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勢化為實質,刀鋒引而不發。


    這把剛剛看起來還很普通的刀在這一瞬間竟然變得無比兇險,似乎即便下方所屹立的是全天下最堅固的山峰也無法逃脫被斬成兩半的命運。


    浣熊倒豎而起的毛發重新平複下去,那一道道由下而上的黑色氣息竟然是化作暗黑色的鎧甲將其全身上下包裹了起來。


    黑鎧深邃至極,就像是深淵一般凝聚吸納著所有的一切。


    數百裏長短的骨翼高高揚起,這一刻的浣熊宛若自上古戰場當中存活下來的不滅兇靈,威勢何止滔天?


    深邃黑鎧之下所暴露出來的隻有那一雙猩紅像是從冥府之內爬出來的眸子。


    暴戾,冰冷,血腥,毫無情感。


    不同於妖獸和靈獸,兇獸的存在便是為了殺戮與戰鬥而生,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浣熊才會被封印在鷹愁澗,直到近日方才因為兩窟鬼的擅離職守從而破封而出。


    “給我斬!”


    開口發出一聲凜冽的爆喝,白如梅高高揚起的手臂驟然揮下。


    那把一直懸而未發的刀也跟著落了下來。


    就像是跨越了空間一般從落下到落到眼前就隻用了短短的一瞬。


    此刻的地麵已經是狼藉一片,河水還沒有全部退去,刀鋒落了下來。


    河水向著兩側分開,地麵裂開一道細長的縫隙,倒塌的山峰與森林在廢墟之中一分為二。


    猩紅的光束從眼中發出,浣熊雙手合十握住了這把刀,一個熊靈虛影從他的體內生出站在了他的麵前保持著同樣的動作握著這一把刀。


    他向上舉著,那把刀往下落著。


    黑色兇煞與白如梅相互對峙,陷入到了僵持當中。


    黑雲聚而又散,散後還聚,一場秋雨落了下來。


    秋雨潤物,卻並不無聲。


    雨水落在浣熊的鎧甲上麵反射著天空之上那淡藍色的雷光而後再次滑落,這一幕很好看。


    李休抬頭看著這一幕,目光微沉。


    秋雨筆直垂下,然後漸漸傾斜,一場風自兩開河麵刮了過來,吹動了這一場雨,然後吹動了浣熊身上的鎧甲和白如梅那破碎的衣衫和愈發蒼白的臉色。


    然後黑鎧裂開一條縫隙。


    除了一聲脆響。


    無數道裂痕自鎧甲表麵浮現升起,浣熊的腳步倒退,身上的鎧甲在這一刻徹底崩裂一片一片的從身上剝離然後掉落下來。


    頭頂之上有破風聲傳來,一塊黑甲碎片從李休的眼前落下砸在了他的腳下,揚起陣陣塵煙。


    但他的雙眼卻是眨都沒有眨一下,就連瞳孔都是不曾紊亂絲毫。


    那把刀變得薄淡無比,就像是一層薄薄的空氣一般似乎隨時都可能消失一樣,但還是沒有消失。


    白如夜的指尖不停地流淌延伸著白線。


    長刀穿過浣熊的掌心然後斬了下來。


    骨翼圍在身前坐著最後的防禦。


    刀刃劃在骨翼之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一陣光芒閃過骨翼隨之消失不見。


    那把刀變得越來越淡,薄如蟬翼。


    輕輕劃過了浣熊的身體,一條從肩膀到腰腹長達數千米的傷口出現。


    深可見骨。


    鮮血傾盆一般的灑落而下,將大地與河水染成了血紅的顏色。


    浣熊踉蹌的倒在了地上,瞳孔中的猩紅似乎都消散了許多。


    白如梅站在天空之上晃動著身體,大口的喘著粗氣,那如同金紙一般的臉上滿是憔悴,渾身上下抖動的幅度越來越大,此刻的他也已經透支了自己的身體。


    “不愧是上古熊靈,硬生生的吃了這一刀竟然還沒有死。”


    白如梅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說道。


    眼中的冰冷尚未消退,那指尖蔓延而出的白線似乎還在繼續。


    一把若隱若現的長刀再次在天上凝聚而出,但是卻極為虛幻,甚至有幾次還被風險些吹散。


    由此可見白如梅恐怕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邊緣。


    高達萬米的身體倒在地上壓迫了不知多少山水樹木。


    浣熊掙紮著站了起來,身體搖晃著看上去就像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一般。


    他現在有些後悔自己平日裏太過於貪吃貪睡,沒有好好地恢複實力,否則也不至於在今日落得如此被動的下場。


    “想殺胖爺,你還差得遠呢!”


    冷淡的聲音從浣熊口中傳出,它很少說話,即便是今天麵臨生死也隻是說了三句話而已。


    消失的骨翼再次從背後浮現,浣熊的腳掌脫


    離地麵,身體漂浮到了天空之上。


    紫金色重新覆蓋在骨翼之上,震動著方圓數百裏而後將頭頂那本就虛幻的長刀徹底衝散。


    白如夜的口中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再次倒飛出去。


    浣熊望不到邊際的身體筆直而挺拔的站在原地,雨水順著身體向下流淌,染濕了那鮮血淋漓的毛發。


    ......


    徐盈秀拿出了一把紙傘,輕輕打開放到了李休的頭頂。


    這場雨不算小,但和眼前場麵比較起來什麽都算不上,根本沒有遮擋的必要。


    但徐盈秀還是把這泛著青白色的紙傘拿了出來,李休也沒有阻止,隻是默不作聲的站在那裏,顯得很是安靜。


    這把傘遮的不是雨。


    這把傘靜的是心。


    頭頂遠處是浣熊,眼下身前站著陳知墨。


    腳下的數百丈方圓棋盤早已經消失,就連其背後的棋盤命魂都是隱沒不見。


    陳知墨站在橋前不遠,負手而立,藍色的衣衫被雨水打濕,他昂著頭,眉眼輕抬,麵目傲然。


    三十二名遊野轉瞬間死去了二十三位。


    這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大紅袍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花衣裳的衣領,然後擦了擦嘴角的鮮血,眼神明亮,帶著欽佩。


    他受的傷不算重。


    陳知墨折斷乾坤翻轉命魂才能夠出其不意達到如此程度,他的命魂接下來已經不能再用,魂武雙修如今隻剩下了武修,又憑什麽和他鬥呢?


    大紅袍站在原地沒有動,陸不矩冷哼一聲衝了過來。


    身後的七名遊野麵帶恐懼的看了一眼陳知墨,然後又看了看他臉上的蒼白和胸口的鮮血,臉上的恐懼淡了許多而後也跟著掠了過來。


    有三人各向左右繞開殺向了李休,這一次陳知墨沒有阻攔。


    或者說他已經無法阻攔。


    他的傷很重,況且陸不矩已經站在了他的麵前,手中提著一把劍,劍光切斷秋雨,泛著冰寒。


    那三人麵無表情的看著李休,隻要殺了這個人,那便萬事皆休。


    李休抬起手握住了傘柄。


    徐盈秀手持拂塵迎了上去。


    秋雨落在道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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