住院的費用要還給您,媽媽說沒有讓您拿錢的道理。”

    “嗯,這個,”他沉吟了下,“因為這家醫院有一個項目是我讚助的,主要是在國外引進一套最先進的手術設備,應用於我市的貧困地區的醫療救助,徐助理在辦手續的時候,順便把你媽媽列入名單了,所以,這些費用是不用你們負擔的。”

    “啊,是這樣!”這個男人做什麽事情都無懈可擊,如罩著一枚堅固的盔甲。“那謝謝您!”不知道媽媽會不會同意這個理由。

    暑期來臨了,這個城市又是旅遊熱點城市,遊客日益多起來,所以推銷一天她至少可以賺五十塊錢,最多時賺了八十呢。

    中銀廣場地處b市最繁華的商業街,也是b市高檔的商場之,童童和叢曉文便在廣場中央大堂推銷一種新的飲品。

    在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從左側的扶梯上下來一群人,童童隻所以注意到他們,是因為那些人都穿著深色西裝。六月末在商場遇到一堆穿西裝的人當然是夠醒目,於是,童童便對上了那張妖孽的臉。那人的目光掃過她的臉略停頓了一下,停沒什麽表情地擦過她身傍往外走去,隱約中似乎聽到他在問身邊的人:“推銷的都是些什麽人?”

    “大部分是做暑期工的學生。”

    “查一下,最好不要讓人家找來說我們用童工!”

    “哇!”

    幾個一同來做推銷的女生花癡起來:“好帥哦!”

    “我就迷這種酷酷的帥哥!”

    叢曉文目送那一眾人遠去,慢慢轉迴頭來迷惑不解地盯著童童:“童童,我怎麽覺得那妖孽一直在看著你呢?”

    童童抿了下嘴,拍了下她的頭:“那種桃花兒眼亂掃誰都看,老母豬都不會放過,想什麽你呢!”

    超市促銷到晚上八點結束,和叢曉文分手,拖著經疲力盡的身體出來坐了兩站坐公共汽車,下車還未走到自家小樓,就看到了那輛“馬車”。

    “上車。”他打開車門。童童剛爬上車,車子便竄了出去,轉眼就來到了上次到過的那間會所。

    仍然隻有他和她倆個人。等他們坐好,服務生即開始訓練有素的上茶走菜,低聲地問他要什麽水酒飲品。

    童童默不作聲地隨他怎麽樣,吃他給她夾的每道菜,吃他給剝的蝦蟹。

    “陳先生,如果您找我就是為了請我吃一頓飯,我想以後不用了,媽媽病好了,她會做很好吃的飯菜,您已經陪著我們渡過了人生最困難的時刻,說感謝已經不能表達我和媽媽的心情了,但是您工作很忙,我想如果你有事情就請直說,如果沒有,那麽就謝謝你的晚餐,我要迴家了。”

    當童童不客氣地吃完那桌精致的餐食,抹了抹嘴,抬起頭很鎮定地對陳晉南說了這段話。即便她再單純,女孩子特有的敏感也讓她明白陳晉南這樣對她絕不是因為他是媽媽的朋友或是愛周校長之托這麽簡單。

    陳晉南頓了下,低眉扯了嘴角,仍是沒有任何表情:“我和你媽媽是朋友。”

    “嗯。”她也沒什麽表情地應著。

    “你父親蘇航......”

    “我沒有父親。”聲音尖銳地打斷他的話,一縷慘白浮上了那張巴掌大的臉,整個人也煞時變得冰冷,沒有一絲溫度。

    從來她就知道自己和姐姐不是一個父親,因為,在她十歲的那年春節,那個男人來b市,給姐姐打電話約出去見麵,雖然事後姐姐輕描淡寫的說,他有事兒找媽媽,因為媽媽不想和他見麵,派她去見他,但是她還是覺察到了異樣。而媽媽總像是欠了她什麽,對她寵愛有加。小時候和姐姐時而吵嘴,媽媽總是偏著她,訓斥姐姐不讓著妹妹。長大了不再吵架,可是買新衣服總是給她買最好的,姐姐的總是說等讓她等等再買,有時候有新衣服捎迴來說是爸爸給買的,可是那衣服的號碼根本不是她穿的號,而且哪有兩個女隻捎一套衣服的爸爸?姐姐生氣的時候會說她是後媽生的,但是童童覺得,自己才是沒有爸爸的那一個。因

    為,從記事開始,媽媽從來沒有說過任何關於她爸爸的事。

    “不許胡說!”陳晉南臉色陰沉,聲音透著嚴厲和冰冷。

    童童忽然覺得吃下的東西都堵在了心口,難過而又吐不出來,眼睛裏像是要湧出一股熱流。

    “我要迴家。”不待他反映,便起身向門口跑去。手已經扶到了門把手,卻被一隻大手扼住了手腕拉到一個懷抱。

    “對不起。”他抱住那微微顫抖的小小身子,心底有著說不出的痛。也許,現在不是說她父親的好時候。

    今天下午他在開會,卻接到程中謙的電話,他調侃他怎麽會舍得讓那個小美女出去打工?炎炎夏日,雖然商場有空調,可是總有些登徒子趁機對這些女孩子們吃豆腐。

    “你陳少那樣用心嗬護的女孩子,卻在我們中銀廣場做產品推銷小姐!”程中謙不無鄙夷地損他。

    陳晉南心忽然被抽疼了,十七歲的女孩兒,還是個孩子呢,不都應該如公主般被嗬護著嗎?怎麽會為了生活所迫在那樣複雜的地方拋頭露麵?

    “丫頭,”他推開那小小的身子一段距離,仰身撫上那張倔強的小臉,對上了她清澈的眸子,“我跟你媽媽認識。以前,在我還小的時候,她是一個出色的記者,我看過她的每一篇報道,雖然後來她不做記者了,但是她卻做了一個好母親,很好很好的母親,我想幫助她照顧你。”

    “這不是一個充分的理由。”對於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孩子,這確是解釋的勉強。

    “我尊敬每一個熱愛生命的人。”他沉重地歎了口氣,目光變得深邃。是這樣的吧,那樣一位熱愛事業,熱愛生活的年輕女子,卻為了一個無辜的生命而落魄至此。“如果你一定要一個理由,就相信叔叔的話,讓我來照顧你們。”

    太深奧的話她聽不明白,抬頭看著這張甚是英俊的臉,有著她不了解的沉重。

    媽媽無疑是令她尊敬的,當然也值得她的朋友尊敬,這是她能接受的一個事實,除此之外,她不知道陳晉南還有什麽理由對她這樣關愛有加。爸爸,那是她成長中最陌生最無奈的一個詞,如同深埋在心底的一塊傷疤,不必再翻出來讓自己難堪就好。

    她貪戀這溫暖的懷抱,有著父親的味道,讓她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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