鸛雀樓,這是一個盛名在外的刺客組織,雖然對於習慣藏身黑暗之中,鮮少露出真容的刺客們而言,有名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刺客畢生的名氣,大多都是失敗的那一次所賦予,但終究是開門做生意的,名氣越大,掙的錢自然也就越多,鸛雀樓也由此進入了外人們的視線之中。


    而鸛雀樓之所以如此出名,在於據說隻要給的錢足夠多,哪怕是四大宗師的單子他們都敢接,當然了,事實上這麽多年來根本就沒人付得起那個價,也更沒人敢開出針對四大宗師的單子,不然恐怕都不等鸛雀樓這邊成功得手,發布任務的那個人首先就要被懸首示眾了。


    李三三原本是鸛雀樓中的一員,而且是自小培養,而非中途召入,故而極其難得,在利益至上的鸛雀樓中,這些已經割除了屬於人的感情,隻以完成任務為目的,完全沒有獨立人格的刺客們要想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而不再是簡單以數字作為代稱的話,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那代表著無論是實力還是資曆,都已經得到了認可,好比是那青樓花魁,要想走到這一步,可不僅僅靠漂亮二字就成。


    李三三時年不過十六歲,卻已經快要成功地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隻是少女忽然有一天不願再做那身不由己的殺手,而是想要以普通人的身份過完一生,或許哪怕隻是區區一天都行,為此,她不惜放棄一切,正是因為這個念頭的產生,這才有之後少女騎驢沿江走,救起李輕塵的故事。


    如今李輕塵與她已經被逐出了長安鎮武司,而相熟的蔣夫人等人與胡七他們也全都離開了長安,剛在懸鏡司這邊亦是碰壁,放眼長安,已是舉目無親,眼下唯一的路,便隻有少女從來不願提起的“娘家”了。


    李輕塵雙眼放光,一拳敲在左手手心上,十分激動地道:“對!隻要能找到鸛雀樓的人,再讓他們說出當初是誰指使的,如此順藤摸瓜,就能反客為主!”


    李三三輕輕點頭,道:“走吧,希望他們在長安的據點還未變動。”


    似這種完全以殺人為生,可謂仇家遍天下的刺客組織,據點時常變動那是很正常的事,甚至鸛雀樓的祖庭都是不存在的,樓主走到哪,哪兒就是他們的祖師堂,少女的幼年,也是隨著一起到處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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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之大,普通人就算是逛上六七天也未必能逛的完,在這龐大的城池中,既有守衛森嚴,龍氣厚重的皇城,也有人來人往,繁華無二的西市,以及夜夜笙歌,煙花柳巷的平康坊,但更多的,還是平民百姓所居的區域,長安城一百零八座坊市中,大半都是由平民們占據,而其中最底層的,卻還是要屬長安乞兒們的群居之處。


    縱是繁華之處橫貫古今的長安城內,卻也少不得一些以行乞為生者,朝廷既不可能抓起來一並殺了,也不容易一下子全趕出去,與其讓他們在城內四處流竄,犯下事端,倒不如找個地方妥善安置,這便是乞兒坊的來曆。


    此處乃是三不管之地,別說那些平民百姓了,就連官府的人都會選擇繞道走,因為一旦闖進去,哪怕是有刀防身的官差,可能都出不來了。


    裏麵隨處都可見一些衣衫襤褸,麵黃肌瘦,但眼神十分兇厲之人,還有因為爭奪房屋而被打得頭破血流,最後無錢醫治,橫屍路邊的倒黴蛋,烏煙瘴氣,無法無天,活脫脫就是一處人間煉獄。


    一般人進來之後,隻怕要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立馬轉頭跑出,據聞前些年此處還因一場大型的乞兒們的械鬥之後無人收屍,屍體被烈日曝曬後,爆發過一場小型的瘟疫,京兆府的人忙活了好一陣子才終於鎮壓。


    隔著老遠,便已經無人會再朝這邊走了,就連那些最調皮的孩子們都被父母們嚴厲告誡過,裏麵有吃人的妖怪,闖進去,就會被吃掉,所以就算緊鄰的坊市都是大門緊閉,絕不願朝這邊多看一眼。


    李輕塵站在門口,鼻頭微動,便聞到了一股說不出是什麽來的味道,那應當是人身上的汗臭,以及食物或是屍體的腐臭全部混雜在一起,又積攢了幾十年,就好似那泡菜壇子中的老鹽水一樣,越是久,就越是讓人作嘔。


    李輕塵眉頭微蹙,立馬轉以內息之法,再迴頭看了一眼少女,眼見她竟是一番無動於衷的模樣,不禁暗暗佩服,隨即便與她一道走進了這處位於長安城內的人間煉獄。


    隻是剛剛踏入坊門的一瞬間,李輕塵便已經察覺到了從四麵八方投來的貪婪視線,宛如一匹匹在風雪天裏已經餓極了的狼,那些眼神中,全是赤裸裸的欲望,仿佛要將他們抓來抽筋剝皮,吃幹抹淨才肯罷休。


    不過,第一時間卻無人出麵,因為他們都是最老練的獵手,若不是看出了獵物的弱點,有了十足的把握,絕不可能輕易上前送命,畢竟饑餓到了極點的狼既是最危險的,也是最虛弱的。


    但他們並不是各自為戰,無依無靠的餓狼,而是一座狼群,所以很快便有人彎著腰,從一旁的黑暗處走出,瞧著是個少年郎,比李輕塵小不了幾歲,興許還大些也說不定,畢竟常年吃不飽飯,這些乞兒們的真實年紀一般都要比瞧著會大上許多。


    察言觀色是最基本的本領,這也是維生所必備的絕學,畢竟長安城裏各種各樣的大人物太多了,他們這些乞丐又是最低賤的,一不小心衝撞到了誰,興許第二日就隻能在護城河裏找人了,而且事後決計無人會替他們報仇,故而在瞧出了這兩人許是有些不凡後,他也沒有輕舉妄動,而是壯著膽子上前,裝模作樣地朝李輕塵一拱手,道:“小的牛四,可有事能幫到兩位?”


    李輕塵無聲無息地瞥了一眼身旁似乎正在專心尋找著鸛雀樓隱藏據點的蹤跡的少女後,轉過頭,冷聲道:“不必了。”


    牛四聞言,略微猶豫了一下,卻依舊迎上前去,一邊搓著手,一邊堆笑道:“真的不用嗎,您二位是找人還是什麽,這裏我熟,隻要一個銅板就夠了,一個就夠,我保管幫您找到。”


    李輕塵道:“不必了,我自己會找。”


    牛四聽罷,一邊點頭哈腰地準備轉身離開,卻忽然間一個迴身,手持尖刀,兇狠地刺向了李輕塵的胸口!


    這一對少男少女,莫不以為是春遊踏青麽,竟敢跑到這裏來談情說愛,還真是不怕死呢!


    眼見對方一時間似是沒有反應過來躲避,牛四的臉上瞬間又多了幾分喜色,這男的先殺了,扒了衣服也能值幾個錢,女的就不知幾時能輪到自己了,不過也無妨,他這破落戶,反正吃不來白麵,能有一點湯喝就行了。


    之所以會如此行事,第一是習慣使然,似這種殺人越貨的勾當,他們平日裏幹了也有不少,看著對方二人身上穿得衣服不算華貴,想來也就是比他們好不了多少的普通百姓,兩個普通百姓失蹤了,又見不著屍體,京兆府的人都未必願意管,何況就算是管,官差都未必會來這邊查,怕什麽,窮人就得吃窮人的肉,才活得下去,第二則是對於乞丐們來說,一年四季就數冬天最是難熬,這寒冬臘月的日子頭不宰點肥羊,怎麽過得下去?


    卻不想,這一刀下去之後,卻好似刺到了一層堅韌的皮革上,別說是衣服了,隔著對方明明還有一點距離,他卻怎麽都刺不下去了,牛四愣了一下,旋即一下反應了過來,趕忙鬆開了手中的尖刀,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一邊擠出幾滴眼淚,一邊大聲乞憐道:“武人老爺,別殺我,千萬別殺我啊,武人老爺!我也是被逼的,我沒辦法呀,武人老爺!”


    李輕塵沒有理會他的哭嚎,伸手一吸,便將地上那柄磨得十分鋒利的匕首吸在了手上,在輕輕一捏,就將之輕易地捏成了一把碎片,隨手一揚,尖銳的刀刃碎片四散而去,準確地插在了正在暗中窺探之人的眼睛上,霎時間隻聽得聲聲慘叫響起,卻是一個不留,全部被射瞎了雙眼。


    真氣灌入,神意鎖定,如此方能在一瞬之間,準確地命中藏身在暗處的十三人,這便是神意境武人的厲害。


    再看著眼前已經被嚇尿了褲襠的牛四,李輕塵厭惡地一揮手,對方當即被一股大力打得淩空飛起,撞塌了旁邊的矮牆,撞入了旁邊的屋子裏,沒了生息。


    下一息,李輕塵眉毛一挑,轉頭四顧,卻是有四位蒙麵男子分別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走出,將他與李三三包圍其中,其中位於正東方的人張開五指,便立馬有一柄無光短刃滑入手心,被其牢牢握住,一開口,聲音混混沌沌,模模糊糊,完全聽不出男女,但其中所蘊藏的殺氣,卻是讓人不寒而栗。


    “叛徒,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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