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對於山下獵戶來說,可算是終身難遇,先是大地震動,鳥獸奔走,後又黑雲壓天,電閃雷鳴,宛如天劫將至。可他們向來本分之人,平日裏也敬鬼尊神,不做惡行,怎會引來這般景象。未果,也隻得家家焚香禱告,求一家老小平安無事。


    而此刻立於山頭的火蓮心底波瀾之情也不少於他們,他自修行至今快四百多年,也見過不少奇能大才的後輩出世所帶來的異象,卻都不如今天這般異象重生雷霆不止的,這般景象就像是撼天動地的大魔頭要橫空出世,老天都想將他殺死在萌芽下。


    “此子以後的路必定大放異彩,奪人眼球,卻不知今日為他入境於他,於世是好是壞。”火蓮心底想道。


    卻見雷聲消匿,風停雲止,傾盆大雨驟然落下,火蓮遠遠看著池麵已經恢複了平靜,也就一個輕踏便來到了池水邊上。


    這池水邊上的景象遠比在遠處看到的更慘烈,地麵被炸出數十個黑窟窿,池邊的樹木也如黑炭一般,一觸即碎。


    隻因火蓮的水性不好,當年發現這蓮池時潛水一半就跑迴來了,也不見其底。今日沉啟暈厥落入池中,卻不知這蓮池是個無底的深淵,沉啟順勢而落,已經不曉自己身在何處了。


    身下的荷葉似已通靈,跟隨沉啟往下落。待到一處荷葉停住,葉片傾斜直接將沉啟丟到一旁,就徑自往下消失了。


    而沉啟本應下落的身子卻又被另一股力量所吸引,這股力量化開了池水形成一道橫向的隧道,隧道中的沉啟不停的翻轉,轉瞬間又消失在隧道的盡頭,慢慢的隧道被落下的水填實,最終消失也在池水中。


    池岸邊的火蓮尊者已等的心焦,要說入境也用不著這麽多時間。左右為難之際,他心中一橫來到池邊,雙臂伸直,掌心對向池麵,身軀一震。


    隻見池水麵一朵朵火紅的蓮花浮現池麵,蓮花落入水中不止,徑自下沉,這便是火蓮尊者的火蓮印。


    他自知自己下水後沒幾個時辰就要換氣,所以將這標記他元念的火蓮印當個探路燈,雖說有些大才小用,但為了他的第一個徒弟他也顧不了那般了。


    火蓮印下沉已有百米有餘,卻始終沒探到個池底,這可就真把火蓮急到了。這可怎麽辦,都怪我當初沒把這蓮池探個清楚,要是沉啟入境出了閃失落入池底,那就是死字當頭,毫無生機了。


    火蓮尊者心中如此想著,不覺心頭一慌,差點亂了修為。


    隻在這時他的手心忽然一涼,提手來看,卻是一層寒霜附於兩手的火刺青上,“不好……”他心中大驚,隻是這片片之語還未道出,火蓮尊者就已經變成了冰人兒了。


    莫名的寒氣從池底直逼上來,隻在瞬息便將整片蓮池凍成了冰柱。一女子忽然出現在池麵上,隻等她一現身,池麵上空竟然飄起雪來,這雪不落別處,就隻飄於池麵上。


    女子踏步微行走到池邊,恰巧這月光正照在她的身上。隻見她銀絲落背,素衣裹身,發鎖玉髻卻又形如淩雲九鬟,高貴端莊。眉絲清淡,指骨分明卻又腕墜金鎖,可疑可惑。


    她走到火蓮尊者身旁,手指在他額頭前輕輕一點。隻覺一條銀絲從他的額頭處跑了出來落到了女子手中,她俏口微張,銀絲便進了她口中。


    做完這些,女子便挽袖離去,她卻隻踏出一步身子便如流瑩般消失在池水邊。


    而此刻暈厥已久的沉啟卻醒了過來,他大叫一聲猛然跳了起來,又對自己的身體上下齊手,等確認身體無恙後,又大笑道:“媽了個巴子的,老子命大,沒死,哈哈哈,沒死啊。”


    這數十天跟著七步子出入骨鈴房和紫陌城,見到的那些文人雅士沉啟也能學的七八分像,為的就是給七步子長臉。隻是此番大難不死,又無旁人在側,沉啟他那市井之流的性子立馬就湧了上來,不自覺的就爆了粗口。


    雖然沉啟還不能按捺住那小鹿亂跳的心,但身處的環境卻著實讓他平靜了下來。因為實在是太冷了,他此刻站的地方分明是個冰窖啊,不,應該是個冰窟。


    先前沉啟被那四象弄得撕碎了上衣,此刻他已經凍得全身通紅了。他雙手緊裹身子顫顫抖抖的走著,清鼻涕還沒流下就凍成了冰錐。


    忽然,腳下一滑,沉啟摔了個滿盆又滑行了一大步。等他再次站起身子時,眼前的東西讓他瞠目結舌了。


    在他的麵前出現一座巨大的冰雕,冰雕成三角狀,數根鐵索捆住它,而下麵卻是個巨口深淵。


    冰雕懸於半空,鐵索釘於四壁,明顯這般就是人為所致,再加那冰雕中還困著一人。此人是個女子,銀絲金鎖,便是那落雪下的女子。


    隻是她此刻雙眼緊閉,儀態安然,就像是睡過去那般。她的麵容還如池邊雪下,卻也是看醉了沉啟。這數日他見過俏皮可愛的白瑩瑩,嫵媚豐腴的王寵,安靜寧怡的雄嵐,雖然她們都各有美麗之處,卻無一人像這冰雕內的女子那般。


    她屏氣凝神,麵容嬌美,神秘而安靜就像她身邊的寒冰,美麗卻刺骨,讓人無法靠近,卻又藏著一絲絲的孤單,而就是這孤單讓沉啟每多去看她一眼,他就覺內心絞痛,不忍直視。


    沉啟好似忘記寒冷,站在低處看著冰雕中的女子,卻又被一聲話語嚇到了。


    隻聽“你看夠了沒”,沉啟驚嚇之餘便尋找著聲音的出處,他左右仔細環顧了一遍,最終將目光定格在那冰雕的女子身上。


    “看來還不是很笨。”


    “……”


    九閬山山頂。


    隻見一處閣樓窗前坐著一人,這人以手撐頭,倚靠在窗沿上。她的發尾係著紅絲帶,青絲披落肩頭,這人便是雄嵐。


    那日從青瓷鎮她與七步子師傅,沉啟離開後,便來到九閬山上,雖說她是剛上山不久的弟子,但山上得知她到來的人卻不再少數。每天都有匿名過來拜訪的,或是傾心於她的容貌過來窺探的,要不是李奇師兄將他們攔於青竹峰下,怕是這山門都能被他們擠破了。


    “唉”一聲輕歎從她嘴中溢出,山下第一株梅花已經開了,山上也飄起雪來。她伸手偷了一錠白,卻又融濕她的眼角。


    “沉啟。你幾時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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