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實力比我想象中的要高一些。”


    陳知墨看著江臨傘,難得的誇讚了一句。


    腳下的棋盤消失,他竟是被江臨傘硬生生的轟出了棋盤。


    紙傘隨風而起,不知要飄向何處,江臨傘麵無表情,突兀道:“可惜現在不是春天。”


    這話是在說之前好春光不如做一場的事,也是在說他自己,他生在雪原長在雪原,這輩子看的最多是雪,最不想看的也是雪。


    陳知墨是個難得對手,無論是自己死還是他死都應該有個好日子,冬天並不是好日子。


    陳知墨輕笑道:“冬天也好,算得上是落葉歸根。”


    他的話音剛落,身子便化作一道流光往前衝去,掀起的氣浪將那把紙傘衝的更高。


    江臨傘也不躲避,因為他不認為今天死在這裏的會是自己。


    青鸞始終站在湖畔上,她想要幫忙,卻又想起了李休說過的話,知曉眼前這一幕不該她來插手,那是那兩人之間的事情,生死都是。


    ......


    ......


    郾城,帝族執法堂內。


    一張棋盤可以有三個棋手,當李休說完這句話之後,知白臉上的笑容便緩緩消失了,他微皺著眉,似乎想不到有誰還能夠插手這其中的事情,並且能夠摻和到他們兩個人的棋盤上。


    直到天上的二先生白衣飛揚,浣熊的身上灑落許多鮮血之後他方才想到了一個人,皺起的眉頭為之舒展:“陳知墨?”


    李休沒有說話,隻是低頭下著棋,這盤棋,他下的愈發得心應手。


    知白也不說話,二人相對而坐。


    棋魔仍舊占據上風,隻是帝族傳承久遠,身為族長的邱極手中竟然是掌控了不止一種秘術,不僅威力強大而且頗為詭異,讓棋魔有些忌憚並不能放手施為,隻能盡全力將邱極和邱再一二人留在身側,免得他們騰出手來。


    天空當中的幾處戰局都趨於平穩,很難在短時間內分出勝負。


    葉家老祖的打法倒是極為兇戾,招招都是以命搏命將帝族五長老打的是苦不堪言,一張老臉憋得通紅,氣的是胸膛不停起伏,但是讓他和這區區葉家的雜牌五境以命換命他是萬萬不願意的,隻能憋屈的暫避鋒芒,落進下風幾乎是在被壓著打。


    不戒仍舊站在地麵,單手虛托,佛光普照,將數百位三境修士關進了掌中佛國之內無法掙脫。


    葉修則是起了殺心,原本還有所顧忌沒有下殺手,但是打著打著發現這些人招招都是奔著要他命來的,索性也就冷淡了下來,森然殺意毫不掩飾,短短片刻功夫便已經斬殺了六七位遊野修士,盡管自身也已經受到了不輕的傷勢,但看到他這股子殺神的模樣,四周的其餘人竟是有些忌憚了起來。


    隻是無論不戒和葉修再如何強悍,終究隻是五境以下而已,對於這場戰局還是無法起到決定性的作用,可以說現在真正能夠影響勝負的隻有兩個地方。


    二先生和浣熊。


    還有一處便是劉先生。


    因為如今二先生明顯的占據上風,劉先生也是如此,眼下比的就是二人誰能夠現將彼此的對手解決掉,然後騰出手來幫助別人。


    誰先贏,哪一邊就會贏。


    隻是看浣熊那雖然受了傷卻還是一副兇威滔天的樣子,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落敗,二先生乃是神修,固然強大但是熊胖也是上古兇煞,背後還有兇神庇護,實力同樣不可小覷。


    而此刻一方天地當中,洪濟州的麵色已經是變得愈發陰沉。


    劉先生的實力在他之上,這一點毋庸置疑,但他身後還有兩位帝族五境,若是三人聯手不敢說穩贏,起碼也不會打的如此狼狽。


    實在是因為這劉先生的攻伐手段過於莫測,完全不和洪濟州正麵相抗,總是對那兩名帝族五境動手,偏偏身形如同鬼魅一般你還攔不住他,如今一刻鍾時間過去,眼看著那兩名帝族長老已經身受重傷,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死在這裏。


    “劉禹錫,你雖然已經脫離典獄司,但畢竟也算是典獄司之人,為了一己之私竟然與弟子聯手來到帝族逼親,就不怕傳了出去,讓天下人恥笑嗎?”


    洪濟州一邊凝神看著劉先生,一邊開口說道。


    劉先生看著他,麵無表情:“老夫當年已經做了一件錯事,那現在就不能再錯第二次。”


    洪濟州知曉他說的是什麽事情,於是道:“你又如何知曉現在做的就不是錯事?”


    劉先生沉默了片刻,他的眼神變得冷了許多,許多年在巴山的修養讓他已經習慣了修身養性,哪怕是有了替弟子出頭的想法心思依舊是不如從前那般殺伐果斷,這很不好。


    他抬著頭,目光透過小天地落在了外界不停廝殺的葉修身上,眼中的神情更加冰冷了起來:“老夫認為這是對的事,那他就是對的事。”


    話音剛落,劉先生也不再多說,再度朝著洪濟州等人走了過去。


    洪濟州的心思大多都放在那兩名帝族五境的身上,以往的每一次攻勢都是劉先生假借與他交手,實則卻在交手的瞬間錯開了身子將一切攻勢宣泄在了那二人身上。


    他本以為這一次也是如此,隻是不成想剛剛交手他的麵色就變了,因為這一次從劉禹錫手中感受到了萬鈞之力,而且並沒有任何虛晃一招的意思,猝不及防之下他竟是被這一掌生生的印在了胸口處,整個人的身子也是踩踏著地麵不停地倒退,瞬間便將其身後的兩位帝族五境暴露了出來。


    劉先生目光平淡,腳掌踏出,天地隨之一頓,那兩位五境剛要動身便被禁錮在了原地,說到底未入諸天卷和已入諸天卷的人實力差距實在過於巨大。


    劉先生如今的實力在諸天卷上隻怕可以拍進前二十五當中。


    洪濟州眼見情況不妙,不由得迅速的穩住身形,一股無形氣息以他為中心釋放而出,包裹著四人的這方小天地竟然是開始劇烈的顫動起來,四周肉眼可見的出現了無數裂痕,就像玻璃上的縫隙,隨時都能夠破碎一般。


    他的腳掌發力,地麵發出裂痕,空氣當中傳來音爆,身形所過之處隱約可見虛空碎片垂落而下,這一擊洪濟州使用了全力,四周的小天地震動的更加強烈。


    劉先生已經站在了那兩位帝族五境身側,他迴頭看向了洪濟州。悠悠書盟


    大道發出轟鳴,自他的胸口之上猛地射出了一股強大無比的能量波動,就像是從熊胖口中吐出的那道足以洞穿天地的紫黑色光柱一般筆直射出。


    巨大無比的爆炸聲從幾人交手的地方傳出,四周圍繞的小天地發出啪的一聲輕響悉數破碎,一道足以撕裂風雲的能量光柱衝霄而起,碾碎了天上白雲,阻斷了耀眼陽光。


    腳下升起塵土,塵土伴隨煙霧。


    濃密的煙霧灑滿了整個帝族,無數人閉上了眼睛咳嗽了起來,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自然也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直到塵煙隨風而逝,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便是李休和知白以及天上正在打鬥的眾位五境也是齊齊看了過去。


    煙霧消散,首先出現的洪濟州的身影,他站在那裏身上衣衫破碎,露出了沾滿鮮血的肌膚,身體之上似乎還有些漆黑,淋漓的鮮血灑滿周身,他大口的喘著粗氣,那雙眸子當中甚至能夠隱隱見到驚恐之色。


    隨著塵煙繼續消散,緊接著眾人便看到了劉先生的身影,隻是就這一眼,所有人卻都是瞳孔猛然驟縮,一時之間竟是覺得如鯁在喉一般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隻見在塵煙當中,劉先生長身而立,左右手分別攤開,在他的手上提著兩個人,被他掐著喉嚨拎在半空,四肢無力的垂了下去,就連腦袋都是歪向了一側眼看著是已經死的透透的。


    無數人大驚失色,甚至已經失去了言語,滿臉的不敢置信,那些前一刻還在和葉修拚死的帝族修士這一刻瞬間麵色蒼白,眼中帶著惶恐之色竟是根本不敢動手。


    那可是帝族的兩位長老,全都是五境宗師,放到外麵也是一方豪強,可眼下竟然說死就死了?


    被人家像是提著小雞子一樣提在手裏,誰不害怕?誰不恐懼?


    就連天空之上戰鬥的那些五境強者都是麵色大變,與葉家老祖交手的五長老更是心中駭然,手上動作一個不慎便被葉家老祖打出了一道傷口。


    邱天理和邱處機麵色也不太好看,隻是既然選擇了陣容那就已經做好了這樣的準備,隻是在心中對於邱極這個族長愈發不滿起來,帝族弱勢多年,每一位五境宗師都是難得的戰力和頂梁柱,眼下因為他的決策竟然死去了兩人,即便是真的將邱小離嫁給了雪無夜又能如何?


    若是帝族自身實力因此衰弱,便是萬香城再如何鼎力支持又有何用?


    地麵上,邱澤拉著邱小離的手,麵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幕,每一次選擇都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區別隻在於有的人付出了如此代價之後便泯然眾人,就此敗落,而有的人在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之後卻能夠重整旗鼓,掃除異己,更上一層樓。


    邱小離低著頭,握著邱澤的那隻手掌不自覺的用著力,指節泛著青白。


    她不知道因為自己的一己之私害的族中兩位長老殞命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她的麵色蒼白,有些慌亂。


    邱澤看著他,然後偏頭看向了葉修。


    邱小離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同樣偏頭看向了葉修,然後眼中出現了一抹溫暖,手掌也變得舒緩了起來。


    天空之上正在和棋魔對峙的帝族族長邱極以及大長老邱再一見到這一幕後不說是目眥欲裂也是差不多少,兩位宗師,那可是足足兩位宗師,整個帝族上下也就一共隻有七位而已。


    “李休,今日老夫定當讓你走不出這郾城帝族。”


    聽著天空之上傳來的暴怒聲音,李休聲音冷淡:“與聖宗比起來,你應該慶幸你帝族有兩位長老可以不用死。”


    聽到這話,暴怒的邱極瞬間冷靜了下來,也不再多說,手上攻伐也是變得淩厲無比,低頭掃過李休的目光中夾雜著毫不掩飾的殺機。


    不遠處的邱天理和邱處機聽到這話心中說不出來是什麽滋味,這話明明是在誇他們兩個英明神武,可是聽到耳朵裏卻總覺得味道不對。


    劉先生放開了手,兩具屍體如同兩灘爛泥一般攤到在了地上。


    他目視著洪濟州,迎著這雙毫無感情的眸子,洪濟州竟是忍不住心底一寒。


    而此時的李休和知白則都是收迴了目光。


    李休說道:“看來今日這一場,應是我勝了。”


    本來應該是勢均力敵的場麵,不成想劉先生的實力太強,這就像是三個支點一般,原本應該是最穩固的存在,可一旦失去了其中之一立刻就會變得如同大廈傾倒,無可挽救。


    知白讚歎道:“不愧是劉先生,當年能夠攪弄風雲,如今依舊能夠如此,忍不住讓人敬佩。”


    他抬手放下了一枚棋子,二人下棋的速度並不算快,到了現在他的黑子也就隻是處於一點劣勢而已,還沒有傾覆之危,於是笑道:“隻是殿下可還記得我之前與你說過的話?”


    李休眉頭微皺,沉默著沒有開口。


    知白也不在意,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一般,自顧自道:“身為一名棋手,當然還是要留著一張底牌才行的啊!”


    他伸手將一直掛在自己腰上的印璽取了下來,手指彎曲在上麵輕輕的彈了彈,一道光亮衝霄而起。


    像是某種信號。


    天地間忽然下起了雪,這雪昨日方才下過,最重要的是今日太陽高懸,無論如何看也不該有雪,可他偏偏下起了雪。


    一名女子突然從天邊出現,腳踏著雪花轉瞬之間便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她的那張臉很冷,身上所透露出來的氣息無比強大,竟是隻比熊胖兒弱上一些。


    身後響起了腳步聲,很輕,卻像是踩在了所有人的心髒上一般,然後無數人急忙迴頭看去,隻見在帝族門口站著一個人,一個穿著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


    他身上傳出來的氣息比那女子還要強上一籌。


    這都是足以在諸天卷上排名前二十五的恐怖存在。


    李休的目光冰冷,麵無表情,他認出了這二人的身份。


    雪國。


    荒人!


    他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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